第55章
林夢秋本就被煙燻了喉嚨,又渴許久,聲音幹澀中透著沙啞,與之前的軟糯完全不同。
聽得沈徹眉頭瞬間皺起,甚至連翻書的動作都遲疑了許多。
而床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他的不悅,還在可憐兮兮的自我反思,說了一大串,最後加上總結:“不僅要爺收拾爛攤子,還要害您擔心,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擔心?真是笑話,他沈徹何時擔心過人。
他在心中笑她自作多情,開口卻道:“是該長長記性,免得不知死字怎麼寫。”
林夢秋既然已經醒了,他也沒有必要在這待著,正好看到綠拂端著藥湯進來,他便不發一言的朝外出去。
身後還能聽見林夢秋眼巴巴的聲音:“爺,您一會還來看我嗎?”
還有力氣說話,看來一時半會的死不了。
沈徹沒回頭,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眼底的那層寒意正漸漸的化成一灘春水。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林夢秋才靠著引枕艱難的想要坐起,她已經認出來了,這還是沈徹的小院,此刻她正躺在他臥房的床上。
這張她垂涎過許久的木床,終於有朝一日睡到了,若是她身上沒這麼多傷就更好了。
“主子可不敢亂動,方才大夫才來上過藥,您的手上腿上可都是燙傷,大夫說了需得靜養半月以上,不然會留疤的。”
姑娘家的手腳那可和臉一樣重要,林夢秋一聽可能會留疤,頓時也不敢亂動了,老實的將藥閉眼吞下,喝完之後迅速的往嘴裡塞了一顆果脯,才算壓下了那苦味。
綠拂看她安然無恙眼眶也有些紅了,“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應該時刻跟著主子的,以後不管您去哪奴婢都跟著。”
林夢秋嗓子有些啞,隻能輕聲的安撫她,見她還要自責趕緊的轉移了話題,問起了其他人。
“紅杏姐姐正在屋裡養傷,廖志波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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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志波的死狀實在可怖,她光聽阿四說起都覺得夜裡要做噩夢,這會更不敢說給林夢秋聽。
“那沈少儀呢?還有陳氏。”
“昨夜世子找不著您,提著劍去了正院,若不是三少爺攔著,隻怕世子真會大開殺戒。夫人被嚇得直接暈了過去,渾身發燙還一直說糊塗話,這次是真的病倒了。”
林夢秋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聽說沈徹為了她險些殺去正院更是心驚,這豈不是與前世的軌跡有些相似。
她並不關心陳氏病得如何,便是被活活嚇死也是活該,她隻是擔心沈徹會因她而背上不孝的罵名。
“至於二少爺……”
“他怎麼了?”
“他的手臂被世子給卸去了。”
第44章 你怎麼能偷看我…………
“大哥, 您怎麼來了?”沈少儀放了火後帶著人逃回了自己的院子,說他有些不舒服,交代妻子周氏不讓任何人來打擾。
可沒想到, 他才剛躺下沒多久,就被人從床上給生生扯了下來。
沈徹面若寒霜,墨染般的眸子冷冷的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屍首。
“今日之事,你沒什麼要向我交代的?”
“大哥,你在說什麼, 弟弟我怎麼聽不明白。”
沈徹也不與他廢話,直接讓人將渾身是傷的廖志波丟到了他的腳下, 廖志波根本就不用逼供,一見到沈徹便叩頭求饒。
“奴才是被逼的, 都是二少爺和夫人逼奴才的。”他光是看到侍衛們手中的兵刃, 就嚇得倒豆子似的什麼都說了, 隻求能保住自己一條性命。
沈少儀見他滿口胡言將自己也供出,急得趕忙站起, 狠狠的在他胸口連踹了幾腳,直把人踹的口吐鮮血不能言語為止。
而後急忙跪地解釋,“大哥,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您不會真的相信一個奴才的話吧, 他與陳氏那賤婦勾結成奸, 這是想要汙蔑弟弟啊。”
他跪爬到沈徹的腳邊, 搖尾乞憐的向他求饒。
沈徹沒有說話,而是用長劍直直的挑開了他包扎著的手掌,“什麼都不知道?那你這傷是從何而來, 你這滿身的煙火味又是從何而來?”
沈少儀回來以後根本沒時間換衣服,手上的傷口也隻是隨意的包扎了一下,沒想到沈徹會來的如此之快。
“這是誤會,我的手是在外不小心弄傷的,至於這煙火味大約是我方才去了趟廚房。”
“外出不小心弄傷。”沈徹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冷哼一聲道:“是被追債之人討上門來,要剁了你的手呢?還是你失手殺了養在外的那個女子,她的家人找上門來要你償命呢?”
沈少儀滿臉震驚的瞪大眼看著他,他在外賭錢確實輸了很多銀子,這事被沈徹知道也不奇怪,可他養外室的事情,沈徹是怎麼知道的?
那外室是有次喝醉了自己送上門來的,他覺得她溫柔可人便養在了外頭,可沒想到她懷了孩子,還以孩子相逼要讓他休妻娶她,或是給巨額的銀子。
沈少儀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在她又一次緊逼時,竟是失手誤殺了她,他聯合下人將這女子的屍首給埋了,以為隱瞞的很好,可沒想到沈徹連這事都知道。
“這都是些腌臜事,弟弟不敢拿這等小事汙了大哥的耳。”
“就是這隻手?”
