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小姨?”這可是半夜,小姨是怎麼進宮的,還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她身後?李沅真又發現不遠處的宮婢們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都親眼見到寄靈了,對她半夜忽然出現怎麼還這麼無法接受?武禎見李沅真呆呆的,自己從她手中拿出了那朵白茶花,細細看了兩眼。
“確實是凝聚的最後一點精華。”武禎說完,往前吹了一口氣,周圍霎時起了一片白霧,原本已經消散的男子身形重又凝聚起來,隻是更顯縹緲。
原本瞧見武禎吹出一片大霧已經傻眼了的小公主,見到男子重新出現,頓時更呆了。
武禎手掌一翻,拿出一隻木頭雕的簪子,簪頭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茶花,她將簪往前一指,對著那不言不語的男子:“寄身於此簪中,可保你無虞,但你須舍棄原身,再不得自由,你可願?”
男子望一眼李沅真,點了點頭。武禎於是又轉過頭去看李沅真,“沅真,你可願供養此寄靈……”
李沅真飛快的回神又飛快的喊出聲:“我願意!”
武禎:“聽我說完,急什麼。”
李沅真乖乖的縮回去:“小姨你說。”
武禎認認真真的看著她:“你可真的想好了?他非凡人男子,乃是一種名為寄靈的精怪,雖有神智不能言語,雖能看見卻不能時時陪伴……”
李沅真實在忍不住:“能看見他我就很高興了。”
武禎挑眉,“堂堂公主,怎麼如此沒出息,你難道都不多想想別的事?”
十六歲的小公主李沅真一臉的懵懂,不遠處的寄靈也散發著純然潔淨的氣息。
武禎:“……算了,你還小,其他事以後再說吧。”
她說著,握住李沅真的雙手,在她指尖一捏。李沅真十根手指上陸續滾落出血滴,十滴血珠匯聚成一團落到武禎手中。武禎將血珠彈到空中,瞬間化作紅線捆住了白衣男子即將消散的身體。同時,武禎也將男子最後留給李沅真的那朵白茶花彈向他,口中道:“入!”
白衣男子的身形不由自主化成一道裹著紅線的青煙,飄然進入了那朵白茶花中。武禎伸手一招,將白茶花捏在手中,她將那朵男子暫寄的白茶花放在木雕茶花簪上,掌下驟然出現一片瑩瑩輝光,與月光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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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光華照耀下,白茶花融入了茶花木簪,當兩者完全相融之後,原本木色的茶花木簪一下子變得瑩潤光澤,如同白玉雕就,隱隱還有清氣氤氲。
武禎閉了閉眼,讓變成豎瞳的眼睛恢復原狀。然後她將手中簪子隨手插在了李沅真的耳朵上。李沅真一下子連腦袋也不敢動了,小心的把簪子拿下來後,看著發了一會兒呆,才興奮的紅著臉舉著簪子問:“他、他是在裡面嗎?”
武禎:“對,以後你就天天帶著他,而且是必須帶著了。”
李沅真快要飛起來了:“我是不是還能看到他?!”
武禎:“過陣子吧,等他稍微恢復,你叫他看看,要是他願意就會出現了。”
李沅真靜了一會兒,忽然蹲下,抱著腦袋大喊:“啊啊啊啊!”
武禎嚇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祖宗,你喊得這麼大聲,把外面巡邏的人都喊來了,小姨我往哪躲啊。”
李沅真樂瘋了,眼睛亮晶晶的,緊握著那根玉簪,跳起來抱著武禎:“小姨!小姨!我能看到他了!”
見她身上充滿了快樂的氣息,武禎也不禁為她所感染,同樣笑起來。得,小外甥女這麼高興,也不枉她廢了這麼大勁弄來這木頭,雖然欠了那妖怪一個大人情,但總算今夜一切順利,老天爺也成全。
“謝謝小姨!以後小姨有什麼事,沅真一定也努力幫忙!”
“好了。”武禎好笑的說:“我有什麼事要你幫忙,還是謝謝今晚的滿月吧,這麼純粹的月光,幫了你一個大忙。”
等武禎走了,李沅真握著簪子躺在床上平復心情,終於想起來一個問題,猛地坐起身來——等等,小姨為什麼會這種仙人一樣的法術?!
