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前我的作業他都會檢查一遍，幫我補缺漏。

所以從沒出過差錯。

他從頭到尾都在看著我，沉著一張臉，眉頭緊鎖。

眼神盡是責怪，好像在說：這點事都做不好。

他這個人吹毛求疵，自己從不會犯錯，就認為我也必須跟他一樣。

隻要一超出他設定的邊界值，就會生氣。

我死死咬著下唇，淚水在眼裡打轉，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語文老師的聲音還在我腦海裡盤旋縈繞。

「看看，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走廊裡空蕩蕩的，大家都在班裡埋頭苦讀。

我就像是一個被丟出去的垃圾，低著頭，在風中搖曳

突然，手腕一緊。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力氣拽著我跑下樓。

視線被淚水浸湿，還有些模糊。

我隻能看見一個挺拔的背影，衣擺隨著風肆意飄揚。

轉眼間，已經到了操場的草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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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陽!你帶我跑出來幹嗎?回去肯定會被罵的!」

反應過來後，我一把甩開他的手。

謝陽歪著頭看我淚眼婆娑的樣子，氣笑了。

「你乖乖待著，她難道就不會找你事了嗎?」

我一怔，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但是從小到大都被灌輸一個思想，那就是聽老師的話。

「你怎麼跟個呆瓜一樣啊，杵那兒浪費時間有個屁意義。」

謝陽似乎覺得我朽木不可雕也，也不管我了，直接躺在了草坪上，一條腿曲著，兩手交叉放在腦後。

我不服氣，走過去踢了他一腳。

「那你說，什麼才有意義!」

他看了我一會兒，慢慢扯起一邊嘴角。

等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修長的手指迅速裹住我的手，向下一拉。

我直接蹲坐在了地上。

晚霞的紅光灑在少年的臉上，他微眯著眼看向天空，眼底竟然有一絲淡淡的惆悵。

「有意義的事情很多，比如……看看天上的晚霞，吹吹夏日的清風，想想你的未來。」

我兩臂在身後撐著，坐在地上半側頭聽他說話。

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面。

他突然轉過頭，眼神聚焦起來，緊緊攥住我的目光，語氣變得生硬。

「哪一件不比你在那兒哼哧哼哧的強?」

說著他竟然抬起一隻手橫放在眼睛上，學著我剛才的樣子假裝抽泣。

我被逗笑了，一把打在他的肩膀上。

「張晚!」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後背瞬間繃直。

宋遲額前的碎發稍稍遮住眉眼，卻擋不住臉上的陰鬱。

垂在身側的手裡拿著一包衛生紙，此刻被他捏得發皺。

嬉笑聲戛然而止。

在看清宋遲手裡那包沒開封過的乳霜紙後，心頭猛地一緊。

我有過敏性鼻炎。

換季或者哭的時候，鼻子總被操得通紅，太幹燥還有可能擦破皮。

有次用了一大包還不夠。

宋遲一個男生，從不帶紙巾。

急得我在班裡跑了一圈才借到。

後來，他的腳下常年放著一箱乳霜紙，專門給我用。

我的鼻子再也沒有擦破過，也不用自己帶了。

「你怎麼來了?」

我心軟了一瞬，暫時忘掉了他剛才看我的眼神。

手撐著地想借力起來，結果腳步一虛，重新跌回地上。

謝陽笑著低罵了聲笨蛋，坐起來，把胳膊伸到我面前，碰了下我的手，示意扶著。

我這才順利站起身。

宋遲冷眼看著我慢慢走到他面前。

視線從我臉上一寸寸下移，最後落在黑色校褲的膝蓋處。

他抽出一張紙蹲下來，慢條斯理地擦那處幾不可見的灰塵。

不帶一絲情緒地，從嘴裡吐出一個字。

「髒。」

?

我低頭看了眼，黑色不顯髒啊。

倒是謝陽在後面嗤笑一聲。

聽見聲音，我好奇地回頭。

脖子霎時間涼飕飕的。

宋遲的手指覆在我後脖頸，掐住輕輕一轉，隨後將我拉進他一步。

再抬眼，就看見宋遲越過我，垂眸睨著還坐在地上的謝陽。

他平時挺冷的，看人幾乎都是古井無波的樣子，從沒見過對誰有過這種眼神。

帶有威脅性的，整個氣氛都陰沉下來。

我想擺脫脖子上的束縛，奈何被他死死捏住，絲毫動不了。

「宋...」

剛準備發火，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宋遲!語文老師讓外面的都回去，你倆快點吧。」

語文課代表站在教學樓門口，向我們招手示意。

宋遲拽著我，抬腿就要走。

我擰著他，定在原地。

看向操場中央，孤單一人的謝陽。

天暗了下來，他沒穿校服，一身黑，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看著孤零零的。

剛才是他把我從壓抑的情緒中帶出來的。

現在卸磨殺驢，不太好吧。

感覺自己像是當了叛徒一樣。

我的擔憂在宋遲眼裡似乎變了一種味道。

被攥住的胳膊猛地吃痛。

他湊在我耳邊冷笑一聲，「有這麼舍不得嗎?」

我沒理他，視線依舊落在謝陽身上。

遠處的人一副痞子坐姿。

書包墊在身後，一手搭在曲腿的膝蓋上，另一手向上抵著兩邊嘴角，臉上掛著笑。

做完這些動作後，他向外擺手，讓我趕緊走。

宋遲深吸一口氣，徹底沒了耐心。

扯著我衣領，連拖帶拽地走了。

12

「放手啊!我自己會走。」

我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被迫小跑。

氣急了，隻好拍打他白皙到能看見青筋暴起的手。

很明顯，他在忍著怒氣。

「張晚!」

宋遲每次快爆發的時候，就會咬著牙叫我全名。

我下意識縮了一下腦袋。

但轉念一想，我不就是因為他老壓迫我才提的分手嗎?

