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皇讓我挑驸馬,新科狀元沈煜玉樹臨風,左將軍盛炀英氣逼人。
我選了沈煜。
可我不知道,他那時已有心上人了。
婚後,他把心上人養成了外室,我十年滿心熱忱也沒捂化他的一顆石頭心。
我終於鬱鬱而亡。
重生回來,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左將軍。
沈煜猛地抬起頭來,通紅的雙眸直直地撞進我視線裡。
原來..他也重生了。
01
「昭陽,你喜歡哪一個?」
父皇指著下面跪著的兩個人。
新科狀元,翰林院修撰沈煜和年紀輕輕就被封為左將軍的盛炀同時抬頭向上看來
二十歲的沈煜眉眼如點墨,滿身的清矜疏朗。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眼底竟然還帶著一絲急切的笑意,微不可察。
我一時有些恍惚。
這樣的沈煜,我已有十年沒見過了。
Advertisement
上一次見到沈煜對我笑,是什麼時候呢?
許是在上一輩子,十年前,杏花颯沓下清俊少年郎衝我微微地一笑,連聲音都繾綣上花香。
「殿下。」
就是這一眼,讓我上一世毫不猶豫地就選了他做驸馬。
父皇老邁昏聩,卻很寵我,這才能幹出把滿朝青年才俊中最好的兩個人放在我眼前任我挑選這種事。
可惜他很快地就神志不清,隻顧著探尋長生,顧不上管我了。
所以後來,沈煜才敢那樣對我。
我看著沈煜,他察覺到我的視線,臉上竟然微微地泛紅。
我有些驚訝。
我分明記得上輩子選驸馬的時候,沈煜一直是冷著臉的。
隻怪我那時太蠢,才沒看出他是不情願的。
後來我才知道,沈煜一直有個心上人。
那是他的青梅竹馬,自小定親的姑娘。
我記得,她叫陳若瑤。
隻可惜陳若瑤父親後來犯事被抄了家,她伯母是個心狠手辣的主,為了謀奪家產竟然把她偷偷地賣去了青樓。
沈煜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沈家自然不可能讓一個妓子入門,逼著沈煜答應了尚主。
可沈煜一直沒放下過陳若瑤。
婚後,他把陳若瑤贖身出來,養在了外面。
就連我們大婚那晚,他都沒留下,因為陳若瑤的Y鬟上門說陳若瑤心口疼。
於是沈煜頭也不回地就把我扔下了。
那時,我還總想著替他遮掩。
我想著,他不喜歡我沒關系,隻要我一直待他好,他一定會看到我的。
直到後來,陳若瑤上了門。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天。
弱柳扶風般的她帶著一個丫最上了門,見到我的第一面就給我跪下了。
她梨花帶雨:「殿下,求求殿下可憐可憐我吧!」
「賤妾不求名分,隻願能常伴沈郎身邊,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我一直以為沈煜隻是為人冷淡,不近女色。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隻是不喜歡我。
彼時我是最受寵的公主,隻有在沈煜面前才肯收斂一二,哪裡能咽得下這口氣?
我大怒,拿過馬鞭一鞭子抽在了陳若瑤身上:
「賤人!」
陳若瑤嬌嫩的肌膚迅速地綻開一抹紅痕,她卻不肯退步,仍然是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哭泣磕頭。
「殿下,殿下,求求您了!」
「我和沈郎自幼定親,兩情相悅。賤妾自知身份低微,絕不敢與殿下相爭,隻求殿下留下我做個粗使丫頭也好,隻叫我能每日見沈郎一面...!
她說得可憐,可我分明從她閃爍的眸子裡看出了一絲挑釁。
她在告訴我,你身份高貴又如何?你是公主又如何?你逼著沈煜娶了你又如何?
他永遠都是我的!
那些他找借口離開我的每個日夜,原來都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怒火燒斷了我最後一絲理智,我拿著鞭子就要抽花她的臉!
