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很少再去她的房中。
上一世伉儷情深的二人,這一世竟隱隱有寵妾滅妻之勢。
17
兩月後,我被診出身孕。
國公爺雖說不在意子嗣,但聽了這個消息,還是將我提為了姨娘。
還賞了我不少的東西。
這消息傳出去,最先坐不住的,是小姐和姑爺。
我這一胎生下來,姑爺就將不再是國公府唯一的孩子。
想想也知,我生的若是小姐還好,若是個少爺,哪怕他是個庶子,也到底是國公爺的親生孩子,而姑爺這非親生的少爺,前途就更加懸了。
聽說姑爺當夜就去了小姐的房裡。
兩人發生爭吵,姑爺狠狠給了她兩巴掌。
小姐又動了胎氣,喝了好幾日湯藥,才稍稍養好了身子。
她身子一好,就來求見我了。我叫許香將她請了進來。
幾個月不見,小姐瞧著瘦了很多,顯得肚子格外大。
她臉上仍舊帶著虛偽的笑,可那蒼白的臉色,敷了幾層粉,都遮蓋不住。
「春夫人,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她笑盈盈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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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是笑著回答:「託少夫人的福,若不是您帶我去見國公爺,我也不會有今天。」
小姐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她大概悔得幾乎咬碎了一嘴的銀牙。
她隻笑著與我寒暄幾句,就叫Y鬟為我送上了補藥與首飾。
說話間,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肚子上,似是疑惑,又似是陰狠。
等她走後,我就叫許香將這些統統都丟了。
我來國公爺院中的時候,她送了我一隻價值不菲的镯子。
那镯子通體碧玉,用麝香與藏紅花在水中泡了足足兩個月。
不僅能叫人懷不了孕,還能叫懷孕的流產。
那本是準備等我伺候姑爺的時候,賞給我的。
上一世我也戴了,直到後來這镯子不小心摔了,我才能懷上孩子。
這一世,倒也派上了用場。
我來國公爺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東西丟了。
想來那些個首飾,也都是同樣被麝香泡過的。
我的肚子月份逐漸大了。
五個月的時候,小姐即將臨盆,姑爺又納了一房貴妾。
那房妾室是從青樓帶回來的,不懂什麼規矩。
她仗著得寵,故意去挑釁小姐。
結果衝撞了小姐,導致她早產。
小姐在產房中痛苦地喊了一天一夜。
最後生下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已經沒命的男嬰。
小姐受不住刺激,當即暈了過去。
而她也傷了身子,大多時間都在臥病在床。
姑爺對她更加不喜,鮮少再去她的房中。
我六個月的時候,太醫對國公爺說,這瞧著是個男胎。
國公爺大喜。
他雖說對子嗣並不執著。
但也想培養個能行軍打仗的好兒郎。
可惜姑爺小時被生父的死刺激到,不肯習武,國公爺也不好勉強。
國公爺闲暇之時,也會拉著我的手笑道:「若是個小子,你日後不要太過嬌慣,我是要領著他去行軍打仗的。」
我依靠在他懷中,點點頭,一臉崇拜地看著他:「若是他日後能做一個像您一樣的大英雄,我也不白來這世上活一遭。」
他摟著我,笑聲更加爽朗。
漸漸地,他笑聲止住,嘆息一聲與我說:「無論你生的是男是女,鎮國公世子之位,我都不會去宮中請旨的,這個位置太高了,到我這裡就讓它結束吧。若是再有其他人坐,不一定有命去享這個福了。」
我怔愣一下。
難怪上一世,他遲遲都不肯給姑爺請旨。
我乖順點頭:「都聽爺的。」
他看著我的肚子,輕緩地道:「我會竭盡所能教他,日後他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其餘的,別想沾我這個當爹的光了。」
我點頭,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聲說:「能成為您的孩子,已經是他的福氣。」
19
我接受了孩子不能成為世子的事實。
但有人不能接受。
姑爺聽說我懷的是個男胎後。
竟然在第二天,就找到了國公爺。
我當時正給國公爺做了補湯,端著來到書房門口。
便聽裡面傳來爭吵聲。
國公爺拒絕了姑爺求他給自己請旨世子的事情。
姑爺早就對他怨恨已久。
如今聽說他即將有兒子,還拒絕自己,心中的恨意更加止不住。
