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鹿當個笑話講給我聽時,我差點沒氣吐血。
周雪生不知悔改,還說什麼:「他真的長得漂亮嘛,比怡紅院的花魁好看百十倍!」
我讓她和她爹跪院子裡反省了。
京城不比邊關,自是要小心謹慎…
謹慎個屁啊!
人家葉傾告狀告到我這兒了!
我腦仁疼,望著混不吝的野小子,直接抽了她十鞭子。
很好,軍中五年磨煉,已經皮糙肉厚,盡管我用盡全力,她依然面不改色。
給她上藥,我忍不住問她:「你招惹他做甚?」
她很驚訝:「沒有啊!他今天莫名其妙罵我一頓,我不過回了兩句嘴,他說不贏就想打我,我當然要還手啊!
「可是我打不贏,他招式和力量都比我好。但我跑得快!嘿嘿。」
我戳她頭:「人家比你多吃了幾年米飯,世家大族的公子從小文武皆學,請的是最好的老師,你怎麼可能打得贏?」
她不服氣:「哼,我堂堂周校尉,我才不怕他!這次打不贏,我就練,我總能打贏他!」
我給了她腦袋一巴掌:「行了!最近可有肚子疼?或者胸口疼?」
她搖頭:「沒有。」
想到什麼,她又湊過來,一臉希冀:「娘,我會不會這輩子就不來癸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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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著臉瞪她。
她苦著一張臉:「聽你教了那麼多遍,真的覺得來癸水很煩嘛……
「你最好時刻給我注意著……」
「知道了知道了!」她逃也似的跑了。
我:「...」
這孩子教不了一點!!!
24
周雪生簡直讓我在京城抬不起頭來!
居然開賭局,賭她能不能親到葉傾!
周鹿說:「我也下注了,賭咱兒子親得到!」
我:「....」
我把她抓來跪在院子裡:「為什麼開賭局?」
她理直氣壯道:「想給像蘇大娘她們那樣的遺孀很多錢!」
我大吼:「我已經給了!」公主府都要掏空了!
「我還想給小遇他們開店娶媳婦兒!」
「你……」
我無話可說,任她去吧。
好家伙,成了!
錢沒捂熱乎,被收了。
葉傾完了。
周雪生非得扒他一層皮。
葉傾不愧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半點兒沒吃虧。
沒吃虧就好,就怕他父母想捏死周雪生。
我特意登門拜訪葉傾的父母。
先誠摯道歉,再批評周雪生確實頑劣,最後說她一腔赤子之心...
葉母抿嘴直笑:「安惠,雪生與你年輕時很像。」
我撇嘴:「無法無天是吧?」
葉父說:「公主放心,都是有分寸的孩子,我們不會責怪雪生的,像他這樣純善熱烈的孩子,葉傾多接觸也是好的。」
很好,回府的時候,葉傾也剛到。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周鹿聽得暈頭轉向。
我想,確實該規束一下這個野人了,不求她學富五車,隻求少在我面前礙眼。隻是有些同情劉夫子。
看她手板心緋紅地回家,我和周鹿躲著偷笑,孔嬤嬤心疼,直罵劉夫子心狠手辣。
周雪生確實不是個能忍的,居然偷人家葉傾的褻褲!
我門都不出了,我怕路上有人朝我丟臭雞蛋。
她是完全沒意識到葉傾在京城的地位啊……
我問小遇小虎,怎麼不攔著點兒?
他們拉長了臉:「幹娘,他本想拉著我們把葉傾的褻褲全偷了,掛滿整個京
城……」
我:「...」
罰跪吧罰跪吧,我連夜請座觀音菩薩回府,給老娘跪半個時辰……算了,一刻鍾吧!
