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淨攥著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得出緊張又掙扎。
明明比我還小三歲,戀愛觀居然像個封建小老頭,但卻意外地合我胃口。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是個長大版的缺愛小孩,他這麼用心地對待我,我真的有被他的態度取悅到。
「那姐姐,以後能不能別丟掉我。」
又來了,原淨的卑微語錄。
我趕緊答應:「那當然,你要是一直這麼乖,我隻會越來越喜歡。」
然後原淨就給我講了他認識我的過程。
原來這小子真的暗戀了我很久。
我讀小學的時候,父母因為聚少離多離婚。
我跟著我媽去了H市,林知安和我爸留在這裡。
小學到高中,是我成長中最孤獨的一段時間,我媽常年全世界飛去談業務,我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吃飯上學。
缺愛又孤單,我的叛逆期從初中一直延續到高中。
逃課、泡吧,整天和校外的混混為伍。
原淨居然是被混混們勒索的小可憐,他不說我根本認不出來。
那時候他還是個初中生,瘦骨伶仃像顆豆芽菜,留一頭遮住眼睛的長發,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陰鬱膽怯。
一次偶然撞到他被混混們拳腳相加,我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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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想到了我那個除了吃就隻會哭的沒用弟弟,我爸比我媽還忙肯定沒時間管他,不知道會不會也被人堵在牆角欺負。
許家伍當時跟我關系不錯,我也知道他對我有意思,特地找到他給小弟弟求個保護傘。
「讓你兄弟別欺負這小孩了,我看不慣。」
那之後,我偶爾會在初中部偶遇這小男孩,但是每次匆匆擦肩而過,互相都不會打招呼。
這麼幾年過去,誰能想到,陰鬱瘦弱的小男孩,居然長成高瘦大帥哥來報恩了?
原淨說完就盯著我看,看了一會兒就笑,「姐姐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也就四五年前的事,我又沒到老年痴呆的年紀。」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居然那個時候就喜歡我?挺早熟呀弟弟。」
四年前,原淨還是個十四歲的青春期小屁孩呢。
原淨對我說:「你後面轉學了,我找了你好久。」
是的,我高三的時候,爸媽復婚,我搬回原來的家,學校也轉到這邊讀了。
我又問原淨:「那你怎麼會來這邊讀高中的?要是不來,說不定咱倆這輩子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姐姐並不是我這種默默無聞不出眾的學生,我打聽了很久,知道你家在這裡。」
原淨一邊說一邊看我,我疑惑回望,他眼神躲閃了一下,還是說:「我入學高中的那天,見到林知安的第一面,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姐姐袒護了。」
說實話我有點驚訝原淨的敏銳和推理天賦,「你就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我弟弟?
原淨肯定地點點頭。
「包括姐姐送考林知安,也是因為我分享了一個網上熱傳的姐姐穿旗袍送考弟弟的視頻...」
不用他說完我就懂了,林知安這人從小就是見人做什麼都要比一下的性格,當然會慫恿我去送考,讓他在同學面前出出風頭。
說實話我心裡有點慌,感覺原淨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有點過於多了。