那一鞭子卻沒落在陳若瑤身上。
急急地回來的沈煜一把拽住了我的鞭子,用力地抽走!
隨即他怒極,竟然走過來一巴掌摑在了我臉上!
「昭陽!」
他一字一頓道:「你太過了!」
我驚呆了,捂著臉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急切地扶起淚眼朦朧的陳若瑤,心疼道:
「你怎麼樣?」
陳若瑤咬著下唇搖了搖頭,撲進他懷裡啜泣。
沈煜扭頭向我,我竟然在他眼裡看出了一絲..恨意。
「往日你如何囂張跋扈我不管,但你竟然仗著身份,折辱一個弱女子?!」
我想說,是陳若瑤自己上門來的。
也是她先挑釁我的。
可是我舌尖發苦,喉頭堵塞,在他滿眼的嫌惡中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隻能站在原地,任由冷風穿過我空蕩蕩的袖子。
這一巴掌,徹底地打斷了我對沈煜的情誼。
我終於明白,任我滿身熱忱,也捂不化他的一顆石頭心。
打那以後,我再也沒讓沈煜進過門。
他養他的外室,我則養了一群面首,每日尋歡作樂。
有時候一旬我們也見不了一面,偶爾碰到,也是橫眉冷目,在彼此的厭惡中匆忙地退場。
我父皇死後,他終於不再忍耐,把陳若瑤接進了沈府。
我到底鬱鬱成疾。
臨死前,陳若瑤來公主府看了我。
那樣水般柔婉的女人終於褪去了偽裝,她看著垂死的我,眼底的惡意一覽無餘。
「殿下,」她問我,「你知道沈郎許了我什麼嗎?」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笑了,輕聲道:「沈郎說,你已經沒多少日子啦。」
「等你死後,他就會把我扶正,從此我們兩個逍遙度日,舉案齊眉,好不快活呢!」
我從喉嚨裡發出氣聲,用最後一絲力氣死死地瞪著她。
她聲音如黃鸝出谷,說出的話卻好似毒蛇吐信:
「殿下,要不是你父皇,我也不會從千金小姐淪為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
「憑什麼你還能奪走我的沈郎?憑什麼你還能高高在上?!」
「如今,」她也掖了掖我的被角,笑得開懷,「你看,我們誰笑到了最後?!」
我想說,她父親是貪了賑災的銀子,死有餘辜。
我也想說,婚事是沈家應下的,我給過他選擇的機會。
我還想問問沈煜。
若你早已心許別人,又何苦惹我錯付情深?
早知道……
早知道..
可我到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大口大口地吐了幾口血,終於氣急攻心而亡。
02
我沒想到,再一睜眼竟又回到了當年選驸馬這一日。
我閉了閉眼,壓下心底那一絲刺痛。
「昭陽?」
父皇側臉看我:「你喜歡哪個盡管說來,父皇為你做主。」
沈煜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竟然忘了禮儀,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我,眼底翻湧著我看不清的情緒。
良久才低下頭。
我一怔,心說他該不會也是上輩子來的吧?
隨即我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會的。
沈煜那樣討厭我,隻怕重來一次當場就要拒了這場婚事,和我劃清界限,哪裡
還會這樣急切地看著我。
我心念一動,看向另一邊的盛炀。
盛炀的父兄都是武將,他年紀輕輕就屢立奇功,不過二十三歲就已官至左將軍。
他抬眼與我對視。
與沈煜的芝蘭玉樹不同,盛炀眉眼鋒利,身形挺拔,好似一把出鞘泰半的名劍。
在我錯愕的目光中,他朝我微微地挑了挑眉。
於是那冷硬盡數地化為風流桀骜。
前生,盛炀和沈煜被譽為京城雙美,他的俊美不在沈煜之下。
隻不過後來那傳話的人被套麻袋揍了幾次,於是漸漸地也就沒人敢說了,隻剩下沈煜獨美。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心上人!
