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這裏怕是最好的吃食了。
我將飯菜吃得一粒沒剩,又讓侍衛拿了些水擦臉擦手,腿上的傷好像沒那麼疼 了,我不想浪費傷藥就沒說。
吃完飯,有人來收走,我問他去哪了,侍衛不說,我就坐在營帳邊看著。
天空很藍,空氣裏卻灰濛濛的,像是什麼東西在燒,飄著些灰塵。
白日裏,軍營有些忙碌,來來往往巡邏搬卸物資的士兵都很迅速。
我還穿著昨日那身衣服,隻是不再穿那裘皮。
人很多,我四處搜尋他的身影卻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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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是代聖上親徵的一軍主帥,想來是在哪個大營裏與人議事,或是養精蓄銳 等待與敵人再一次拼殺。
我支著腦袋看著外面。
他還是來了,腳步有些重,許是穿著鎧甲的緣故,手上臉上的血都沒了。
他並未進來,隻在外與侍衛說了幾句,側目看了我一眼就要走。
我快步追出去拽住他問,「可以說說話嗎?」
士兵要拽我,他抬手揮退,然後什麼也不說,就那樣看著我,眼瞳深黑無盡冷漠。
他曾經潤澤的唇瓣,染了層灰,也幹得厲害。
我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的眉眼也越發地冷冽。
他再也不是那個任我罩著眼睛胡鬧的人了。
心裏好難過,我失去他了,是我親手推開的。
我可能錯了,不該推開他,更不該推開後,現在又出現。
我覺得我該道別的,再也不見。
這時號角和戰鼓接連響起,他要去戰場搏殺,而我也該離他遠遠的,回到我該去 的地方。
他將我的手拿開,深深看了我一眼,扭頭跑向大軍集結的地方。
他的背影決絕又孤寂,我哭得太多已經流不出眼淚,隻呆呆地看著他背影遠去, 然後把他記在心裏。
收拾好準備要走時,那個跟他說話的侍衛把我攔下,說等將軍回來安排人送我走。
我有些氣惱,既不理我,又不讓我走,這人莫不是麻花做的,這麼擰巴。
我想找五伯跟他說一聲,東西都會送過來,我留在這隻能是添麻煩。
那侍衛說,廖總教頭帶著他孫子去戰場了。
我…
甩了包袱躺在床上乾瞪眼。
可能太疲累,我迷糊著又睡了過去,床上和被子都是他的味道,平白讓我安心。
再醒來時,天色深黑,桌上有盞昏黃的油燈,不知何時他竟趴在我床邊睡著了。
我想起那年夏天,他也是這樣,趴在我床邊守著我,也許那時我就喜歡他的,隻 是不敢想。
地上太涼,我推著他的手臂,想讓他到床上睡。
他驚醒時猛地鉗住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我覺得手臂要斷了,痛呼出聲。
看清是我後他立刻鬆開手,慌亂無措地起身又蹲下,蹲下又起身,想看看我的手 臂有沒有斷,又不敢碰。
我,太特麼疼了,眼淚劈裏啪啦地掉。
「你,你還好嗎?我去找軍醫給你看看。」說著他就要走。
「回來。」我急忙開口。
他又趕緊回來,站在床邊也不吭聲,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臉上又髒了,可是比那天精神了些,有了些神採,身上穿著盔甲很英武,腰還 是那樣細。
我盯著他,然後攥了攥拳頭,揮了一下手臂。
還好沒斷,隻是被他攥住的地方,明天定是要高高腫起,也幸好這幾年跟著五伯 和商商練了一些拳腳,不然怕是要廢。
也幸好他沒下死手。
「我沒事,就是有些疼。」
「還是看看吧。」他有些緊張,可語氣還是冰冷。
「我要走。」我沒好氣地說。
他沉默了半晌,還是冷著聲說,「好,我送你走。」
「不用你送,我帶大滿一起。」我也冷了聲音。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好。」
我….
