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不容易停馬,傅蘭芽主僕下車,卻見到了一處寬敞宅邸,門前早有管事等下人等候。
傅蘭芽剛欲仔細端詳,便有一位老僕得了平煜的指示,過來領著她主僕往內走。
餘下秦門及行意宗等一眾江湖人士,因並無離去之意,平煜也令領進府中,好生安排。
這宅院極大,三進三出,且布置得簡練幽靜,傅蘭芽主僕一路穿花拂柳,到得一座小小院落,進院之後,那僕人將她們領到一處廂房門前,便行告退,從頭到尾未置一詞。
主僕二人進了房,立在房中打量一圈,見廂房明亮潔淨,處處妥帖,顯見得常有人打理。
林嬤嬤剛扶著傅蘭芽在床旁坐下,便有下人送了熱水來。除此之外,另呈了午膳,粥點俱全,份量十足,
傅蘭芽在山谷裡摸爬滾打了一夜,早已覺滿身塵土,既送了浴湯來,直如久旱逢甘霖,顧不上用膳,先進淨房好生沐浴了一番。
沐浴完,主僕二人坐在桌前用膳,林嬤嬤問傅蘭芽道:“這宅子怕是咱們這一路上住過最寬敞的宿處了,看那秦公子兄弟好生氣派,莫不是他們的私宅?”
傅蘭芽眨眨眼,回道:“未見得。”
昨夜山谷一劫,平煜被那蝙蝠弄得好生狼狽,以他的性子,多半不肯再讓旁人安排住處,之所以在這宅子下榻,要麼就是主人極得他的信任,要麼這宅子根本就是西平侯府或是他本人的私產。
接下來一整日,平煜不曾露面。
到了晚間,林嬤嬤見平煜久久不至,漸生忐忑,想起那蝙蝠那般怪異,唯恐平煜將她主僕二人撇下不管。
她主僕手無縛雞之力,萬一夜間有人潛來劫擄小姐該如何是好。
傅蘭芽倒還算鎮定,照那晚平煜所透露的信息來看,他分明是在知道收買周總管的人是王令之後,才決定放她一馬,以便利用她來對付王令。
如今從曲靖一路行來,東廠和鎮摩教屢生滋擾,雖始終未能得手,但平煜一直處於被動防御狀態,尤其照前夜情形來看,他很有可能連事情真相都未有頭緒,更遑論抓住王令的把柄,
要知道錦衣衛跟東廠歷來水火不容,平煜光衝著“東廠”這兩個字,也暫時不會將她棄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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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她安下心來,寬慰林嬤嬤幾句,想想左右無事,便問林嬤嬤可曾知道父親跟王令有什麼私仇,可惜林嬤嬤不過一介內宅婦人,何曾知道外頭的事?問了半天,也未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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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勇等人雖然更想在城中秦門的私產中隨意找出宅子下榻,但又怕鎮摩教臨時突襲,他們趕赴不及,商議片刻,不得不在平煜指定的這處宅邸歇下。
行意宗和秦門大多是青壯年男子,歷來有酒直需醉,到了晚間用膳時,便在花廳喝酒劃拳熱鬧起來,直喝到亥時方才散席。
平煜在外院跟李珉等人議事,任他們胡鬧。
不料等議完事,他從外院回來,路過花廳時,被李由儉一把拖住,不由分說灌了幾杯酒。
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平煜回正房換衣裳,李珉跟在後面,低聲道:“傅小姐的院落外現在是許赫他們在把守,不知後半夜大人打算安排誰去接替?”
平煜默了片刻道:“這所宅子外面另有人把守,不必再專門安排人看守罪眷,爾等隨意,自行回房歇息。”
李珉哦了一聲,看一眼平煜,忍不住道:“平大哥,我二哥這兩日真會來侗陽嗎?”
因著二哥這層關系,他跟平煜頗為熟稔,四下無人時,從來都是稱呼平煜做平大哥。
平煜停步,似笑非笑道:“怎麼,怕你二哥一來就試你功夫長沒長進,不想讓他來?”
李珉撓著頭笑了笑,不接話。
他知道平大哥為了對付東廠和鎮摩教,早在六安時,便已在暗中調兵遣將。其中雖然未必有他二哥,但一來二哥跟平煜是生死之交,二來二哥自兩月前來到貴州後,不知在當地忙些什麼,久未回京。惹得祖母在家中暴跳如雷,沒事就逼著他們給二哥寫信,催他回來。
如今平大哥既已到了貴州,二哥定會第一個趕來。
說起來,自從二哥前年中了武舉被授了武德將軍,二哥便在先皇面前自稱要為朝廷搜羅民間異士,沒事就出門遊歷一番,一年到頭,總有幾個月不在京城。
他跟在平煜身後往前走,感嘆道:“我好些日子未見到二哥了,有些想他。”
平煜回頭看一他一眼,笑了笑道:“過兩日就能見到你二哥了。”
說完,見到了正房,便道:“昨夜一夜未睡,你去跟許赫他們說一聲,大家今夜都早些回房歇息。”
李珉哎了一聲,高高興興走了。
傅蘭芽在房中等了許久,不見平煜過來,知他另有安排,索性不再等他,上了床,鑽進被子便睡,哪知剛閉上眼,門外便有敲門的聲音。
林嬤嬤跟傅蘭芽對視一眼,忙起身幫傅蘭芽穿好衣裳,下地,到得門邊,低聲問:“誰?”
