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鏡子裡的女人,臉上隻化著淡妝,長發微卷,披散肩頭,穿一身燕麥色的及膝大衣,手裡拎著小水桶包,包裡放了不少東西,拎起來有分量。
確認房號,她先按了按門鈴,門開後,直接將自己的包包遞進去,門內的男人應該洗過澡,雖然沒穿浴袍,居家休闲的米色系打扮,清爽成熟,但脖根微潮的黑發和一身湿熱水汽,看得清清楚楚。
鍾彌脫掉大衣,走進去進去參觀,大衣往沙發背一拋,裡面穿的是一身春款裙子。
兩件式,上衣短,裙子長,開叉卻高,不束縛動作,她扭頭往男人身上跳,依然輕盈。
隻是大幅度的動作讓她上衣朝上提,衣擺出露一截腰。
沈弗崢沒託在她臀下的那隻手,搭上那片細膩皮膚,掌溫滾燙似烙,衣料間的空隙供那隻手自由往上遊走。
外衣裡面,背部單薄的隻有兩條線,用指腹去刮,才曉得,原來還有更單薄貼肉的一層蕾絲,細密紋路暗示花紋繁復,叫人開始盲猜是什麼顏色。
心思不顯,話也不露骨,沈弗崢高挺鼻梁抵著鍾彌的鼻尖,說話的親昵氣息很低又很熱:“這麼穿不冷?”
好高雅的一句話。
讓那隻欲念叢生的手掌無論怎麼撫揉白皙光滑的腰部皮膚,都顯得像替人取暖一樣好心。
他明明知道她哪裡敏感,偏偏還頻頻作弄,鍾彌一半真一半假軟下身子,扮柔柔弱弱的嬌態:“好冷啊。”
說完,她便再演不下去了,眼裡閃著小狐狸似的光,靠近過去,停在近至寸許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睛,同他輕聲地說話,越輕越誘惑,“很好看的。”
“哪裡好看?”
他的眼神,從她卷翹撲扇的睫毛,不露聲色移到她放慢話音的唇瓣上,像湧動暗流之下隨著鉤子在動的魚,本來是鉤子釣魚,卻因為魚的過分配合,讓小小的鉤子顯得更像獵物。
大魚逗玩一隻小鉤子。
她忍著羞,自信道:“哪裡,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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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崢吻上去,抱著她穩穩抱住,往臥室走去。
窗簾緊閉,臥室主燈未開,光線旖旎。
蔽體衣物消磨得一件不剩,床邊的狼藉和床上的狼藉,形成一靜一動,一冷一熱的對比。
他的唇還是溫柔君子,在鍾彌脖頸間密密流連著,呼吸都似給她緊繃的皮膚渡暖,手指卻做辛勤蚌工,用耐心尋一顆珍珠,愛不釋手地把玩。
松開繃至關節泛白的手指,他肩頭留五個深淺不一的月牙紅痕,鍾彌手向下求饒,去捉他堅硬的腕骨。
唇間虛虛吐氣,纖瘦的手去搭他手腕,卻軟到沒力抗爭,隻停在那裡,變相感受著,在以怎樣頻率推進。
某一瞬,她脖頸猛然後仰,眼前閃過一陣焰白珠光,火花四濺。
隻覺得自己不受控地在被往前推,一點疊一點,似山角裂紋陸陸續續掉落的碎石,往前去,終有一場地崩山摧在等她。
近乎白熱化的疊加,終於轟然一聲。
喉間溢出陌生的聲音。
她不受控地下墜,又好似栽進一場夢裡煉化重生。
沈弗崢沒有離開,手臂圈攬著她,如呵護又如佔有,心跳激蕩的胸口貼著她黏湿纖細的後背,在她的身體最深處,和她共享最後的煙花餘震。
他松開手臂,將人往下送,鍾彌終於與柔軟的床徹底相擁,唇間吸吐的呼吸翻湧,似爭奪氧氣,累到眼皮都不想睜開,隻閉著眼,感覺到自己被人親了額頭,身上覆來一層柔軟被子。
隨後昏天黑地睡了一覺。
醒來看床頭鍾顯示的時間,才剛剛入夜。
翻身的動作,讓一陣細幽的疲累不適傳來,身體像一塊功能欠佳的記憶海綿,還沒完全恢復,心裡卻黏黏熱熱多了一部分亟待定義的新生。
鍾彌看著閉合窗簾,恍然記起,不久前是一場連晝夜都不顧的瘋狂情/事。
沈弗崢進來的時候,鍾彌正坐在床上發懵,他走過去,坐在床邊,輕輕摸她的臉,問她睡飽沒有。
喉嚨脫水一樣幹,或許還有一點起床氣,鍾彌此刻不想說話,隻往他肩膀上發懶地靠,鼻音發出一聲“嗯”。
沈弗崢扯來松軟被角,裹住她一絲不/掛的後背。
“喝點水?還是緩一會兒再起來?”
