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今日啟程後,即將想方設法繞過防線前往居庸關,但到了居庸關後,究竟如何行事,還需等半路上的一封回信。
皇上已淪為王令手中的棋子,時局艱難,勝負難料,為求一擊而中,還需等知道王令見到那東西後作出什麼反應,再做計較。
用過早膳後,天依然微亮,人人臉色凝重,整裝完畢,出發前往居庸關。
土木堡
主帥帳營內,一位輪廓清秀的中年男子身著紫袍銀甲,腰背筆直端坐於案幾後。
這人年約三十許,面皮白淨、長眉入鬢,舉手投足間有著與生俱來的高貴。
帳中除他以外,另有雁翅排開的一幹兵士,每人手上捧著巾帕、盥盆等物,垂首屏息,靜悄悄候在一旁。
空氣靜得連風都不可聞,除了男子偶爾翻閱紙張的沙沙聲,再無其他聲響。
忽然,外頭一陣喧哗,有人報,“翁父!屬下有急事求見!”
王令聽出那人聲音,面色依舊平靜,目光落在眼前書頁上,擺了擺手。
少頃,一名男子捧著一物進來,到了王令案前,低頭跪下。
王令臉色陰了陰,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包袱上。
少頃,翕唇道:“何物?”
那人面如死灰,將包袱展開,裡頭赫然露出一個血跡斑斑的人頭。
從浮腫的五官和青灰的臉色,勉強可辨認出正是平日最得王令器重的劉一德。
那人道:“翁父,屬下等辦事不力,平煜手中的坦兒珠……一塊都未能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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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令聽得此話,眉毛都未抬一下,隻望著眼前人頭脖子上的傷口,眸子裡射出奇異的光芒,饒有興趣地問:“劉一德的人頭是誰割下的?”
第128章
但凡操練五毒術之人, 練至後頭時,宛如在身軀外鍍上一層柔韌的硬甲,難被尋常武器所傷,也就是常言所說的‘刀槍不入’。
劉一德習練五毒術已有多年, 無論內力還是外家功夫,都已練至上佳境界, 等闲之輩別說傷他, 便是想要近他的身都頗為不易, 可他竟被人將頭顱生生斬下……
從頭顱上血液噴灑的激烈程度來看, 劉一德乃是生前被殺, 而非死後被割頭。
“誰殺的劉一德?”他一字一句重復,語氣裡已透出一絲不耐。
那人打了個哆嗦,忙道:“是……平煜斬殺的劉公公。”
說話時, 想起當日平煜殺人時宛如上古戰神的兇煞模樣, 背上滲出一層冷汗。
王令常年靜若古潭的眸中起了絲微瀾, 淡淡道: “平煜?”
在他印象中, 平煜身上的確具備開國功勳之家世家子弟所應該具備的良好素養,
可並不代表平煜的武功也能與劉一德相提並論。
難道出京短短數月,平煜竟習練了類似五毒術的快速提升內力的功夫不成?
記得上回信中, 王世釗雖提了兩句,卻語焉不詳,字裡行間隻有滿滿的對平煜的不服氣。
他去信詳問,卻不知為何,久未得到王世釗的回信。
至於劉一德, 不知是不是對自己武功太過自信,更是對此事隻字未提。
也因如此,他在安排和布局上失了些準頭,使得東廠數百名精銳高手盡皆折在平煜手下。
他耐著性子讓那人復述平煜當日殺劉一德的情景。
那人一字不落地回憶完。
王令滿腹狐疑,平煜似乎並未習練新的功夫,所精進的,隻有內力而已。
能這麼快時間內提升內力,偏生又能克制五毒術……不知為何,竟讓他想起一樣古老的北元異寶——赤雲丹。
可是,自數十年前北元亡國,赤雲丹便已絕跡,他這些年四處搜刮,花費了無數心血,都未能找到煉制赤雲丹的七彩芍藥和雪鹿,平煜又是從何處得的此寶?