他冷笑一聲:「你不肯讓我做世子,不就是給你的親生兒子留著?當初若不是我父親,你早就死了,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如今竟這麼對我,你簡直就是個自私自利之人!」
一道巴掌聲響起。
姑爺從裡面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他臉上紅腫。
身後,是面沉如水,眼神失望的國公爺。
姑爺一出門,就見到了站在院子裡頭的我,他眸中恨意更甚。
「春桃,你個背主的賤人,當初若是你跟了我,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事端,你想讓你的兒子做世子?做夢去吧!」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竟狀似瘋癲。
他發了瘋地朝著我衝過來,想要將我撞倒。
我慌張地後退,求救的目光看向國公爺。
姑爺並未得逞。
國公爺是習武之人,很快就將我護在懷中,將他一腳踹開。
姑爺摔在地上,被侍衛摁住,憤怒地掙扎。
他眼中帶著濃濃的恨意,死死地盯著我跟國公爺。
國公爺面色鐵青,神情更加失望,搖頭吩咐:「將大公子帶下去,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出來。」
他狼狽掙扎著,卻仍舊被侍衛押了下去。
我看著他如今的模樣,不禁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他也是這般氣定神闲地瞧著我。
看著我被摁在水中,不斷掙扎的狼狽模樣。
不料如今,卻大徑相庭。
20
幾個月後,我生下一個男孩。
國公爺給他起名叫容子安。
我想,他似乎並不像是傳說中那般,不想要子嗣。
他對這個孩子,大抵是喜愛的。
容子安生得並不像是國公爺那樣五大三粗。
眉眼間竟沒有國公爺的半分影子。
而是與我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
雖是男孩,卻容貌呋麗。
我看著這個孩子失神地想,上一世那個孩子,應當也是長這樣的吧?
這孩子雖說長得像我,性格卻與國公爺十分相似。
自小是個愛舞刀弄槍的。
他三歲那年,國公爺就開始親自教導他了。
我心疼得緊,但他小小年紀,從不喊苦喊累。
倒是叫國公爺十分滿意。
容子安五歲那年。
小姐拖著多年的病體,終於病逝,隻留下一個六歲的女兒容悅。
我瞧著那孩子實在可憐,就將她接到身邊來,與容子安一起養在身邊。
容悅也是個苦命的。
小姐生下她後,身子就不好了。
再加上姑爺早已與她離心,她每日活得愁苦。
漸漸地,就將氣全都撒在了容悅身上。
恨當初生下的不是兒子,而是這個賠錢的女兒。
更恨孩子拖垮了自己的身體。
若不是懷了孕,她的夫君也不會不進她的房中。
她更不會忍著苦楚給他找通房丫鬟。
若是沒有通房丫最,那麼一切,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她似乎是魔怔了,將所有的苦難來源,都歸結在了這個孩子身上。
容悅自小被生母打罵羞辱,叫下人欺凌,父親對她不聞不問,就連妾室,都不拿她當回事兒。
這孩子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一團,竟比五歲的容子安還矮了一頭。
眼神怯生生的,不敢大聲說話,連飯菜都不敢多吃。
養了幾個月,她終於能腼腆地笑著喊我祖母。
21
姑爺被國公爺關了五年多,終於有了悔過之意。
他在侍衛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求見國公爺一面。我仍記得他上一世,是如何籌謀著要害死國公爺的。
他絕不是真心悔過。
但國公爺仍舊沒對這個義子死心。答應去見他。
我看著國公爺出神地想,這麼多年來,我在國公爺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少呢?或許,還需要再下一劑猛藥。
姑爺瞧著瘦了許多。
他臉色蒼白,跪在地上,抱著國公爺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知道錯了,求父親原諒他。
國公爺嘆了一口氣,到底是心軟了。他將姑爺解了禁足。
然後叫人擺了宴席,與姑爺吃酒談心。酒過三巡,國公爺已然有了幾分醉意。
忽然有刺客衝進來,手中持劍,直衝國公爺面門。我驚慌撲過去,劍入了腹部。
軟軟倒在國公爺懷中,我察覺他抱著我的手臂微微發顫,目光中竟帶著幾分慌張。
我苦中作樂地想,這老東西,這下總算是對我有些情義了吧?
