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吃了口松子百合酥,酥脆裡帶著松仁的顆粒,口感極妙,滿口清香,又喝了口茶,阮煙心情瞬間美滋滋。
“主子,宜嫔娘娘賞的幾塊皮子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您瞧瞧要做成什麼好?”言春過來問道。如今雖然才八月,可這做皮子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橫豎是宜早不宜遲,倒不如早早讓針線房的人做了。
反正東西做好後放著,也總比臨到要的時候沒得用四處託人情求人的強。
“都是什麼樣的,給我瞧瞧。”
阮煙好奇地問道。
她是和宜嫔不合,可她幹嘛和東西過不去啊。
何況現在宜嫔還拉她唱一出姊妹情深的大戲,這出戲對她來說也不無壞處,阮煙也知道自己一旦得寵,勢必有人想挑她和宜嫔鬥起來。
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讓人如願以償。
“有四塊皮子,兩塊比較小,奴婢尋摸著做成風領也合適。”言春道:“還有另外兩塊大些,能做成披風。”
她邊說,邊和言秋把四塊皮子攤在榻上給阮煙瞧。
阮煙上手摸了摸,手感軟滑溫熱。
宜嫔這回出大血了。
這樣的好東西,便是宜嫔也不多的。
她微微頷首:“那就這麼辦吧,這兩塊當披風的裡,拿秋菊黃色的緞子、藤紫色的綾為表,讓針線房的人上點心,做的仔細點。”
言春兩人都答應一聲。
這要是其他東西做差了倒也沒什麼妨礙,但宜嫔給的,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這一哆嗦,東西出岔子,浪費事小,招來說嘴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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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安排,阮煙便懶得去處理這些東西了。
至於那匣子珍珠,她隻讓人登記造冊。
宜嫔和阮煙唱的這出戲可謂十分成功。
別的不說,至少宜嫔清淨了。
僖嫔雖然說背後說了幾句,可至少知道撺掇宜嫔去對付郭貴人是不成的。
這日午後。
敬嫔應了端嫔的邀,去她的鹹福宮裡賞花。
“如今這時節,正是花開的好的時候。”端嫔手指著一盆鬥雪紅:“今兒個得虧敬嫔姐姐能來,總算我才有個伴能一塊賞賞花。”
敬嫔笑道:“你這宮裡住的人也不少,那拉貴人難道不能陪你不成?”
“快別提她了。”端嫔搖頭道:“她自打有了身子,聞到花味就不舒服,為了她,我是不敢在宮裡擺一盆花,今日也是因著姐姐來,我才讓人去端了幾盆花來一塊賞賞。”
端嫔宮裡的那拉貴人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子。
人人都知道,將來這孩子生下來八成是給端嫔抱去養的。
聽著端嫔這番話,敬嫔神色有些不自然。
這要是她宮裡哪個有這等出息,別說隻是聞不得花味,就是聞不得脂粉味,她也敢讓整個承乾宮一盒脂粉都進不來。
前期表現的越是關心,將來孩子生下來才更有機會養在膝下。
一想到這裡,敬嫔就不禁嘆了口氣。
“妹妹也是有心了。”
端嫔看了一眼敬嫔,小聲道:“姐姐何必嘆氣,如今你宮裡那郭貴人正得寵,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懷上龍種了,到那時候,自有姐姐的福氣。”
她說到這裡,頓了下,無奈道:“說來那郭貴人也不知道怎麼討得萬歲爺的喜歡的,連我宮裡的那拉貴人這些日子萬歲爺也沒怎麼過問過,隻是隔三差五打發人送東西來罷了。”
今年萬歲爺是越發難以捉摸心思了。
以前她好歹還能摸到一點思緒,可今年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上個月她借著那拉貴人身體不適,拉著萬歲爺來了,結果萬歲爺來了後,過問了幾句就走了,回頭說讓她好好照顧那拉貴人,打那之後就沒再翻過她的牌子。
端嫔又慌又怨。
先前還不怎麼把那拉貴人的肚子當回事,打那之後就不敢了,這胎要是保不住,以後她未必有機會。
“要我說,姐姐也要做個兩全準備,旁人有,終究不如自己有好。”端嫔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看的是那拉貴人住著的後院。
她現在這麼費盡心思、戰戰兢兢,還拼命護著那拉貴人的肚子,不就是因為那孩子生下來未必是她的。
而且,有個生母在,到底隔了一層。
她當年的二格格要是還活著,端嫔如今何必這麼擔心?
第12章 第十二聲
端嫔的話到底還是進了敬嫔的心裡。
她是康熙十年進的宮,一直以來都還算是受寵,不然也不會被封為嫔位。
比起他人懷上龍種,自然是自己懷上龍種更強。
敬嫔側臥在塌上,眼睛看著外頭桌子上僅僅點起的一盞燭火,眉頭緊鎖,她就不信自己能不如那郭貴人。
算起來,她伺候萬歲爺可比郭貴人多了好幾年。
隻要能讓她明白萬歲爺的喜好,重新得寵也不是什麼難事。
敬嫔在心裡盤算了一番,心裡慢慢有了底氣。
次日。
阮煙等人前來請安的時候,敬嫔臉上就帶著笑容,單獨把阮煙給留了下來。
“天天自個兒用膳沒什麼意思,郭貴人今兒個不如留下陪本宮用膳?”
