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雨不同舟 3409 2024-11-20 14:42:53

手往口袋一摸,習慣性掏手機。


卻摸了個空。


這才想起手機已經壽終正寢了。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常斌突然開口,


「今天的事,我也是聽命辦事,寧小姐勿怪。」


「我有資格怪嗎?」


我忍不住刺他。


他直視前方,沒再說話。


車子順高速駛往鄰市。


「有現金嗎?」下車前我問。


常斌拿出錢包,打開,「寧小姐需要多少?」


「兩百就行。」我夾出兩張百元鈔,「麻煩常師傅幫我拿行李。」


他推開車門出去了。


我將新手機塞進座位前面的儲物箱裡,拎包下車,在常斌的「陪同」下一路到站臺。


這一別,從此天高海闊,再無人能左右我人生。


高鐵換火車,火車轉大巴,大巴變拖拉機,拖拉機改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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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兩夜一天,我終於抵達南方的一個小山村


我的祖籍地,我媽的老家。


我爸過世後,她不想睹物思人,悄悄回到這裡。


葉岑失去了最後牽制我的「工具」,這半年對我的監視尤為嚴格。


我一次又一次激怒她,才成功讓她將我「趕」出北城。


現在,哪怕她手上握著我假身份的信息,也別想在茫茫大山撈一個人。


讓我詫異的是,我媽知道我支教的打算後,提出讓我住學校宿舍。


我隻能找到網上聯系過的那個支教老師,請她把我引薦給校長。


好在校長通情達理,給我拾掇出一間平房當宿舍。


當晚山裡下了一場雪。


因為對板硬的木板床和湿冷的氣候不適應,半夜我發起高燒。


燒得迷迷糊糊,不知怎的想起顧驍,後知後覺想起他堅持送我的「請求」。


我一邊難受一邊嘆氣。


終究還是食了言。


這場病來勢洶洶,好在來之前備了些常用藥,去的也快。


半適應這裡的方言後,我開始執證上崗。


我選擇了英語科目。


白天教書育人,闲暇時回家陪我媽種菜。


倒也算得上「安居樂業」。


整日面對的都是淳樸的村民,和求知若渴的孩童。


他們對山外的世界抱著無限期冀,我就不厭其煩講給他們聽。


自從被人打聽有沒有對象後,我收起了所有的裙裝和好看衣服。


素面朝天,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土地。


山裡網絡不穩定,好在用電方便。


夜深人靜思念無可慰藉的時候,我就隔著窗戶數星星。


山裡的夜總是沉靜而寂寥,仿佛可承載萬物,又好像什麼都裝不下。


心裡的那點愛恨,都漸漸變得虛無。


支教是我年少夢想,平淡也將是我後半生的主色調。


我以為這一生就會這樣過。


沒想到會在半年後,再次見到沈葉舟的母親。


8


她是在常斌的陪同下來的。


注意到他們,全因為學生們驚異的目光。


彼時,我穿著土掉渣的棉碎花衣裳,陪一年級學生在操場上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她穿著一身高定旗袍,化著精致妝容,隔著學校木柵欄打量我。