抄起包裹,起身我就往出走,他一把拉住我。
我扭頭看他,他把那件裘皮大氅拿起來,要給我穿上。
我氣得肺管子生疼,扭過身子躲開,本來就是他的要還給他。
他執意要給我穿,我執意不要,轉來轉去,他像是急了,連著衣服將我抱住。
我站在那裏不動,他也僵硬了一瞬,隻是抱著我的手沒鬆開。
他身上沒有好聞的松墨香氣,隱約透著血腥氣,可我並不覺得難聞。
頭頂在他下巴處,抬頭就能吻到他的喉結,然後我就抬頭了,越靠近越能隱隱聞 到些他的氣息,我把唇貼到他脖頸時,他顫了顫身,然後微低下頭,看著我。
他眼中有了變化,不再是那樣淡然冷漠。
我從他眼中看到一瞬期待,一瞬絕望,一瞬悲切,最後都化成了委屈,「你不
是不要我了嗎?還來做什麼?」
這稚童般的語氣,跟他實在不搭,我有些想笑,也有些想哭。
最後包著兩眼淚,也學著他委屈地開口,「我現在又想要了,行麼?」
他又賭氣地不開口,隻盯著我看,好像在問是不是騙他。
我忍著眼淚也賭氣地說,「不行就算了,我就走了。」
他又悄悄攥緊我的衣袖。
我現在是真的想笑,這是那個在朝堂呼風喚雨,在戰場英勇殺敵的人嗎?莫不是 被稚童附了體。
我笑出了眼淚,他也傻傻地跟著笑。
笑了一會兒,我又哭了。
他也紅著眼睛問我,「你還走嗎?」
「我不想走,我從來都不想走,可我不想跟人分享你,我會嫉妒到殺人的,我
也不想給人做妾。」我哭著跟他說出我的困擾,也是第一次跟他敞開心扉說這些。
他驚訝地看著我問,「為什麼要跟別人分享,為什麼要做妾?」
「現在沒有,以後呢?你能保證以後也不會有?你現在不是定親了?」
他愕然地看著我一瞬,然後哈哈大笑:「阮陸英,你是不是傻?霍家男人一生隻 娶一妻,你死我給你陪葬,我死你可以改嫁,知道麼?這是霍家祖訓。」
我….
「可是,為了鎮北你必須是顧九重,你還得和高..唔。」
我還沒說完,就被他的唇堵住了嘴,他吻得熱烈又霸道,我喘不過氣,弱弱地癱 在他懷裏。
他的手掌撫在我臉上,再也不是那樣溫潤,粗糙又冷硬,可我甘之如飴。
漸漸他的氣息開始粗重,甲胄抵在我的身上,寒涼入骨,嗯…….我悶哼一聲,止 住他作亂的手。
他連忙退後一步,伸出手堂,絲絲鮮血印在上面,嚇得他立時白了臉。
「軟軟,你受傷了?」他有些驚慌。
我有些委屈,也不想瞞著他,嘟囔著說:
「路上走得太急,騎馬擦傷了。」
20
他懊悔地直錘頭,連忙將我抱起放到床上,又起身去外面喊人拿藥。
回來時,他手裏端了一盆熱水,嘴裏叼著藥包,把侍衛都擋了回去。
我看著他傻氣的樣子,又有些想哭,這人是有幾副面孔?做顧九重時,扁翩翩君
子,手掌乾坤;做霍九馳時,冷漠如刀,殺伐果決;現在對我又是赤子之心,宛 若幼童。
到底哪個才是他,這才真真是那個有著七巧玲瓏心的小狐狸。
「軟軟別發呆,你,得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擦洗換藥,時間長了會潰爛。」
我騰地紅了臉,連忙裹緊裘衣,「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
他刮了我一眼,幽幽開口,「軟軟不怕鬼了麼?你看外面多黑,你是知道的,戰 場多兇.…」
「閉嘴,那你就站那,背過身去,我自己來」。
「嘿嘿,那行,不出去就行,我給你站崗。」
這人怎一會兒就變得像隻傻猴子。
看他背過身去,我才解開大氅,血肉與衣褲連在一起,撕下時痛得我冷汗津津, 牙齒打戰。
「軟軟,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很疼?」
我沒理睬他,咬著牙用水將傷口擦洗乾淨,把藥敷上,可手上已經沒力氣纏繃 帶,隻能將大氅堆在身前。
「你,你過來。」我有些難以啟齒。
「你好了麼?這麼快。」
他看了一眼我扔在旁邊的衣服,又看了看我。
「你,你幫我纏上繃帶,我用不上力。」
他低頭看見我露在外面的腿,一下紅了眼睛,並無情欲,隻剩滿臉心疼。
「快點幫我纏上,一會兒傷口感染就不好了。」
「好。」他一邊輕吹著氣,一邊將繃帶纏好,手法乾脆俐落,想來沒少做過這些。
趁他專注,我定是要問明白的:「高清兒...」
「軟軟,不是我,是二哥和他定親,不知道二哥和她說了什麼,她就同意了。
「你聽誰說我和她定親了?」
我….
果然菜場的八卦害人不淺。
既然是二哥哥,那也對,也姓顧。
隻是不知道二哥哥是不是真心喜歡她,還是為了我們,為了鎮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