但是,此時夜幕降臨,他的臉全然露在光下,偏頭看著我的眼神坦蕩幹淨,一副滿眼是我的樣子。
真的很讓人心動。
我一時色欲燻心無暇他想,對他說:「你看你左邊是什麼?」
他把頭往左一偏,我趁機湊過去,在他右臉上親了一口。
觸感溫熱。
在原淨轉頭要看我的時候,我飛快捂著他的眼睛,現在和他對視我會不好意思。
趁他看不見,我湊近他耳朵,低聲勸他:「以後不許這樣費盡心思探究我的消息,我就在你身邊,你想知道什麼問我就好了。」
我已經能感覺到,他的心理和平常人有些不同。
雖然覺得原淨心理可能有些問題,但我覺得這弟弟這麼乖,自己肯定能拿捏。
成為男朋友後,原淨面對我不再那麼收斂了。
每天一睜眼就是他的消息,閉眼前還是他的消息。
要是我中途做點什麼,隔很久沒回消息,他的電話就會追過來。
弟弟有點過於黏人了,估計跟以前受到過霸凌有關,性格沒有安全感。
自己找的小男朋友,除了慣著,也沒別的辦法。
直到我在一個雨夜出門,發現原淨跟在我身後,我才意識到,這人的心理問題好像很大。
夏天天氣多變,白天還是豔陽高照,晚上突然雷聲大作,大雨瓢潑而下。李瑩瑩電話裡的哭聲,撕心裂肺,比窗外的雷聲還刺耳。
「知之啊,程清跟別人走了,我不想活了。」
一個寢室住了三年,我早知道李瑩瑩是個瘋狂戀愛腦。
她那男朋友很有一點pua男的感覺,就連李瑩瑩跟我們出去聚餐,都會發火生
氣。
戀愛兩年,李瑩瑩穿的衣服風格越來越統一化,性格也從開朗愛笑有小脾氣變得唯唯諾諾沒有主見。
我們都勸過,但是她不聽。
其他室友都秉承著尊重祝福的心態,隻有我時不時還勸她,要堅持自己的樣子,別勉強自己去套男人給她洗腦的人設。
李瑩瑩跟我一個城市,我是真的怕她出事。
林知安這小子,成績一出來,就飛去外公家報喜討賞了。
我不會開車,也不喜歡家裡有不熟的人住進來,拒絕了爸媽僱管家和司機的提議。
「別怕啊瑩瑩,你在家是嗎?我現在過來陪你,別想不開,什麼都會過去的….」
我一邊隔著電話安撫李瑩瑩,一邊一個人跑出門。
這個點,這個天氣,站在門口打車打了十分鍾都沒人接單。
正當我急得想徒步走到外面大街上,看看能不能攔到出租車,原淨出現了。
雨聲很大,我開著外放的手機裡,李瑩瑩的哭聲也大。
但是,原淨一叫「姐姐」,我還是立馬就聽見了。
他撐著一把大黑傘,半邊臉隱藏在陰影裡,看我的眼神沉沉的。
來不及思索他是怎麼突然出現的,我拉住他問:「你會不會開車?」
他點點頭。
我扯著他往家的方向跑,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也來不及管。
「去車庫開車,帶我去十號大街的景城苑東門。」
坐到車裡,我打了個冷戰。
我就穿了一套睡衣,半邊都被淋得湿透。
這會兒回過神來,才感覺到有冷意。
原淨見了,把身上的襯衫脫了遞給我,才繼續行駛。
穿上他的外套,我發現,這人裡面那件白背心湿透了,頭發也在往下滴水。
可是,他打的那把傘大到能遮三個人,怎麼會把自己淋湿成這樣。
而且,丟給我的襯衫上沾了些水跡,但總體還算幹爽。
我捏著襯衫沉思了一會兒,又抬頭去看原淨。
他精準轉頭,和我對視了一下,又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算了,現在李瑩瑩的事比較急。
送我到目的地,原淨想陪我上去,但我拒絕了:「我室友一個女孩子,剛剛失戀一個人躲著哭呢,見到陌生男孩怕她不自在。」
原淨點點頭,「那我在車裡等姐姐。」
我已經知道這人的黏人勁,清楚勸他一個人回去休息是勸不動的,幹脆點點頭。
李瑩瑩家裡父母也沒在,我按門鈴按了半天,她才把門打開。
我見過她很多次為了男朋友哭紅眼睛的樣子,但是她的狀態從來沒有這麼差過。
頭發胡亂糊在臉上,眼睛又紅又腫,雙眼無神,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跡斑斑。
「沒事的。」
我伸出手去抱了抱她,原本好好的姑娘,談戀愛減肥把自己搞得瘦骨伶仃的。
李瑩瑩用力抱住我,頭埋在我肩膀就號啕大哭起來。
像受傷的羊羔,發出慘烈的嘶嚎。
聽得我鼻子發酸,這哪裡還是,大一剛開學,一個人先到了就把宿舍打掃得幹幹淨淨,對每一個人都笑出兩個梨渦的陽光女孩啊。
該死的程清。
