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這領域跨度有點大。”
邊邊吃吃一笑:“因為沒什麼擅長的事,跳舞也總跳不好,隻有遊泳還行,在大河裡,我一口氣能遊好幾百米呢。”
少年沒應聲,伸手又想揉她的腦袋。
“不過現在嘛……”
她一把抓住顧懷璧的手,凝視著他掌心的紋路,溫柔地微笑:“現在,我又想當醫生了,顧懷璧,我一定會把你治好。”
顧懷璧的心在那一瞬間,落空了兩秒。
他抽回手,將邊邊的小臉蛋推開,喃了聲:“笨蛋,你這麼迷糊,把手術刀落在病人肚子裡都不記得,你還當醫生。”
“才不會。”邊邊笑著離開他的房間:“你等著吧,等我變成醫生,我就把你按在手術臺上,把你全身的毛都剃光!”
女孩離開後,顧懷璧抬起手,看到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時系了一串紅繩手鏈,繩上掛著一個瓷質的小怪獸腦袋。
迎著月光,少年嘴角揚了起來。
第16章
次日清晨,爸爸開著車駛入了王府花園,接邊邊回家。
爸爸開的車是公司配的一輛城市越野,後座空間很大,足以容納邊邊所有的行李。
不過杜婉柔還給邊邊準備了好多好多新衣服,還有不少佣人送給邊邊的臨別禮物,足足擺滿了整個後備箱。
杜婉柔很舍不得邊邊,畢竟相處三年,她已經將邊邊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
“以後隨時都來王府花園玩,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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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邊用力點頭,不舍地抱了抱杜婉柔,這些年,杜婉柔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她在杜婉柔身上找到了缺失已久的母愛。
杜婉柔回頭問周嬸:“懷璧呢,怎麼不出來送送他的小伙伴?”
周嬸說少爺一早就離開了,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呢。
邊邊立刻說:“是我叫他不要來的。”
杜婉柔知道,任何時候,邊邊都是處於本能地維護顧懷璧。這些年,不管他犯了什麼錯,邊邊總是會站出來給他“頂罪”,照顧他都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
大師說她是他生命中的“貴女”,好像她就理所應當要多多包容和照顧他似的。
這次邊邊搬出顧家,杜婉柔之所以同意,也是考慮到孩子們都在慢慢長大,再住在一起,朝夕相處,已經不合適了。
不過隻要兩個人還是朋友,學校裡經常能撞面,問題應該不大。
邊邊坐在越野車裡,按下車窗,看著王府花園裡那些熟悉的假山、樹木一點點地後退,心裡有些感傷。
這裡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這裡的人,每一個都待她很好,生活上對她多加照顧。
還有那個總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的少年,他總是欺負她,還經常不理他,性格古古怪怪,但是在最危險的時刻,他會願意為她挺身而出。
上一世,邊邊見慣了人心的邪惡、世間的苦難和生活的殘忍;這一世,世界待她卻如此溫柔。
呆在顧懷璧身邊,她也會安然無虞地度過此生麼?
就在邊邊神思遐想之際,不遠處的假山之上,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顧懷璧!
他追著越野車前進的方向,敏捷地跨越在一座座連綿的假山和斑駁樹影間。
“顧懷璧!”
邊邊從車窗邊探出身,不住地衝他揮手:“顧懷璧,再見啊!”