……
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屋內的燈已經全都熄滅了,隻留下一些淡淡的燈油氣味。梅四瞪著面前案上毫無變化的畫,眼睛通紅,手臂也通紅。為了不讓自己半夜睡著,他每次困得不行了就用力掐手臂,整條胳膊都給他自己掐紅了。
昨夜他想了一夜,如果畫上的惡鬼跑出來,他該用什麼樣的姿勢把畫給劈了,結果等到早上,畫還是沒有絲毫變化,想出來的十種姿勢一個都沒用上。
杵著劍站起來,梅四雙腿發抖,坐了一夜,腿都麻了。他繞著桌案走動,時不時看看桌上的畫,心中猶豫不決。
這畫,他覺得有問題,但沒親眼看見,如果就這麼毀掉,心裡還是頗不甘。就這麼遲疑糾結了半晌,梅四終於還是下定了主意。他拿出自己扔廢紙的盆,狠狠心咬牙將案上的畫卷了,扔進了盆裡,點燃火折子扔了下去,看到桌上那支筆,心中一動,將筆也一同投入了火中。
眼看著火焰吞噬了紙上的惡鬼,梅四長舒一口氣,頹然坐在了一邊的墊子上。
就在這時,火焰中忽然冒出一股紫煙,閃電般的直衝梅四,在梅四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衝進了他的身體裡。梅四身體一頓,向後倒去。
隻過了片刻,梅四再度睜開眼睛,但此刻他身上已經沒了往常那種帶點天真的赤誠,那雙眼睛比以往更黑,連一點光都反射不出來。
‘梅四’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自己現在這個身體,露出了個令人不舒服的笑,很快,他離開梅四的家中,消失在了長安城的某個角落裡。
在刑部官署的梅逐雨正籤署公文,驟然覺得眼皮一跳,仿佛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晴日,陽光熱烈。放下筆,梅逐雨剛準備掐指簡單算一算,忽然有個小吏匆匆走進來。
“梅郎中,永福坊發生了命案,徐侍郎讓你即刻帶人前去。”
梅逐雨收起手上工作,接過他遞來公文書卷看了看才道:“知道了。”
永福坊一處荒廢舊宅,發現兩具屍體,屍體死狀可怖,如被巨大野獸撕咬,然而這泱泱長安之中,又怎麼會有食人的巨大野獸。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永福坊,原尚書令郭寸忠的舊府邸。這座宅子荒廢多年無人打理,從外頭的坊牆到裡面內宅的牆,中間原本寄馬的地方長滿了荒草。
梅逐雨帶著刑部幾個小吏,還有仵作文書以及幾位士兵,從永福坊坊牆上開的門,直接進到宅子。進門的時候,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就轟一下倒在了一邊,震起一片灰塵。
那郭寸忠十幾年前權勢滔天,這座宅子建的面積頗大,內裡雕梁畫棟,據說全是超過形制規定的東西,後來他一夕被抄家,這華麗又廣闊的宅子就此荒廢下來。郭寸忠乃二品大員,這宅子空出來後,若要賣,就得找個品階比他高的,不然若是品階低的,不許用那些形制的建築,還得費心全部打掉重建,實在太過麻煩。
再加上當年郭寸忠犯的事太重,他家裡人幾乎全都吊死在這宅子裡,太不吉利,就這麼著,這座大宅子一直沒能再賣出去,荒廢至今。被遺忘了十幾年的舊宅,已經破敗不堪,隻依稀還能從亂草中無數系馬的石頭和馬槽,以及門楣上不復鮮亮的各色漆花,遙想當年這裡盛極時的模樣。
兩個年紀較大的小吏曾來過這裡,嘆息了幾聲物換人非。走在最前面的梅逐雨問:“屍體是在哪發現的,報案人在何處?”
“在裡面等著呢,大堂那裡,報案的是附近裡坊一個名叫馬盼的男人。這宅子吧雖說官府封了不許人進來,但都過了這麼些年,門都倒了,外面封條也爛了,這麼大個宅子裡面東西搬空就剩個空架子,也沒人費心來管理照看,所以附近一些裡坊的居民就偶爾偷偷進這裡來,想碰碰運氣找點還能用的東西回去。”
說話的是刑部司一個員外郎,這陶員外郎蓄了一把小胡子,說起話來搖頭晃腦,說一句就要摸一把自己的胡子,“到了,就那,哎喲這氣味,可燻死人了!”
眾人紛紛掩鼻,梅逐雨提步走進大堂,眉頭微皺。
這大堂也破敗許久了,積滿了灰,空蕩蕩的,連門窗都已經被人撬走了。因為沒人管,這裡面就成了乞丐流浪兒的藏身之所,好歹有片瓦遮身。大堂中那兩具看不出原樣的屍體,衣衫褴褸,其中一顆頭顱滾落在一邊,一頭雜草樣的亂發,顯然,這兩個死的人,正是在這破落宅中休息的兩個乞丐。
兩個坊裡的士兵押著一個衣著寒酸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跪在一邊瑟瑟發抖,見他們來了,馬上哭喊道:“小人真的與這兩個死人無關啊!小人隻是來這裡想搬幾塊瓦片回去修繕屋頂,誰知道一進來就聞到了臭味,還以為是死了野狗野貓在這裡,好奇的過來一看,就看到這……這死人,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梅逐雨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安靜。”
那馬盼聞言,立刻不敢說話了,乖乖縮在一邊。梅逐雨招仵作過來檢查屍體,讓文書過來記錄,自己也走到屍體旁邊查看。
那兩具屍體死狀悽慘,基本上已經不成人形,身體四肢散落,像是被什麼大型野獸撕碎了,老仵作檢查的時候就在咕哝著什麼肯定不是人幹的,人哪有這麼大的力氣把整個人撕扯碎了。
陶員外郎背著手站在門外,往裡瞄一眼就轉頭,一副不忍直視,也忍受不了臭味的樣子。見梅逐雨蹲在屍體旁邊,他忍不住招呼道:“梅郎中啊,你靠那麼近不臭嗎,還是過來外面等著吧,讓他們檢查完了就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