任由李瑩瑩抱著我哭了許久,又說了許多安撫的話,直到人被我哄睡著,我才有空給原淨發消息。
「別等了,她狀態不好我不敢離開,你先回去睡覺。」
「好。」
答應得倒是幹脆,我走到李瑩瑩房間的窗前,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有車開出去。
「別騙人,沒回去就沒回去,在車上睡一覺吧,別熬著夜等我。」
「好。」
第二天從李瑩瑩床上醒來,她已經比我先醒了。
客廳傳來食物的香味,我出去就看到她正在擺放筷子。
看到我,她轉頭對我露出個笑。
小醜八怪,眼睛腫成一條縫了,還在那強撐著笑呢。
「謝謝你啊知之,大半夜還過來陪我。」
「說什麼呢,咱們這麼多年感情,不說客氣話。」
我坐在桌邊,拿起水杯漱了個口就開始吃東西。
看我這麼不見外,李瑩瑩也沒有一開始那麼拘謹了。
「其實早就有預兆了,從他開始冷落我,不回我消息也不見我,我就猜到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我沒出聲,李瑩瑩現在需要的,隻是我的傾聽。
「可是我想不通啊,為什麼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他討厭我和別人來往,我連和你們出去玩都拒絕;他喜歡穿碎花裙的女孩,我一整個衣櫃都是碎花裙;他喜歡長頭發,我把短發留長,再也沒有剪過….
「我明明,已經照著他喜歡的樣子做了,為什麼還要去愛別人?」
她是身在其中真的迷惑,我是旁觀者清得不能再清。
「寶啊,你仔細想想這人的行為,有一絲一毫是為你好嗎?戀愛應該是雙方平等,互相包容互相成長的。你看看,你和他從一開始,就是自己在妥協在順從,他從來沒有為你做出過什麼改變。」
經過我不厭其煩的說教,以及對程清長篇大論的批判後,李瑩瑩終於有那麼一點想開的跡象。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雖然你很難過,但我很慶幸,你能在現在結束這一段不健康的關系,我真擔心你在他的打壓下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從李瑩瑩家出來,我果然在樓下停車位找到原淨。
嘆了口氣,剛剛安撫好一位,這還有一位。
「先回去吧,去我家。」坐上車,我對原淨說。
這人皮膚白,眼下有青黑就很明顯,一看就是空等了一晚上沒睡。
「說說吧,是不是一直在我家門口守著?」
一到家,我就直接發問。
我這人從小腦子轉得快,等車的時候看到他突然出現,我就猜到他其實一直在我家這邊了。
「嗯。」
原淨從喉嚨裡應了一聲,心虛地觀察我的臉色。
看我沒有發火的跡象,直接坐在我面前的地毯上,手往上拉住我搭在腿上的手搖了搖。
典型的小狗撒嬌姿勢!
我承認,這種示弱的可愛姿態,讓我一秒心軟。
但我還是沒打算放他一馬。
「隻有昨天晚上在嗎?你說實話不準騙我。」
那眼下的青黑,可不是隻熬一晚上就會有的。
原淨搖了搖頭,過會兒才說:「你沒有約我見面的這幾天,我都會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你想見我,為什麼不主動約我?」
「可以嗎?」原淨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我不敢對姐姐提要求。」
這人什麼腦回路。
「我們是平等的戀愛關系,你別把自己搞得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舔狗一樣卑微。你想見我當然可以表達,甚至你想親我摸我,都可以表達!」
當然,我同不同意另說。
聽我說完,原淨就像世界觀被刷新了一樣,低低地問了我一句:「我真的配嗎?
我們現在的姿勢,讓我很容易就能捧住原淨的臉問他:「告訴我吧,怎麼會覺得自己不配?」
原淨順從地仰頭配合我的動作,眨巴了幾下眼睛,我幾乎在他眼裡看到淚光閃過。
「我從小,就被母親教導,自己是個爛種,連活著都不配。」
他說的時候語氣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