鍾彌想到什麼,往外面指:“我包裡有保溫杯。”
說是保溫杯,其實是一個卡通茶壺,絨布的灰色袋鼠造型,袋鼠兜裡塞著圓胖水壺,彈開袋鼠腦袋,裡頭還是與兒童水杯一致的軟頭吸管。
她含著喝了好幾口,嗓子潤下來,朝沈弗崢一伸:“你要喝嗎?是梨子水。”
“怎麼要喝梨子水?”
鍾彌說:“前幾天跟我閨蜜出門玩穿少了,回家開始咳,嗓子一直不舒服,我媽媽擔心我感冒,這幾天都在喝梨子水。”
“原來你出門見誰都會穿得單薄又漂亮。”
他故意講酸話可能是人生頭一遭,演技不佳,惹鍾彌含著吸管發笑。
她險些要嗆,連忙吞咽。
沈弗崢堵上她的唇,連甜味帶呼吸全部奪去,一松開,鍾彌立馬劇烈地咳了兩聲。
他手掌又撫了撫鍾彌的背,幫她順氣,壞人好人,一個人做盡了。
鍾彌臉紅著,斜他一眼,故意說:“我的漂亮又不是為你一個人服務的,當然人人可見,喜歡穿漂亮衣服,是我對這個世界的尊重。”
“那我大概對這個世界不太尊重。”
鍾彌正要誇他衣品很好,不必謙虛,出聲前一秒,猛然反應過來。
不太尊重,大概是指喜歡脫漂亮的衣服。
鍾彌又一時啞言。
沈弗崢去外面提進來一隻紙袋,放在床頭,跟鍾彌說:“晚上出門不用穿那麼漂亮的衣服。”
春衫的料子,腰腹都飄逸走風。
“容易感冒。穿這個,厚一點。”
鍾彌翻來袋子看,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裙,手感綿厚,長度大概過膝,款式顏色都和她今天的外套很搭。
“你睡著的時候,我叫人幫忙去買的。”
袋子底下還方方正正折了一條柔軟的圍巾,雙C的標,黑白菱格。
州市隻有香家的化妝品專櫃,沈先生再本事滔天,也不可能叫人在一堆彩妝裡淘來一條保暖圍巾。
“這個是什麼時候買的?”
“年前,陪我媽和我堂妹逛街。”
鍾彌將圍巾攤開,想起之前那次和他在商場偶遇:“你經常陪你媽和你堂妹逛街嗎?”
他沉吟,露出頭疼神情:“每年總有那麼一兩次吧,逃不掉。”
她身無寸衣,隻將圍巾松松披著,遮掩胸前春光,圓潤肩頭半露不露的樣子,慵懶又迷人,好笑問著:“這麼可怕,真的逃不掉嗎?”
“是逃了不劃算。”
他如實說,“與其躲這一兩次的闲,被她們一整年念叨冷情冷性毫不關心,不如做足無可指摘的樣子,大家都好。”
鍾彌心裡有一瞬心驚,膝跳一樣短促又深刻,就像第一次聽見他說,隻有小齒輪才會拼命地轉,那時的驚訝。
如今更甚。
連他的媽媽和堂妹也隻是他人生中偶爾運作的一格,什麼人在他哪裡,才不算是小齒輪呢?
“發什麼呆?”
鍾彌回神,兩手攏緊,似要留住一些圍巾蔽體幻覺一樣的暖:“所以……這條圍巾,也是你做給我看的樣子嗎?”