阮煙一下就瞧見坐在她對面的夏貴人臉色一下變了。
看向她的眼神更是跟淬了毒似的。
她心裡默默無語了一下後,笑著起身道:“能陪娘娘用膳,是妾身的榮幸。”
嫔位的份例可比貴人豐厚多了。
早膳滿滿地擺了整整一桌子,旁邊還有兩個長桌,幾個太監將膳食擺好後,又有人擺上碗筷,阮煙下意識地想要站在敬嫔旁邊,肩挑起夾菜的重任。
敬嫔卻笑著道:“快坐下吧,本宮是想著有個伴一塊用膳才能進的香甜,可不是來辛苦你的。”
她話說完,一個宮女端來了繡凳就放在敬嫔身旁。
又有人擺上了餐具。
阮煙笑道:“那妾身今兒個可有口福了。”
敬嫔臉上笑容更盛,她虛點了下阮煙:“早知你是個愛吃的,這桌上本宮特地讓人要了幾樣你平時常吃的菜。”
她說罷,眼睛在桌上一掃,瞧見一品蝦仁餛飩,便道:“先給郭貴人盛一碗餛飩。”
伺候的宮女從善如流地盛了兩顆餛飩在阮煙的碗裡。
餛飩皮薄,蝦肉彈口有嚼勁,湯汁鮮美。
要是在自己屋裡,阮煙能一口氣吃八個。
但偏偏是陪敬嫔用膳。
阮煙心裡無奈搖了搖頭,惋惜不能好好盡情享受這頓早膳,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何況還是敬嫔這等心高氣傲之人。
但凡她給你一分好處,她都要預備討回十分好處。
一大早找她一起吃早餐,要說是想找個吃伴,那得多缺心眼才能相信敬嫔的話。
即便如此,阮煙也是把心思放在了早膳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反正就算發愁,該來的還是會來。
別的不說。
這頓飯還真的香。
蝦仁餛飩清新爽口、八寶鴨燉得皮酥肉爛、孫泥額芬白糕奶香味十足,軟糯可口。
敬嫔自己食欲不振,隻喝了兩口燕窩牛奶粥,旁的什麼也不想吃。
她本以為郭貴人被自己留下來,怎麼也該心裡惴惴,忐忑不安一番,卻見她就跟在自己家裡一樣,宮女夾的菜每道都吃的格外香甜。
敬嫔眉頭微皺。
郭貴人這番表現是有恃無恐呢?還是真的缺心眼?
旁邊的宮女太監都低著頭。
人人心裡對最近炙手可熱的郭貴人敬佩不已。
郭貴人,膽子是真大啊。
用罷早膳,阮煙肚子飽了,喝著茶清味,也有了體力來應付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早膳都被撤了下去,敬嫔帶著她換了個地方坐。
黃花梨圈椅上刻著八仙過海的紋飾,阮煙坐在下首,敬嫔坐在榻上,面帶笑容,“前些日子本宮身體不好,便無暇管教下面的人,郭貴人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沒有的事,”阮煙斟酌著道:“娘娘一向對下管教有方,妾身住在這裡,隻覺得處處都好,即便有個別的不好,也是他們心性有問題,不知好歹。”
敬嫔眼裡露出三分滿意。
看來這郭貴人是個聰明人。
是聰明人就好,就怕是個蠢人。
她微微頷首:“郭貴人這麼說,本宮也就放心了。本宮旁的不怕,就怕你對本宮有什麼誤會。先前外頭都在傳說本宮不喜你,這番話也不知是誰說的,分明是純心抹黑本宮同你的姊妹情。需知,同住一宮,你好了,本宮便也好,本宮好了,貴人的日子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阮煙聽著聽著琢磨出一二味道來了。
這敬嫔的意思是想讓她在萬歲爺跟前多提到她?
“妾身也是這麼想的。”阮煙一本正經的點頭:“娘娘對妾身的好,妾身一向記在心裡面。”
橫豎說不說全看她,再說了萬歲爺日後未必還翻她的牌子。
阮煙決定用糊弄學給糊弄過去。
敬嫔笑意更燦爛。
“本宮就知道貴人懂事。”
她頓了頓,道:“說起來萬歲爺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不常往後宮來,貴人能伺候萬歲爺,闔宮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外頭的人都說你的貴人之位是因著那吳三桂而來,本宮看來這話可笑。分明是貴人伺候得好,哪裡是因為什麼機緣湊巧。”
阮煙:“……”
這番話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見阮煙不說話,敬嫔怔了怔,心裡生出些惱怒來。
她看了周炳等人一眼,做了個手勢。
周炳等人沉默地退了下去,還帶上了門。
隨著輕微不可聞的關門聲傳來,屋子裡敬嫔發出一聲極低的嘆息聲,這嘆息聲悲涼,幾乎要揉斷人的肝腸。
“郭貴人,如今這裡也沒有外人,本宮也和你說說心裡話。”敬嫔滿面愁苦,“旁人看著本宮這嫔位以為本宮日子過得多好,可實際上本宮心裡苦,入宮七年,本宮膝下無子女,今年來萬歲爺也不知怎地不常往後宮來,往後三年大選不知道又有多少鮮嫩年輕的姑娘進來,若是不趁著這幾年生下一兒半女,往後本宮日子也不知道該怎麼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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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煙現在就是一頭霧水。
苦?
苦在哪裡?
敬嫔這番話大有“我是千萬富豪但是我很不開心”的資本主義悲愁味道。
她可是七嫔裡僅次於安嫔的敬嫔。
論地位,後宮裡面不算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她排的是老三。
承乾宮人人都聽她指揮。
她一個臉色,整個承乾宮上下包括她們這幾個貴人、答應都得提心吊膽過日子。
在承乾宮裡,她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甚至連怨恨,旁人都不敢恨她,夏貴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敬嫔但凡對她臉色好些,話好聽些,夏貴人都隻恨她,不敢去恨敬嫔。
現在,敬嫔竟然和她說她日子苦。
如果不是這一年來沒少受敬嫔整治,阮煙估計會生出一秒鍾的同情出來。
但是現在。
不好意思,升鬥小民同情不起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