越野車駛出王府花園的車道大門,顧懷璧落定最後一座假山上,迎著冉冉的朝陽,遠眺她。
三年的回憶鋪天蓋地湧來,邊邊感覺喉嚨有些酸澀,心緒難平。
無數次她和顧懷璧坐在假山上看夕陽,看完夕陽又看星空,然後她就睡著了,最後總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
少年騙她說她夢遊,邊邊竟然真的以為自己是夢遊了。
王府花園的三年,宛如一場繁華的童話夢境,夢裡有漂亮的小洋樓花園,有假山和小松鼠,有媽媽,還有藏在黑暗閣樓裡的怪物……
夢醒之後,生活還要繼續。
邊邊也要鼓起勇氣,如顧懷璧所說的那樣,成為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車駛出花園大門,上了公路,邊邊擦幹眼淚,整理了座位邊都快堆不下的禮物。
一路上,父親陳文軍都是欲言又止,好幾次開口叫了邊邊,但望著女兒湿漉漉的眼角,還是將嘴裡的話憋了回去。
半個小時後,越野車駛入了小區,停在地下車裡。陳文軍將邊邊大包小包的行李取出來,和她一起走進電梯裡。
“邊邊,你現在長大了,很多事情,也要理解爸爸。”
邊邊眨巴眼睛,望著身邊的父親:“我知道,爸爸這些年為了我,很辛苦在外面工作,現在好不容易能住在一起,我也會……”
她話音未落,電梯門打開,一個陌生女人站在她面前,微笑地望著她:“回來了,快進屋吧,飯都已經做好了。”
邊邊詫異地看向父親,父親眼神閃躲,避開了她的目光:“邊邊,這是王阿姨,快叫阿姨好。”
邊邊沒有講話,她愣愣地站在牆邊,愣愣地看著這個叫王玲的女人,將她的行李提進屋子裡,然後又低聲質問父親:“你在路上沒有給她‘打預防針’嗎?”
陳文軍說:“我不是想著,孩子到家自然就見著了。”
王玲看上去四十出頭的樣子,燙著卷發,紋了半永久的眉毛,皮膚保養得很好,但邊邊覺得她沒有自己的媽媽好看。
王玲見邊邊還愣在門口不肯進屋,於是利落地走出來,將她拉進屋:“邊邊,你別害怕,叫我王阿姨就行。我和你爸爸結婚很多年了,不過他擔心你還小,不能接受,所以一直瞞著沒告訴你,現在你長大了,又要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所以我覺得是時候把這件事告訴你了。”
她一股腦說了很多話,邊邊也隻聽清一兩句,說他們已經結婚很多年了。
“很多年,是多少年?”邊邊怔怔問。
“快八年了。”陳文軍嘆息了一聲。
“八年啊。”
那真的是很多很多年了,她記得媽媽離開的時候,是在十年前吧,那時邊邊也才五歲呢。
後來爸爸就去北方工作,長年沒有回家,有時候,甚至過年都不會回來,邊邊一直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原來是因為他已經有自己的家了啊。
就在這時,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牽著小男孩走出房間,女孩穿著居家的卡通吊帶背心和短褲,坐到沙發邊打開電視機,同時打量了邊邊一眼。
“媽,這就是你說的,要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的姐姐啊,哇,她裙子好漂亮哦,今年的新款哎,你還說她可憐,一點都不可憐嘛。”
“陳茵茵,住嘴。”王玲連忙對邊邊解釋:“這是我的女兒,不過她已經改姓陳了,以後就是你的妹妹。”
陳茵茵笑了起來,穿著夾板拖,懶洋洋將沙發上的小男孩牽到邊邊身畔:“我算你哪門子妹妹啊,這才是你親弟弟呢,我媽跟你爸生的,叫陳卓。”
邊邊往後退了兩步,看著這個陌生的房子,又看了看這陌生的一家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昨晚顧懷璧的一句戲言,竟然變成真的,她最親的爸爸居然已經再婚八年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孩,卻一個字都沒有跟她說過。
難怪每年過年,邊邊求爸爸回家陪陪她,爸爸總是閃爍其詞,說工作忙走不開,難怪爸爸從來沒有說過要把她接到自己身邊,難怪……
在她漫長的成長歲月中,爸爸除了給錢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參與。
王玲見氣氛尷尬,於是斥責了陳茵茵,讓她帶弟弟進房間去。
陳茵茵這個年紀正是叛逆期,皺眉道:“這是我家,憑什麼她來了就讓我回房間啊。爸,你可不能因為親女兒到家了,就對我這個繼女不好啊。”
陳文軍連忙道:“當然不會,茵茵,你和邊邊一樣都是我的親女兒。”
“嘻嘻,爸爸最好了。”
小男孩陳卓拿著玩具槍指著邊邊,大喊道:“壞人,你惹我姐姐不高興了,你是壞人!快走!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噠噠噠噠!”