沈少儀沒明白什麼意思,幹笑著搖頭,“大哥什麼意思?”
“你是用的這隻手傷了她。”
這次沈少儀聽明白的,沈徹什麼都知道,方才他解釋這麼多根本沒用,沈徹不過是在耍著他玩,一時怒上心頭,既然都是要受懲,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面撕心裂肺的哭著求饒,一面去摸腰上的短刀。
就當他將短刀刺向沈徹的面門時,一直未動的沈徹突然出手了。
沈少儀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疼痛,他另外那條沒受過傷的手臂,竟被沈徹生生的砍下,就落在他的眼前,鮮血四濺。
他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住的嘶吼呻/吟,口中更是胡亂的謾罵著,“沈徹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沈少儀不僅渾身都是鮮血,雙眼更是充血可怖,面容猙獰著想要站起來,可他不管如何掙扎,卻連夠都夠不到沈徹的邊。
“你害了我母親,如今又來害我,你與你那短命鬼的娘一樣,都不得好死!”
沈徹眼裡寒光畢露,這樣腌臜之人的口中不配出現他母親的名諱,他手中的長劍出鞘,直接挑斷了沈少儀的腳筋,卻沒有殺了他,任由他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當年沈少儀的生母出事時,他確實就在旁邊,可事實卻與他所說的正好相反。
是方姨娘想要推沈徹下水,沒想到被他給躲開了,不僅如此,還失足跌落了湖中。
即便方姨娘存心加害,年幼的沈徹見到有人落水,第一反應依舊是去尋人來救她,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那是他頭次見到死人,看著比他還小的沈少儀痛失母親,這才動了惻隱之心,時常會讓人多照顧他一二。
隻是沒想到,沈少儀看見了他在旁邊,又聽信奶娘的謊話,把他母親的死全都怪到了沈徹母子的頭上,一直覺得是沈徹推的人還見死不救。
沈徹這些年來,心中依舊記著當年沒能救到方姨娘的事,對沈少儀偶爾的挑釁視若無睹。
可他不該害人性命還與陳氏合作,更不該去碰林夢秋。
他知道沈少儀罵他,便是想要激怒他,讓自己殺了他,既可以少受折磨也可以讓他背上弑弟的罵名,他偏偏不如他所願。
“放心,我不會殺你,我要你永遠清醒的活著。”沒有什麼比清醒的活著,看自己變成個廢人更痛苦的了。
綠拂邊說邊打量林夢秋的神色,唯恐她會覺得害怕反感,畢竟沈少儀雖然犯錯,可世子的手段也實在是狠辣。
聽說昨夜老太妃還親自來了一趟,雖說是個姨娘生的庶子,但到底是沈家的血脈,懲處是應該的,卻也罪不至此,按照她的主意安撫補償受害人,打上幾十板子禁足幾年也算懲處。
不過沈徹的脾氣,一貫是做了決定便無人能改變的,老太妃最後也隻是嘆氣著無功而返。
原本歪著身子靠在枕上的林夢秋聽到這,終於忍不住的掙扎著坐起。
她的動作過大,將床榻邊的綠拂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著她小心坐好,“主子小心身上的傷口,您要什麼,奴婢給您拿。”
“我什麼都不要,爺去哪了?”
“府上這幾日人心浮動,爺定是忙著處理這些事去了,主子若是要找爺,奴婢讓阿四去傳個消息。”
綠拂有些後悔,方才說卸了胳膊就該不往下說了,主子定是被嚇著了。
卻沒想到林夢秋搖了搖頭,嘟囔著嘴義憤填膺的道:“我之前覺得祖母和善通情,也明白爺的難處,今日才知她包庇子孫處事不公,我為爺鳴不平。”
綠拂:……
怎麼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她還以為主子會覺得世子暴虐,怕了他,誰能想到她居然是在為世子而氣憤。
“且不說沈少儀此次害我,便是他之前所做種種,別人的命便不是命了?難道不值得教訓一番嗎?”
一想到他勾引前面幾位世子妃做下那陰私之事,便讓她覺得氣憤,如今事情暴露,祖母居然還想為他求情,簡直是氣死她了。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當時定要與祖母理論一番,“沈少儀那惡人身上可背了不少的官司,還有人命,要我說,就該一命抵一命,隻是斷了手腳,實在是便宜他了!”
林夢秋如今回想起來懊惱不已,隻怪她當時不夠沉穩,不然就該戳瞎了他的眼,讓他一輩子的活在黑暗裡。
綠拂是真沒看出來自家主子還有這般剛強的一面,忍不住的捂嘴笑,“主子放心,爺將他關去了莊子派人日夜看守,二少爺此番再也不可能出來作惡了,也算為主子出了口惡氣。”
至於陳氏,原本按沈徹的意思是與沈少儀同罰,但三弟苦苦哀求還要代母受罰,這次若非他及時出現,林夢秋恐怕兇多吉少,這才免去了陳氏的皮肉之罰。
由老太妃出面,杖責二十,罰她在祠堂禁足抄經三年,任何人不準見她。
陳氏早被沈徹提劍進房給嚇破了膽,二十板子下來人都燒糊塗了,也算是給足了她教訓。
其餘參與此事的府內之人,皆是杖責趕出府去。
自此這荒唐的鬧劇才算是收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