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雖然說佟佳氏的病治不好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是該做的還是得做。
小鈕钴祿氏大熱天被喊過來,熱出一身汗,心裡頭暗暗直罵娘。
這要不是知道佟佳氏真的有病,她都懷疑佟佳氏是存心在晌午這個日頭能熱死人的日子找事呢。
周太醫道了聲是,也沒客氣。
惠嫔等人原本也就是來走個過場,這些人雖說想看皇貴妃笑話,可一聽說是肺痨,心裡都不想來。
在這裡坐了片刻都跟度日如年似的,也沒喝茶吃點心的心思,誰知道這些茶點心幹不幹淨。
周太醫進去了半晌,眾人就在正殿厚著,聽著裡面周太醫吩咐人去切人參片的聲音,心裡都道,看來這回真的是病的不輕。
大約半盞茶時間過去。
周太醫才渾身是汗地出來,打了個千,“啟稟鈕貴妃娘娘、善貴妃娘娘,皇貴妃是怒急攻心吐了血,奴才已經用了人參,其他藥怕是起不了用的了。”
周太醫話語委婉。
但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人精。
這是已經藥石無醫,隻能拿人參吊著命了。
饒是眾人心裡早有準備,此時都有些錯愕。
小鈕钴祿氏皺了下眉,就要吩咐人趕緊去把消息告訴萬歲爺和皇太後,另一旁又要吩咐人去置辦起白事的東西來。
她還沒開口,屋子裡傳來佟佳氏悽厲的叫聲,“本宮要周嬤嬤!”
她的聲音氣弱懸絲,大晌午響起,仿佛從冤獄裡傳來的厲鬼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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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嚇了一跳。
小鈕钴祿氏還沒開口,就聽得裡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皇貴妃把什麼東西推撒在地上。
她心裡此時隻剩下無語了,提了聲音道:“這事本宮做不得主,得啟稟萬歲爺才是。”
她心裡道,這皇貴妃也怪,這個時候不說要見萬歲爺,竟然說要見周嬤嬤。
屋子裡沒了動靜。
小鈕钴祿氏忙把安排吩咐下去。
惠嫔不願意在這晦氣的地方待著,她笑盈盈道:“鈕貴妃娘娘,既然太醫也給皇貴妃娘娘瞧過了,那妾身等人是不是能走了?”
她不但自己要走,還把其他人也捎帶上。
小鈕钴祿氏這會子是對佟佳氏沒辦法。
畢竟人死為大。
這佟佳氏都要死了,還和她置氣,那得多多餘?
但惠嫔?
小鈕钴祿氏心裡琢磨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好脾氣,以至於惠嫔都敢來她面前蹦跶了。
她笑道:“好啊,想走可以走,等會兒萬歲爺要是來了,瞧見諸位姐妹不在,到時候本宮恐怕就沒辦法幫你說話了。”
惠嫔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
小鈕钴祿氏刺完了她,看向大福晉,大福晉的肚子已經不小了,穿著寬松的旗服都格外明顯,這麼熱的天還大著肚子,小鈕钴祿氏倒是對她有些同情,“大福晉就先回去吧。”
“這?”大福晉有些錯愕。
她素來沉默寡言,見惠嫔被拒了,也沒多想,可沒想鈕貴妃竟讓她先回去。
鈕钴祿氏不給她拒絕的餘地,直接道:“你和袁貴人都先回去,到底你們懷著身子,便是萬歲爺在這裡,也不敢叫你們在這裡站著。”
小鈕钴祿氏把袁貴人也捎帶上。
大福晉便不好拒絕了,心裡領了鈕貴妃的情,對惠嫔屈膝行了禮,才和袁貴人一塊回去。
窗戶外蟬鳴聲陣陣。
翊坤宮日日點了銅盆,在份例方面,小鈕钴祿氏可沒克扣過,向來是該給的就給。
因此,眾人此時在屋子裡悶得心煩意亂。
惠嫔就忍不住了,道:“妾身身子不適,鈕貴妃可否通融,讓妾身先回去?”
小鈕钴祿氏眉頭一豎。
阮煙卻笑著在她前面開了口,都是貴妃,總不能都叫小鈕钴祿氏當壞人,她唇角勾起,道:“惠嫔妹妹身體不適,那巧了,周院判就在這裡呢,叫他給你瞧瞧,要什麼藥都能叫人去抓來這裡煎藥,也省得惠嫔妹妹你再跑一趟。”
阮煙這番話奪筍啊。
惠嫔臉不但黑了,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硬邦邦地丟了句:“不必了。”
“既然不必,那想來不適的也有限,那就繼續坐著吧。”
阮煙說道,她眼神從惠嫔身上,轉移到其他人身上,“若是其他姐妹也有不適的,便說一聲,千萬別見外。趁著周院判在這裡,把該看的病都給看了。”
眾人哪裡敢搭腔,訕笑著不說話。
阮煙這才收回眼神。
小鈕钴祿氏悄悄給了阮煙一個欣賞的眼神。
這些個人走的輕松,要是等會兒萬歲爺來了,發現人不在,回頭她不也得吃掛落。
她和阮煙兩個貴妃都沒抱怨呢,惠嫔鬧騰什麼啊,再說就算怕過了病氣,她和阮煙見佟皇貴妃的次數可比惠嫔多。
這番爭執剛消停,外面就傳來禁鞭聲。
這是萬歲爺鑾駕到了。
小鈕钴祿氏心裡松了口氣,得虧是沒讓其他人走,不然這會子都沒法交代,就她和阮煙在,像什麼樣。
“給萬歲爺請安。”
眼見康熙龍行虎步走進來,眾人忙起身行禮。
康熙點了下頭,“嗯,都起身吧。”
他對小鈕钴祿氏等人道:“你們都先回去。”
第236章 第二百三十六聲
萬歲爺那日到底和皇貴妃說了什麼,沒什麼人知道。
眾人隻知道那日後,周嬤嬤被調回了翊坤宮伺候。
後宮妃嫔一時諸多側目。
酸的,嫉妒的都有。
但看在皇貴妃命不久矣的份上,倒是沒人往外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娘娘,奴婢伺候您喝藥。”
周嬤嬤頭發花白,面容仿佛老了十幾歲,一雙原本保養得宜的手這些日子天天洗衣浣紗早就滿是皺紋。
她眼神裡帶著心酸,接過青雲熬好的人參過來。
“本宮……不喝。”
佟佳氏氣喘籲籲地說道。
周嬤嬤道:“您不喝怎麼能成。”
“難道本宮喝了,病就能好?”