我分明記得前生我死時,盛炀還沒有娶親,坊間盛傳他有難言之隱。
有說他喜好分桃斷袖的,有說他早年受傷不舉的,那些人最後都被套了麻袋,最後也沒人再敢太歲頭上動土,都不敢再議論。
我略一沉吟,在沈煜震驚的目光中指向盛炀。
「左將軍吧。」
沈煜猛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我,他好像被雷劈了一樣地跪在原地,身子竟然都晃了晃!
「殿下...!」
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嘶啞。
反倒是盛炀,嘴一下子就咧開了。
「沈修撰,」盛炀笑了,略帶挑釁道,「你這麼驚訝做什麼?你臉長得不如我好看,官職也沒我高,殿下選我不是應當的嗎?」
我有些訝異。
我沒想到,盛炀竟然是這樣混不吝的性子,嘴這樣毒。
沈煜沒理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眼底逐漸地泛起紅。
我不想再同他糾纏,一甩袖子:
「本宮累了。」隨即就離開了。
可我沒想到,沈煜竟然追了出來!
他一把拽住我的袖子,逼我轉過身去。
我一驚,撞進了他通紅的雙眸裡。
沈煜聲音顫抖,我竟然從他眼裡看出了一絲..惶恐?
他緊緊地扯住我,聲音幹澀。
「殿下,你為什麼不選我?!」
「你分明……你分明應該選我的!」
沈煜這是吃錯了什麼藥?!
我一頭霧水,耳邊卻又響起臨死前陳若瑤說的那句話。
「沈郎說,你已經沒多少日子啦。」
「等你死後,他就會把我扶正,從此我們兩個逍遙度日,舉案齊眉,好不快活呢!」
垂下的袖子掩住因為恨意微顫的手,我慢慢地抬起頭來,笑得倨傲。
「放肆!」
我輕蔑地看著沈煜,一把扯回了袖子。
「沈修撰,你的未婚妻還在青樓裡接客呢,怎麼敢來問我為什麼不選你?」
沈煜愣住了。
他面色血色霎時褪去,慘白如紙,慌忙地解釋道:「不是的,她不是——」
「不是什麼?」我勾起唇角,「她不是自小與你定親的末婚妻?」
「不是你上個月才與沈大人說要為她贖身,履行婚約?」
「沈煜,」我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抑制內心翻湧的暗潮,「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麼下場?!」
沈煜語塞。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殿下,這都是誤會——您應當選我不是嗎,你現在就去跟陛下說清楚,昭陽!」
他越說越急,一貫的從容不迫消失殆盡,這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臉上竟然帶上了一絲哀求!
「放肆!公主的封號也是你叫的嗎?!沈修撰,你僭越了!」
我身後的嬤嬤站了出來,呵斥道。
被他拽住的衣袖扯不開,我用力地一拉——
上好的雲錦應聲裂開,沈煜拿著手裡的殘破的衣料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行至長廊拐角,我下意識地側身看了一眼。
殘陽如血,沈煜好似一座石像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手裡緊緊地握著我那半扇袖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我竟然覺得他的神情哀慟,竟然好似……
要哭了一般。
我與盛炀,其實並沒怎麼見過。
母後為了讓我見見他,特意地找寧王妃辦了一場簪花宴。
京城裡數得上的世家公子小姐都被請了來。
我坐在首位,微微地一抬眉就看到了坐在一邊的沈煜。
他絲毫不避諱,一雙眼直直地看著我。
晦氣,我心裡暗罵,隻能移開視線。
然而這一移,卻正撞進了另一雙黑沉的眸子裡。
盛炀衝我出一口白牙,做了個口型:
「殿下。」
時下京城喜好風流不羈,世家子弟人人手裡拿著一把折扇,著寬袍大袖,崇尚風過時衣袍獵獵,羽化登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