便聽平煜沒好氣低聲道:“我。”他這一路,為了傅蘭芽,不是翻窗便是翻牆,正沒好氣。
林嬤嬤大喜,忙開了門,果然是平煜立在門外。
第36章
平煜一進來,林嬤嬤便忙活開來,翻箱倒櫃,將被褥一一搬出來。
傅蘭芽立在床旁,見平煜進來後,看都不看她,隻杵在桌前候著林嬤嬤準備地鋪,神情透著幾分不耐。
她猛然想起母親那本書,睡意醒了幾分,暗暗端詳一番平煜的神色,見他似乎並沒有要討論那書的打算,估計他今日事忙,暫時未抽出空來去研究那本書。
雖然有心打探一二,但也知道欲速則不達,便含笑喚了一聲平大人,打算探探他口風。
平煜聽見傅蘭芽喚他,連眉毛都未動,隻冷冷嗯了一聲,再無下文。
傅蘭芽見他並不怎麼想理會她,想試探的話又憋回了肚裡,其實若不是昨晚整夜未眠,她倒不會因此便知難而退,隻是她此時實在太過困乏,無論如何也打不起精神。
平煜立了一會,想起懷中那本書,眸光一動,便要向傅蘭芽打聽那書的來歷,目光掃去,卻見她睡眼惺忪,看得出已疲倦到了極點,他冷著臉移開視線,算了,她最善強辯,就算此時問她,她精神不濟,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不如明晚再好好審她。
這時林嬤嬤已將鋪褥準備好,走過來,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對他道:“平大人,都收拾好了,可以歇下了。”
說完,見平煜沒有別的表示,便走到床旁,扶著傅蘭芽上了床,將簾幔放下。
平煜默了片刻,熄了燈,解了外裳躺到地鋪上,閉上眼睛,因疲乏得很,很快便睡著了。
可沒過多久,某些東西便如幽影般滑入他的意識。
夢境如暗流,潮來潮去,顛簸起伏,他仿佛躺在漂浮的海浪上,一路被牽引到未知的幽暗中。
眼前幻影憧憧,無數人走馬燈般一縱而過,前一刻,他眼前還是瓦剌那黑絲絨般綴滿星星的夜空,一轉眼,耳旁突兀地響起一個中年女人的低笑聲,那聲音明明粗嘎無比,卻還透著一絲媚意。
他滿心憤懑,目呲欲裂,拼了命地掙扎,可身上卻仿佛失去了力量,絲毫無法挪動,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團肥膩晃動的東西離他越來越近。
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湿冷粘膩,在他臉上反復摩挲遊移,像是在品鑑獵物,片刻之後,又緩緩遊向喉結,稍停,又再往下,似乎還打算一路往下遊移而去。
他惡心得直打顫,激烈的掙扎之下,力量終於回到身上,猛的衝破禁錮,揮拳朝那具惡心至極的酮體打去。
耳旁回蕩著那女人的聲聲慘叫,可他卻覺得如論如何都無法消弭心裡那股猛獸出籠般的憤怒和屈辱,正自拼力發泄,忽然眼前一閃,又到了另一處地方,那地方分外逼仄、陰暗,頭頂有瑩白的月光灑下來。
他懷裡抱著什麼東西,溫軟嬌小,讓他舍不得放手,恍惚間分辨一會,就看見一雙盈盈雙目正看著自己,嘴唇如同花瓣般微微張著,仿佛在發出無聲的邀請,他忍不住,想低頭吻住,一低頭,猝不及防看見她胸前那目眩神迷的美景。
耳邊有個聲音告訴他,不一樣,他喉結動了動,終於,黑暗中抬起手,想要伸手觸碰,可一晃眼的功夫,眼前卻幻化成了讓他畢生難忘的惡心場景。
他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睛,濃烈的黑暗沉沉壓下,近旁是緩而輕的呼吸聲。
他喘息了片刻,直到那種湿滑冷膩的惡心感退去,才冷冷抬手拭了拭汗,轉身重又將眼睛閉上。
早上傅蘭芽醒來時,平煜早已走了。
她坐在床前,怔怔看著地上那平平整整的被褥,忽然意識到平煜似乎很懂得照顧自己。
相形之下,哥哥也跟平煜差不多年紀,但哥哥雖在外面歷練穩重,回到家時,從來都是衣裳伸手飯來張口。
細節往往能反映出一個人過去的經歷,如今想來,當年西平侯府發配去宣府那幾年,平煜從一介侯門公子淪為充軍苦力,肯定沒少吃苦,否則何至於起居時這般利落幹淨。
正想著,林嬤嬤已經穿好衣裳下地,將被褥拾掇起來,重新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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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侗陽天氣不錯,不似前些時日那般暑熱,街上行人如織,一位老妪攬著一個籃筐,在街上走走停停,每到一處貨郎擔前,就饒有興趣停下,拿起東西左看右看。
走到一座首飾樓前,老妪抬頭看了看,顫顫巍巍地進去,進得店內,眯著眼睛看了會首飾,見無人理會她,便吃力地往二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