話剛出口,鍾彌就有點後悔。
她覺得這話掃興,會敗了小別重逢的好氣氛,不料下一秒,她被男人的手臂一環,沈弗崢將她摟到懷裡,輕輕環抱著,聲音貼在她耳邊。
“我是想起你冬天總愛露脖子,替你冷。”
她感覺到周身實實在在暖起來了,因他的懷抱,還有他的回答。
鍾彌在他懷裡揚起頭,俏皮嘚瑟地說:“我年輕嘍。”
聞言,沈先生凝住眉,看著小姑娘洋洋得意的樣子,精準又委婉地戳痛點:“現在年輕人體力不好,是通病嗎?”
鍾彌肉眼可見像個氣球一樣鼓起來,橡皮口卻被捏住似的,悶得一口氣都出不來。
沈先生進退有方,也不忍心,立時溫柔撫撫她的背,哄著說:“好了好了,沒關系的。”
鍾彌洗澡的時候都在氣,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心口堵了一口未出的氣,越想越鬱結,衝去一身泡沫,衣服都來不及穿好,胸前裹著寬大浴巾就著急跑出來,與他再議舊題。
她光著腳,水還沒擦,地板被踩下一串湿漉漉的腳印,衝站在窗邊的沈弗崢忽的理論:“你知道年輕人為什麼體力不好嗎?因為我們隻要懶惰地享受生活就可以了,不像你們,已經開始需要運動抗老!”
放完話,鍾彌單方面結束戰鬥,重返浴室,擦身穿衣。
沈弗崢在窗邊扭頭聽她說完話,沒反應過來,又見她身影閃電般消失,耳邊還舉著正在通話的手機。
電話那頭的人饒有興致地探聽:“這誰啊?敢衝沈先生這麼吼?”
沈弗崢失笑說:“小女朋友。”
第39章 全世界 於世俗中,焚花烹錦
鍾彌洗完澡出來, 換上保暖的衣裳,準備跟沈弗崢出門吃飯。
走到房間門口,沈弗崢替她查看遺漏:“包不用帶?”
“不帶了。”
鍾彌趿拉著酒店的室內拖鞋, 低頭專心系著大衣上的腰帶,打好結, 她轉過頭,衝沈弗崢眉眼燦燦說, “帶著麻煩, 反正我晚上,還要回來呢。”
聽懂暗示的沈先生,稍一點頭,不知道是滿意,還是知曉了, 很貼心地問她:“不用回家?”
鍾彌沒應, 拐著彎說:“我高中讀書的時候都沒有為了和男生夜不歸宿跟我媽撒過謊。”他送的圍巾沒御寒,先成了打人工具,輕飄飄揮落在他肩膀上, “便宜你了。”
沈弗崢微微閉眼, 修長脖頸稍稍往後讓了讓, 臉上卻是帶笑的,他抓住圍巾一端, 拿過來折好, 低著頭,給鍾彌戴, 說著榮幸:“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孩子為了和我夜不歸宿跟媽媽撒謊。”
鍾彌低頭看他打的圍巾結, 意外的整齊好看, 抬眼笑得不懷好意:“有沒有重返青春的感覺啊?沈老板?”
沈弗崢先是莞爾, 將她圍巾裡的長發撥出來,隨後認真思考,配合道:“起碼——年輕了十歲吧。”
州市鍾彌比他熟悉,就著夜色,她領沈弗崢去了一家地道的本地菜館。
菜館對面是家大酒樓,他們上二樓,坐靠窗位置,一偏頭,透過玻璃就能看到門口幾個工人正加班加點拆著鮮花氣球,電子屏上還滾動著過時的喜慶大字,熱烈慶賀某某與某某喜結良緣。
喜宴結束,越華麗的儀式散場就越是顯得蕭條冷寂。
草草收來的大波祝福,就像地上摞起的一堆無用紅紙,卷一卷,團一團,往人生的袋子裡塞,看似滿滿,實則毫無分量。
鍾彌臨時有感,本來隻是想打趣地問一問他,你這個年紀,家裡會催你結婚嗎?話到嘴邊,一思量就變了味。
最後隻張了張嘴,提起筷子,咬住一根油麥菜。
清淡小炒,根莖有點清苦。
沈弗崢挑眼過來,看她已經恹恹無食欲的樣子:“飽了?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