佟佳氏唇角勾起,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周嬤嬤一時語滯。
來之前,周太醫也和她說過皇貴妃的病情,如今顯然是藥石無醫,純粹靠著人參吊著命,能活多久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佟佳氏瞧見她的神色,臉上冷笑更盛,“既然喝不喝藥都是遲早一死,本宮何必為難自己?”
“娘娘……”
周嬤嬤喚了一聲,她也知道她們娘娘脾氣,一旦下定決心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本宮讓你回來,不過是有些事,想託付給你罷了。”
佟佳氏說完幾句話,就累的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
周嬤嬤心疼她,道:“您別說了,先休息,以後再說也不遲。”
“不,本宮一定要說。”
佟佳氏咬著嘴唇,說道。
她手朝鏡臺指去,手指顫抖,“鏡臺最下面的抽屜裡有一封信,你去拿過來。”
“奴婢這就去拿。”
周嬤嬤別過頭,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將人參湯放下,起身走了過去。
她開了鏡臺,取了信走了過來。
“這封信,將來等本宮走了,你就想辦法送出宮去本宮的阿瑪。”
佟佳氏虛弱地說道。
周嬤嬤剛要點頭,卻聽到佟佳氏道:“那四阿哥是白眼狼,本宮白養了他這麼多年,想不到本宮病重他卻絲毫不孝順。本宮絕不會讓佟佳氏幫他一分一毫,為他出一分力。”
佟佳氏說到最後,咬牙切齒,眼裡的恨意格外明晰。
周嬤嬤心裡顫了顫。
她沒敢說什麼,好在佟佳氏沒什麼力氣,吩咐完了事,也覺得周嬤嬤絕不會拒絕這件小事便閉上眼睛。
周嬤嬤看著手裡的信,感覺這封信簡直有刺,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她把信收了起來,壓下心裡煩亂的思緒,幫佟佳氏把帷帳放下,拿了藥碗出去。
入了七月。
翊坤宮傳出的消息一日比一日壞。
阮煙這日剛起身,就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四阿哥求了萬歲爺,被萬歲爺允了去皇貴妃跟前盡孝。
春曉道:“聽說萬歲爺還誇了四阿哥孝順呢。”
阮煙道:“患難見真情,皇貴妃得的是肺痨,能傳人的,尋常人躲避都來不及,他肯去皇貴妃跟前盡孝,可見孝心了。”
春曉一聽,道:“奴婢也是這麼想的,可現在外面都在傳四阿哥是故意裝的孝順,好討萬歲爺歡心。”
“故意?”
阮煙冷笑一聲,“這去皇貴妃跟前盡孝又不是什麼難事,他們既是羨慕,何不去效仿一二,彩衣娛親。”
“可不是。”春曉笑道。
春曉伺候了阮煙換了衣裳。
今日得去慈仁宮請安。
原本該是前日的,隻是前日皇太後身子不適,眾人便不好打擾。
阮煙用了些點心墊了墊肚子便坐著輦子去了。
皇太後出來時,神色有些許憔悴,還咳嗽了幾聲。
阮煙等人少不得要關心幾句。
“皇太後娘娘,您身子可覺得怎麼樣?”
阮煙問道。
皇太後喝了口水,笑道:“哀家沒什麼,不過是前些日子貪涼用了些冰,這才冷著了。你們可也得小心,不可仗著年輕身子好就貪涼。”
“是,臣妾也是這麼想的。”
阮煙回答道,“哈宜瑚跟和卓兩個人夜裡都是不許用冰的,臣妾讓人打了水放在窗戶旁,那風吹進來過了水,便涼了不少。”
蘇麻喇姑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還能省些冰呢。”
她看向皇太後:“皇太後娘娘,從今兒個起,咱們就這麼辦,如何?”
皇太後能如何?
她自己貪涼生病,本就理虧,“都聽蘇麻喇姑的。”
說完後,她又好像覺得虧本,道:“既然如此,省下來的冰就拿來做冰碗吧。五阿哥和十二阿哥都愛吃。”
蘇麻喇姑笑著應許了。
皇太後臉上笑容這才真切了,想起皇貴妃的病,又看向小鈕钴祿氏:“翊坤宮皇貴妃最近病情如何?”
小鈕钴祿氏直起身回話:“回皇太後,皇貴妃的病情不太好,萬歲爺的意思是先預備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