她身後是常年一身黑西裝的常斌,和一輛沾滿灰塵和泥濘的頂奢越野車。


不管哪個,都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們能憑本事找到這裡,我著實佩服。


我選了個高一點的孩子充當「雞媽媽」,退出了遊戲。


「我自認為已經躲得夠遠了,這還礙著你們眼了嗎?」


我走到他們面前站好。


「寧小姐誤會了,夫人是想請你回去一趟。」


葉岑抿著唇不吭聲,常斌接的話。


我乍然笑出了聲。


「接我回去,你們知道在說什麼嗎?」


「心機手段用盡,終於把我趕出北城,才半年就反悔了?」


我眯著眼看葉岑。


不過半年不見,她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就多了幾分老態。


「夫人不是這意思...」


常斌厚著臉皮充當和事老。


「寧瑜,別給臉不要臉,我都親自來請你了,你還想怎樣!」


葉岑明顯不領情,臉一板開始呵斥。


她收起了偽善面孔,我也懶得再裝小白蓮。


「臉這玩意兒,我四年前就不要了。」


我彎腰拔了根狗尾巴草,慢悠悠把玩,「你要嗎?給你。」


「你——」


葉岑直接氣炸了。


常斌默不作聲上前,將葉岑拉到身後。


「寧小姐,夫人也有她的難處…」


他半彎起腰,態度極其恭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們走一趟?」


他把姿態擺得太低,我反而跋扈不起來了。


「老師,快來一起玩啊——」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學生高聲呼喊。


聲音稚嫩有活力。


「馬上,等我。」我雙手呈喇叭狀,抵在唇前回他們。


「你們看見了,這裡更需要我,實在是走不開。」


轉過身,我兩手一攤,佯裝無奈,「況且我現在過得很好,沒有再出去看世界的打算。」


「寧瑜,你別太過分!」


葉岑怒氣又飆升了一個指數。


「跟你比過分,我好像還嫩了點。」我搖著手中狗尾巴草,無情補刀。


常斌還想說什麼,被我直接打斷。


「我不會回去。」我毫不留情轉身,「好走,不送。」


剛走一步,小辮子就被揪住。


我吃痛扭頭——


葉岑抓著我頭發往後扯,面相兇殘無比。


我一秒破防。


「耍潑婦是嗎,誰怕誰!」


我抬起腳,朝她狠狠踹了過去。


葉岑沒料到我會上腳,臉色大變。


常斌眼疾手快擋在我和她中間,替她受了。


這一腳雖然沒正中目的,好歹讓頭發重獲自由。


捋順頭發時,我眼見著有幾根飄落到地上。


我感覺肺都要炸了。


「不回就是不回,想要我跟你們走,除非打斷我的腿把我抬回去!」


我撂下話就走。


「常斌,給我打斷她的腿…..」葉岑歇斯底裡叫囂著。


這一次,常斌沒有動。


我無視葉岑的咒罵,截住幾個懵懂的學生,夾著他們往教室走。


某些人學會了瘋狗亂叫,我卻不想咬一嘴臭毛。


9


葉岑出現的動靜太大,引來不少人獵奇。


連我媽都被驚動了,跑到學校問誰找我麻煩了。


這些年葉岑做的齷齪事我一直瞞著她,她今天也沒見到葉岑本人。


我不想她擔心,胡亂糊弄了過去。


晚上一個老師送來一封信和一個包裹,說是常斌託她轉交的。


我想丟出去,卻在看到信封上的字止了動作。


是顧驍的字跡。


信裡除了他的碎碎念,就是各種怨念,中心訴求:問我在哪。


我打開了包裹。


裡面除了那個新手機,還有我的身份證件,以及一些北城特產。


不難看出,信是顧驍寫的,包裹卻是常斌準備的。


隻是常斌一沒提今日來意,二沒提沈葉舟。


我心裡反倒好奇起來。


我跟葉岑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但幾乎次次都是她「召見」我。


現在她「纡尊降貴」,不遠千裡來到這個山旮,說她沒事幹,我不信。


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能讓她都自亂陣腳?


但是好奇歸好奇,我已經沒有了找虐的癖好。


我託同事幫忙分發特產,手機往邊上一丟,看書去了。


顧驍是必須聯系的,但沒想好借口前我不敢。


怕挨罵。


我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果斷決絕,唯獨面對顧驍,慫。


能看出這點的,大概隻有一個常斌。


磨磨唧唧熬到周五,我媽託人轉告說她周末走親戚,讓我好好在學校待著。


這兩個月她隔三岔五玩消失,不是走親戚就是見同學。


我對這裡人生地不熟,拿她也沒轍。


自給自足解決晚飯問題後,我拿出手機開了機。


坐在門檻上嘆了半天氣,我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有話說有屁放,打錯電話趕緊滾,小爺很忙。」


一接通,迎接我的就是顧驍的獨特宣言。


背景喧囂嘈雜,不是酒吧就是KTV。


「我,寧瑜。」


我捂著腮幫子,按捺住掛斷的想法。


「寧寧寧寧瑜?」顧驍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個調。


後面是一連串壓低了聲音的「滾」,不是撵人就是清場。


還有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


我雖然不在,也能想象到那邊是何等的兵荒馬亂。


「是我。」


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搭腔。


「你在哪?」他問得急切。


「問也沒用,你找不到。」我沒正面回答。


「你在哪?」他語氣重了幾分。「都說了——」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你、在、哪?」他一字一句,不依不饒。


明顯是生氣了。


我乖乖認慫,報上詳細地址。


「等著。」他言簡意赅。


「等著」這兩個字的含義太過寬泛,我一時無法理解。不等我問清這句話的意思,他就掛斷了電話。


我對著密集的斷線音再次翻了個白眼…..凌晨三點,我被一陣高頻噪音吵醒。


是直升機專屬的槳葉切割空氣所產生的激波。


心裡「咯噔」一跳,我隱約有了不妙的預感,打開窗戶探頭往外看去。


夜色朗朗,明月高懸。


懸飛在月亮下村莊上的,是一輛民用直升機。


航行燈、夜行燈、防撞燈、著陸燈全開。


正值盛夏,山區林木繁茂,直升機強勁的漿風刮得枝葉狂舞。


長長的軟梯垂下,梯子上掛著個人,還背著一個小背包。


明顯在尋找著陸點。


我腦中頃刻浮現出一個人名。


顧驍。


他跟沈葉舟都曾是二世祖。


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明顯顧驍更囂張。


10


氣歸氣罵歸罵。


我乖乖翻出一件不那麼「村姑」的衣服穿好,翻出強光手電筒出門。


路上遇到常年住在學校管後勤的大爺,著急忙慌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安慰他沒事,讓他回去休息,一個人往操場走去。


到了操場,我將手電對準直升機方向。


反復開關三次,最後長開不動。


直升機往我這邊開了開,最後懸停在操場上空。


大概是評判了一下地基硬度,怕塌陷沒著陸。


我隨意扎起的長發被槳風吹得亂舞,腦瓜子都被噪音震得嗡嗡響。


顧驍沿著軟梯一步步往下走時,我躲到一棵一人抱的大樹後,防止自己被掀飛。


我聽到一聲隱約的、沉悶的重物著地聲。


剛從大樹後面探出身子,就被兜頭抱住。


顧驍穿著簡約的T恤和牛仔長褲,肌膚上還帶著夜風的涼。


我敏銳地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不用想,來之前臭美了。


剛想表示嫌棄,操場上接連傳來幾聲悶響。


我探頭望去。


直升飛機上拋下了幾個大包裹,然後盤旋著遠去。


「什麼東西?」


我警惕地看向顧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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