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試圖胡扯:“拽……拽成三塊不就剩一塊了。”
次日早上,沈弗崢在酒店餐廳遇見盛澎蔣骓。
本地的商會今天有個戶外活動,邀請函送過來,沈弗崢不去,他倆就得去點個卯,點到為止也要給個面子。
這兩人昨晚熬到凌晨,此時欠缺睡眠的臉色不怎麼好,精神狀態卻相當高昂。
盛澎揮手跟沈弗崢打招呼:“四哥,你昨晚走早了!”
沈弗崢闲步走近,拉開椅子:“錯過什麼了?”
蔣骓接話:“錯過一場好戲!”
桌上餐點擺得琳琅滿目,盛澎和蔣骓正吃著早飯,拿八卦津津有味佐餐。
盛澎說得繪聲繪色。
“三個男的搶一個女人,大打出手不說,還有兄弟反目這種好戲,其中有一個還是啟泰副總的兒子!那場面,錯過了都可惜哈哈哈。”
三個男的搶一個女人,這戲聽著熟悉。
沈弗崢夾起一例小食,就近蘸了蘸一碟深色調料,憶起昨晚車內身側某種花果香的一刻,他也聞到筷子尖傳來的一股酸味。
原來蘸到了醋。
盛澎還在說真是錯過好戲了。
沈弗崢將東西丟進空盤裡,唇角幾不可查地翹了一下,心道沒錯過,還參與了後半程。
第6章 關節戒 小舟歸港。
Advertisement
昨夜的一時心亂,就如鍾彌遺失的那枚關節戒指,是丟了些什麼,但不是什麼要緊東西。
還未到警鈴大作的程度。
甚至第二天早上,她回憶起戒指最有可能掉的地方是在沈弗崢車裡,聊天緊張時,她試圖抓住些什麼,卻隻是蹭了蹭車座,應該是那時候掉的。
她站在洗漱臺前,看一眼鏡中素面朝天穿著睡衣的自己,俯身閉眼,掬起冷水往臉上撲了兩捧。
洗臉巾丟進一側垃圾桶。
昨日事也一並拋諸腦後。
但她曾不料到,那戒指,還有失而復得的機會。
不說鍾彌沒有任何一種沈弗崢的聯系方法,就連這人名字具體是哪三個字,她現在都還不知道。
憑空想尋回一枚幾十塊錢的戒指,除非去找外公特意打聽,否則不啻於西天取經,大海撈針。
想這事時,鍾彌人在州市一家有名的蛋糕店裡,翻平板電腦裡的樣圖。
她有些走神,看得不仔細,將前一張小天鵝造型的白色珍珠蛋糕從屏幕上滑回來再端詳,再二度pass掉,心裡評價:第一眼的潦草心動,果然經不住細究,挺膚淺。
過兩天是胡葭荔生日,胡葭荔已經提前訂好餐廳,往年八月這時候,鍾彌人在學校的訓練室排舞,籌備節目,以待京舞每年最隆重的迎新晚會。
往年隻能寄禮物給胡葭荔,這次好不容易人在州市,她打算再提個翻糖蛋糕過去。
選好款式,鍾彌填寫服務生遞來的一張預定表,最後付款出門。
好在之前兩場雨叫州市降了溫,下午兩三點半陰半晴,天雖熱,也沒那麼難挨。
鍾彌撐著陽傘在路邊等車,包裡手機響起,她接到一通屬地京市的電話,她低垂眼眸看自己的鞋尖,認真聽認真答,最後對著電話乖乖說了兩聲好的,待那邊掛了,才收起手機。
司機師傅扭頭用本地話問她去哪兒。
“長清國際酒店。”
電話是鍾彌大學的舞蹈老師打來的,老師今天來州市參加一項文化活動,行程倉促,回京前,擠出兩個小時想和鍾彌見面聊聊。
鍾彌約了適合喝下午茶的地方。
州市的經典點心糕餅,散落在各個長街小巷的老字號裡,要想一一嘗盡,旅遊旺季時,打車排隊往返,一個下午都不一定能湊齊。
好在州市這家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配有甜品廊,雖不說頂正宗,但大差不差是一個味道,勝在點心齊全,擺盤精致。
在路上鍾彌就想了老師會說什麼,她那樣精心培養的學生,不知得罪了什麼大人物,板上釘釘的京市舞劇院實習機會,最終卻花落別家,怎能不痛心。
天色近晚。
臨走前,老師有些不是滋味,鍾彌不跟她講實情,大概因為那是憑她之力也不能扭轉的局面,但她依然為自己的學生感到可惜,為舞院感到悲涼。
“你們那屆,所有老師最看好的就是你和靳月,你們倆跳的《並蒂花開》至今是學校最好的教學模板,她技巧最好,你身韻見長,都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現在——”
“一個兩個……都不往這條路上走了。”
想到靳月,又想到自己,鍾彌在老師走後仍惝恍地發呆。
隱隱聽見愈近的聲音喊她,她才將目光從窗外懵懵然轉到大堂。
她記憶力還行,認出跟她說話的中年男人是沈弗崢司機,但司機身旁穿潮牌T的年輕男人,鍾彌沒什麼印象。
對方倒是認識她,還很熱情:“鍾小姐吧?你好,我是蔣骓,能在這見面,好巧啊。”
鍾彌作禮節性頷首:“你好。”
美人看著似乎心情不佳,蔣骓覷著,面上笑容不減,剛剛司機老林認出鍾彌,一問才知道這姑娘不僅單獨坐過沈弗崢的車,還丟了一枚戒指在沈弗崢車上。
沈弗崢還叫老林好好收起來。
你看,還東西的好時候這不就到了麼?