垂眸想了片刻,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是了,雖然二十年前努敏在他的有心設計下淪為了所謂的“藥引”,身上所帶之物悉數被鎮摩教所沒收,但此女生性狡猾,慣會絕處逢生,難保沒被她鑽了空子,藏下什麼寶貝。
其中說不定就有名震天下的那幾樣王室藥材。
傅蘭芽是努敏的女兒,得了努敏傳下來的寶物,不足為奇。
隻是不知傅蘭芽是主動贈送給平煜,還是平煜從傅蘭芽處奪來。
一想到他精心訓練出來的數百名一流高手全軍覆沒,他雖不至於沉不住氣,但已暗暗生出一絲懊悔。
若不是當初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既用傅蘭芽作餌引其餘四塊坦兒珠出來,同時順便借用江湖人士之手除去平煜——他定會千方百計阻攔平煜前去雲南。
歸根到底,平煜是把雙刃劍,雖能利用找出其餘四塊坦兒珠,卻因鋒芒太過,容易割傷己手,不好掌控。
時至今日,萬事皆在如他所願順利向前推進,大同、宣府皆已在他和坦布的裡應外合下宣告城坡,皇上對他言聽計從,兵部幾個昏庸的老不死都鑽進了他的口袋,隻等著土木堡水盡糧絕,天下便要重新易主。
偏偏在這個當口,坦兒珠上出了差錯……
土木堡外如今被坦布率軍“圍死”,若是單隻為了圍剿平煜,而特從明軍中撥出一列前去追截平煜,難免不會引起兵部那幾個老東西的疑心,甚或倒戈相向。
畢竟雖然坦布和賽刊王的騎兵正跟明軍對峙,但伯顏帖木兒還未從甘州趕來,脫脫不花未攻下遼東,坦布雖號稱手中有五萬大軍,實則隻有三萬。
若明軍那幾個老東西橫下心來殊死一搏,散沙般的明軍被鼓動得上下一心、破釜沉舟,坦布的三萬騎兵能否攻克明軍的八萬駐守軍,尚且未知。
故,在伯顏帖木兒趕來前,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為今之計,隻能暗中令坦布另派軍馬去殺平煜、奪坦兒珠了。
事不宜遲,他正要著手安排,帳外突然有人報:“翁父,有急報。”
等獲準進賬,那人急聲道:“稟翁父。各地的備操軍皆已應召前來,然金陵的都尉府兵馬路過滄州境內時,不幸遇到山洪,行軍受阻,未能及時趕至 。蘭州道的備操軍已因路遇坦布的遊騎軍,困在了蘆臺,恐怕一時半刻無法前來匯合。”
王令怔了下,旋即額筋暴起。
金陵都尉府和蘭州備操軍?
金陵都尉府是西平侯府的世子平焃在統領,而蘭州道的備操軍指揮是當年的西平老侯爺的帳前守衛、如今的護國將軍——榮屹。
換言之,全都是平煜的人。
這兩路軍馬匯在一處,足有近兩萬人,且全是精兵強將,想要順利圍剿,豈是坦布隨便撥路遊騎軍便能做到的?
可若是坦布為了前去追襲平煜率領大路軍馬拔營而去,所謂的土木堡之困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告破。
他費心布局了這麼久的計劃瞬間會淪為一個蒼白的笑話。
暴戾之氣頓時湧上心頭,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平煜啊平煜,原來你在這等著我呢。
“翁父。”先前那人畏懼地吞了口唾沫,心知一旦將剩下的話說完,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當時我逃走時,平煜讓我給翁父帶一句話——”
話音未落,隻覺兩道刀子般的目光朝他射來。
他瑟縮了下,硬著頭皮道:“他說,他會帶著其他四塊坦兒珠,在旋翰河邊等翁父——”
眼前身影一閃,噗的一聲。
還未反應過來,胸膛裡已直挺挺地探進一隻手。
倒是不覺得痛,隻是下一刻,他尤在跳動的熱氣騰騰的心到了翁父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