腦袋昏昏沉沉,力氣一點一點散去。
若是我熬不過去,那就是我的命數了。
隻希望看在我為他而死的面子上,好好對待子安。
22
我是個命大的。
昏睡了三天就醒了過來。
等我醒來之時,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榻邊,胡子拉碴的國公爺。
三天沒有洗漱,他瞧著像個山上的草莽,更顯兇神惡煞。
他見我醒過來,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低聲道:「春桃,這一世,我絕不辜負你的這番情義。」
情義不情義的,全靠我裝得好。
不過有他這句話,也不枉我伏小做低這麼多年。
刺客已經查出來了,是姑爺找的人。
為的就是要了國公爺的命,如今子安才五歲,國公爺一死,這偌大的國公府,做主的就隻剩他了。
到時候我跟子安孤兒寡母,還不是任由他磋磨。
父子一場,國公爺最終還是沒親自下手。
姑爺被官府抓了去,謀害國公爺,這罪名是死罪,秋後問斬。
自打這件事情後,國公爺對我好了許多。
大概是真正將我放在了心裡。
我們就像是一對尋常夫妻一般。
同吃同住,共同教育孩子。
不過他還是沒有將我扶正。
23
我做了一輩子的姨娘。
容子安十六歲這年,國公爺四十八歲。
他拼死一搏,終於擊退敵軍。
人也受了重傷。
軍醫說,傷及肺腑,恐怕治不好了。
他拼著一口氣,從邊疆回了京城。
見到我之時,糟老頭子躺在床榻之上,臉色慘白,隻剩下一口氣兒在了。
「春娘。」他低低地叫我。
我應了一聲,跪在床榻邊上,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眼睛已經渾濁,「春娘,我已經請旨,叫皇上將鎮國公之位收回了..!
我忽然眼睛有些發熱,哽咽著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嘆息一聲:「我這一世,是不能有嫡子的,你愛重我這麼多年,我卻對不住你,到頭來還是叫你做個妾。」
裝了半輩子深情,叫我有了兒子,還做了國公爺唯一的姨娘,是不虧的。
我搖搖頭,紅著眼睛說:「能給國公爺做妾,是我的福氣。」
番外
三十二歲這年,我成了美豔寡婦。
終於不再過小心翼翼哄人的日子。
皇帝看在國公爺有功的份上,雖說收回了鎮國公之位。
但仍舊給我封了個老太君做。
還給容子安指了一位不受寵的公主。
驸馬,一生不可入朝為官。
他父親教給他那一身的本領,大抵是用不到了。
不過那小公主生的模樣好性子好,容子安十分歡喜。
再加上他沒他父親那般志向遠大。
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
等成親後,就整日帶著小公主出門。
二人揚言要做一對浪跡江湖的大俠。
當然,大俠也要吃喝。
時不時還寫信回來,跟我討要銀子。
容悅已經嫁人生子,見我一人在府中無聊,經常帶著孩子回來看我。
三十二歲的年紀,我已經成了增外祖母。
年紀輕輕的就一把年紀了。
後半輩子過得實在是舒心。
我一不小心,就活到了八十歲。
最近我染了風寒,總是昏昏欲睡。
往往一睡,就是兩三日。
一閉眼,就經常夢到國公爺。
他總是朝著我吹胡子瞪眼的。
說他已經等了我四十多年了。
還罵我是個騙子,口口聲聲說愛他。
結果這麼多年都不去找他。我百口莫辯,心虛不已。
我的確是騙他的。
這次睡得久了些,睜開雙眼,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
全都眼圈紅紅地看著我。
容悅已經是個中年婦人,抱著孫子坐在旁邊。
容子安跟小公主早就不再過浪跡天涯的日子。
他們的兒子都已經二十五歲了。
那孩子長得很像是他的祖父,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
將他父親的本領也學了個十成十,甚至還超過了他父親,隱約有他祖父當年之勢
這孩子父母不負責,他一出生,兩人就丟下他浪跡天涯去了。
他算是我帶大的。
這會兒,五大三粗的兒郎握著我的手,哭得眼睛都腫了。
我笑了笑:「你生得像是你祖父,可性子不像,你祖父可沒這麼哭過。」
他紅著眼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他想跟祖父一樣,當個大英雄。如今邊疆戰亂,皇帝無人可用,他這一身本領不能浪費,準備去邊疆打仗了。
我點點頭,囑咐:「切忌,不可功高蓋主,等打完了仗,就跟你父母去浪跡天涯。封賞別全都拒了,多少要一些,日後浪跡天涯,可費錢了。」
他用力點頭。
我又有些困了,恍惚間閉上雙眼。
這次,可能真的要去找那個糟老頭子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