王玲將兒子抱起來,帶到房間裡去,叨叨地說:“什麼壞人啊,那也是你姐姐,以後不準沒禮貌。”
她進房間的時候甩給陳文軍一個眼神,讓他好好地給邊邊做思想工作。
陳茵茵似乎是不打算回房間了,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還開了一罐易拉罐可樂,陳文軍對她說:“去給你姐姐拿一瓶。”
陳茵茵說:“她來了就使喚我麼。”
因為是繼女,陳文軍自然也不好真的像父親一樣訓斥她,自己去冰箱裡給邊邊拿了一罐可樂,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小時候,爸怕你傷心,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現在你也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懂事一些,不要讓王阿姨為難。”
“我一直以為,爸爸努力工作都是為了我,不能回家也是為了能讓我有更好的生活,我以為……”
邊邊緊緊攥著裙子,壓著嗓子說:“我以為,爸爸一直都是我一個人的爸爸。”
陳茵茵學著邊邊哭唧唧的調子,癟嘴說:“嚶嚶嚶,我以為爸爸一直都是我一個人的爸爸……真惡心啊。”
邊邊憤憤地看了她一眼,這些年爸爸一直都不在身邊,卻陪著陳茵茵她們母女倆,她現在卻反過來說她惡心。
“看什麼看。”陳茵茵不客氣地說:“這裡是我的家,我要把房間分一半給你,你以為我高興?”
王玲聽見吵鬧聲,連忙從房間出來,對陳茵茵說:“媽媽之前怎麼叮囑你的,跟姐姐友善相處。”
“你不是說這個姐姐一直被寄養在有錢人的家裡嗎,我還以為她很懂禮貌呢。”
“陳茵茵!回房間去,今天不準吃午飯!”
陳茵茵氣憤地站起身,撇嘴回房間,將房門重重地摔上。
王玲走過來,牽起邊邊的手說:“邊邊,阿姨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以後我們就像家人一樣相處,你再也不會孤苦伶仃了。”
邊邊很想說,我孤苦伶仃,還不是因為你,因為你和你女兒搶了我的爸爸。
可是……
她終究沒有這樣說。
——
王玲還是沒舍得罰陳茵茵不吃午飯,一家人圍著長方形的餐桌沉默地坐著,陳卓和陳茵茵坐在一起,爸爸和王玲坐在一起,她單獨坐在另一邊,宛如一個闖入幸福家庭的外來者。
氣氛很尷尬。
陳文軍舉杯:“來,慶祝今天咱們終於一家人團聚了。”
王玲立刻舉杯附和:“是啊,歡迎邊邊來我們家,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邊邊有氣無力地舉杯,和他們碰了碰。
陳茵茵放下杯子,微笑著說:“媽,她帶回來那些漂亮裙子,我能穿嗎?”
王玲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是邊邊的,你要穿,你自己去問邊邊。”
邊邊悶悶說:“你比我高,穿不了。”
“怎麼穿不了,我也隻比你高幾釐米而已,主要看你願意不願意啊。”
王玲沒有再開口,但也在拿目光打量邊邊。
陳文軍完全沒有察覺到女孩間的博弈,他大方地說:“哎呀,都是一家人,姐姐的就是妹妹的,這麼多衣服裙子,待會兒茵茵你去隨便挑就是了。”
“哇,謝謝老爸,你對我最好了!”
邊邊抬頭看了陳文軍一眼,他對她使了個眼色,意思邊邊明白,要她懂事一點。
邊邊手裡的筷子搗了搗白米飯,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