現在既然沒關系了，還怕個屁啊!

於是，我逼著自己迎上他慍怒的眸子。

宋遲眼睛微微眯了眯，「幾天不見，你真是長能耐了!」

然後把手裡的那包紙扔給我，一臉嫌惡地撇下一句「鼻涕擦了」,就邁著大步走了。

我抬手抹了抹，確實有點湿。

剛才太激動，沒注意。

擦完後，我在後面跟上。

快到班門口的時候，宋遲突然轉身停下來。

我一路低著頭，沒看見直接撞進他懷裡，鼻尖頂著面前的胸膛，硬邦邦的。

酸痛感一個勁往頭頂竄，這下徹底給我撞通暢了。

捂著鼻子的手還沒放下，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推開。

那雙手繼續搭在我的肩上，整個人俯身下來。

他眼角那顆淚痣近在咫尺。

壓迫感鋪天蓋地襲來。

宋遲總有這種本事，不說話也能把人逼得喘不過氣來。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說完甩開我直直走進班了。

13

松了一口氣後，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抬頭才看到班裡幾乎一大半的人都在走廊，正陸陸續續地進去。

奇怪，剛改完冊子後，不是隻趕出來我一個嗎?

向班裡看去，語文老師從宋遲進班的那一刻，目光就沒離過他。

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

他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地看著第二排的位置，醞釀了好半天才壓低嗓音開口。

「宋遲，你別仗著自己學習好，就在班裡煽風點火，再有下一次，小心..!

我剛好進門，聽得清清楚楚。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宋遲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那就請你一視同仁，別搞區別對待那一套。」

聲音不大，正好貫穿整個教室。

語文老師在全班的注視下，紅了臉。

最後他被噎得沒詞了，懸在半空的手隻好不甘地垂下去。

這是怎麼了?

我剛坐到座位上，前面的女生就興致勃勃地轉過頭。

「可以啊張晚，竟然能讓大學霸衝冠一怒為紅顏。」

我一臉納悶，皺著眉試探。

「什麼意思?」

她睜大雙眼，啊了一聲。

「你在外面沒看到啊?宋遲為了你，主動要求出去罰站，說他也空題了。

「最後班裡所有空了題的人都跟著出去了，你是沒看見語文老師那個表情，都快黑成炭了。

「他真是太有辦法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前面的女生笑得前仰後合。

腦袋有點沉。

宋遲這麼嚴謹的人，怎麼可能會空題?

而前面那個正襟危坐的背影，毫不介意語文老師憤恨的注視，從容地翻著卷子。

他真的是為了我?

正出神地盯著前排，不知道他同桌

李佳佳是不是背後也長了隻眼，察覺到我的視線。

回頭狠狠剜了我一眼。

14

老實說，宋遲對我很好。

我當初提分手，隻是為了控訴他從來不問我的感受，把他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強加給我，所以想著用分手逼著他改改。

那幾天他沒怎麼管我。

我以為是妥協了，剛想示弱。

結果他不打招呼把座位換了。

我整個人都氣瘋了。

這天，一大早來，謝陽就撐著頭看我背書。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我轉頭對上他打探的目光。

「你到底想幹嗎?」

「你和宋遲什麼關系?」

「沒關系。」

「沒關系你昨天一見他就眼巴巴往上貼?」

誰貼了!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放平心態，做好表情管理。

把立起來的書放平在桌上，眉一挑，學著他上次調笑的口吻。

「對我這麼感興趣啊?」

他一點也不尷尬，反而勾起嘴角，眉梢微挑，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

沒一點正經樣。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咱倆沒戲!」

「你喜歡宋遲。」

他沒問我，用極其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呵。

連謝陽都能看出來，宋遲怎麼就不能給我個臺階下呢?

想到這，我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沒回答，垂下了眼眸，掩不住的難過。

我花了心思才追到的人，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呢?

隻是太壓抑，我想讓他為了我改改罷了。

謝陽突然用胳膊肘懟了懟我。

對著過道揚了揚下巴，身子完全面向了我，擺出看戲的架勢。

我狐疑地轉頭，入目的就是李佳佳站在我桌子旁邊。

看那小表情，尾巴快要翹到天上了。

「謝謝你啊張晚。」

我沒接話，等著她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來。

她背著的手伸出來，拿出一個本子，打開放在我面前。

是宋遲的筆跡，還有不用尺子都能畫出的筆直線條。

很眼熟的學習計劃表。

一眼看去，和我的那份樣式幾乎一模一樣。

我想拿起來仔細看，卻被李佳佳一把奪過去，抱在懷裡。

比起我當時看見這表仇大苦深的樣子，她很寶貝。

「宋遲為了我學習能提上去，真是煞費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