提及那枚關節戒,鍾彌自然記得。
蔣骓朝酒店後頭一指:“今兒真是巧大發了,四哥現在就在一樓露臺,可能待會兒要去釣魚,你這會兒過去,一準能見到人。”
其實這一面,可以不見的。
因為在露臺不費力地尋到沈弗崢,打過招呼,說清由來,鍾彌才知道,那小東西還在他的車上。
剛剛叫蔣骓的那人,直接叫司機拿給她就好了,沒必要她自己到沈弗崢面前再提。
沈弗崢叫她在對面坐,招來服務生,問她要喝點什麼,拿起桌面上的手機說:“我叫老林送來。”
待他在電話裡吩咐完,鍾彌婉拒了走近的服務生,跟他說:“我剛剛看他們好像有急事要外出,我去大廳門口等吧。”
於禮於節,拿到東西後,她得跟沈弗崢道句謝再告別,但折身回去,遠遠看見降溫的冷風吹動陽傘下的軟布,而藤椅附近,已經不是沈弗崢一人。
多了一位穿绀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
很意外的,那人鍾彌認識,啟泰地產的副總,也是徐子熠的父親。
那位大腹便便的徐總滿臉殷勤,弓著身給沈弗崢點上煙。
而沈弗崢聽人說著奉承話,手落桌上,煙在指尖。
沒抽,隻任其自燃。
鍾彌便沒有再走過去。
轉身之際,她忽然好奇,他待人是否也如此,就如他指間那根煙,看似沒有舍棄,實際未有半分顧及。
矜貴有禮,卻也不近人情。
沈弗崢來州市後一直住在酒店,徐總託人打聽了,他偶爾下午會在一樓露臺坐坐,或者去釣魚,一直想找個機會來露個臉。
得知沈弗崢今天的日程,特意攜徐夫人一同過來拜訪。
徐夫人不久前去了洗手間,這會兒往露臺走,正撞上避嫌轉身的鍾彌。
兩人算是初見,但她卻認得鍾彌。
她的兒子徐子熠曾在手機屏幕上劃著一張張圖片,給她看,興高採烈地問她,是不是美死了?說這姑娘叫鍾彌,是這次城市選美大賽的冠軍,也是他高中時候的校花。
是好看。
烏發雪膚,氣質獨特,是見之難忘的美。
兒子的痴迷明晃晃掛臉上,徐夫人怎麼會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看照片的時候她就問了,小姑娘家裡是做什麼的?
兒子一下訥訥,撓頭說:“她家,她家好像是在城南開了一家戲館,也是茶樓,早年粵劇館的地方,現在叫馥華堂,算是做生意的吧,反正家裡不愁吃喝,也算門當戶對了吧?”
聲音越說越虛。
最後被徐夫人一句冷笑截住:“開個戲館茶館算什麼生意?怪不得你爸爸讓你去見副書記的千金,你推三推四的不同意,心都被狐狸精勾去了!”
現在看著比死板照片還美上三分的鍾彌本人,徐夫人更是坐實了狐狸精的評價。
難怪她兒子著魔一樣。
徐夫人攏住一側手臂,端起來的手腕間勾著一隻大象灰的kelly,銀扣閃閃發光。
三兩句講明自己與徐子熠的關系,她笑得像一個慈愛長輩,跟鍾彌說:“鍾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家裡其實已經給子熠安排了對象了。”
鍾彌的聲音和表情都淡淡的:“哦,我不知道,也不感興趣。”
“可我兒子好像對鍾小姐很感興趣。”
鍾彌沒耐心跟她繞彎子,耗費時間:“所以您想跟我表達什麼?”
徐夫人有點滿意鍾彌知世故。
“隻是想提醒鍾小姐一句,男人嘛,年輕的時候就是心定不下來,難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玩夠了才肯停,可這野花野草哪有往家裡帶的,你說是不是?鍾小姐這麼漂亮,聽說跟子熠還是高中同學,老同學敘敘舊可以,可千萬別被我們家兒子耽誤了。”
沈弗崢坐在露臺藤椅處,旁邊這位徐總說話又密又殷勤,沈弗崢正撿一句漏一句當打發時間聽著。
視線一轉,他看見鍾彌。
她面前站著一位富貴打扮的中年女人,環著手臂,笑盈盈不知說了什麼,鍾彌聽後臉色變得不好。
她抿唇側首,剛巧,和沈弗崢對上目光。
沈弗崢遠遠看著她,目光似無風的海面,泛著溫和的粼光,等一隻小舟歸港。
他坐在陽傘下沒動,指間掸掸煙灰,淡淡一句話就為鍾彌了解圍。
“過來跟徐總打個招呼。”
她之前的選美大賽,主辦方之一就是啟泰地產,鍾彌曾在頒獎典禮的臺下看過徐父。
徐總卻不認識鍾彌,也不知道眼前人就是兒子在家跟徐夫人鬧脾氣的罪魁禍首,很客氣地望著鍾彌,向沈弗崢請教:“這位是?”
沈弗崢道:“鍾彌。鍾彌的外公,於我有授業之恩。”
這話點到為止,其中的關系細究起來,可深可淺,叫人不敢大意。
沈弗崢輕垂眼簾,問鍾彌:“剛剛看你跟徐夫人說話,認識?”
和徐子熠的事情,來龍去脈不算復雜,但被徐夫人搞得有點難堪,鍾彌本不想講。
可她不自知,嬌生慣養,被家裡捧在手心長大的小姑娘,忍辱似吞垢,臉上根本藏不住半點情緒。
沈弗崢見她這副樣子,低了聲音,似替她撐腰。
“怎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