有時候周雪生天不亮就起,大半夜還沒回家,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幹了什麼。
周鹿四處喝酒,一回家便把周雪生一頓猛誇。
「我兒厲害!」
「我兒勇猛!」
「我兒用兵如神!」
「我兒……」
也不知道這大傻子能不能聽出來人家在諷刺嘲笑。
我沒問。
隻要我不問,我就不會被氣死。
25
冬至去護國寺吃齋飯,順便立一些長生牌位,捐些香油錢。
好好吃著飯呢,周雪生風一樣刮進來:「娘!娘!葉傾……葉傾要被人搶去當壓寨夫人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讓護衛去了,回來稟報說,葉傾人泡在池子裡,渾身滾燙,雙頰緋紅,已經昏過去了。
一行人著急忙慌地把人送到葉府。
回到公主府,我總覺得忘了點東西。
看到搓衣板,猛然想起,忘了周鹿了。
真的,我的日子安生不了兩天。
周雪生把葉傾推池子裡了,回來求我請御醫,還好意思諷刺葉傾堂堂狀元郎不會水。
葉傾高熱昏迷不省人事。
我把她拎去葉府道歉,讓她跪在院子裡等著。
葉傾醒了她就跟我回去,醒不了,自個兒抹脖子賠人家一條命!
葉傾父母嚇壞了,上前扶她。
她倒實誠,直接磕頭認錯:「是小子魯莽,請葉丞相和葉夫人責罰,若侍郎大人出了意外,小子定當一命抵一命。」
周鹿在一旁一個勁兒賠不是,攔著葉父葉母去扶。
葉傾沒事,高熱退了。
周雪生去看了他一次,又和葉傾父母告罪,才跟我離開。
這後面倒收斂了些。
雖然,依然讓我沒臉參加任何宴會。
26
周雪生不對勁,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回來嘴巴裡叨叨的都是葉傾。
說葉傾武功好,手把手教她劍招;說葉傾帶她去哪兒哪兒玩了;說葉傾送了她什麼什麼,還拿出來——展示;說葉傾教她念書講了許多道理,還學了幾句給我們聽。
什麼「男人不能進廚房」,什麼「爾敢,敢爾」,什麼「在天當鳥,在地當樹權子」
…
我聽不懂兩句,隻知道這孩子怕是動心了。一時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我告訴周鹿,咱兒子可能要嫁人了。
周鹿:「葉傾?」
我點頭。
周鹿一臉不爽:「葉傾看咱兒子的眼神值得推敲。」
我推測:「雪生是不是無意暴露自己是女兒身了?」
「有可能。」
我頓了頓:「我們將她當男孩兒養的,別人知道...應該不算違背那老道士說的話吧?」
「應該……吧?」
因為心中忐忑不安,以致一直小心翼翼,時刻警惕著。
所以周雪生來癸水時,差點沒把我們嚇死。
好在虛驚一場。
隻是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
往常看著周雪生就一臉慈愛的嬤嬤整天愁眉苦臉,一見著我們便罵。
她是我的奶嬤嬤,我半句反抗不得。
我和周鹿整天蔫嗒嗒的,瞧見嬤嬤就想躲,又不好說周雪生的命格,怕她老人家跟著擔心,隻能天天受著。
周雪生沒心沒肺,樂樂呵呵,還不時把嬤嬤招來對付我,不讓我說教她。
有一天,周雪生十分沉重地告訴我們,葉傾被狐狸精附身了。
我:「...?」
她將近段時間葉傾的表現描述了一下。
我:好一個漂亮的孔雀開屏了!
周雪生一拳砸在手心:「我明天就去護國寺!」
我:「...」傻子。
我甚至想告訴葉傾:直接點兒,別送什麼花燈,別作什麼詩了,浪費時間。
我沒想到,我高估了葉傾,低估了周雪生。
那愣小子竟然一直不知道周雪生是女子!
我和周鹿縮在周雪生的窗戶下面面相覷。
我們散步來著,突然看見有人飛檐走壁而來,下意識一躲,便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話。
而且,葉母來找我話家常,旁敲側擊:「雪生可有喜歡的人?」
她大概喜歡你兒子,但是我實在不好明說,便暗示:「她經常和葉侍郎一塊玩兒呢。」
她又問:「可有定親?」
我搖頭:「還小,得十八歲以後了。」
葉母糾結著暗示我:「我們傾兒覺得周校尉是可造之才,十分欽佩他……」
後來,她大概編不下去了,尷尬得坐立難安。
可憐天下父母心,讓這個當初名動京城的世家貴女之典範來與我說這些離經叛道的事情。
我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吧。」
她開開心心地走了。
27
我家孔嬤嬤高高興興迎來了媒婆。
我正擔心是不是啥時候說漏了嘴,讓人知道周雪生是女孩兒了,媒婆先將周雪生好一頓誇,用詞……
玉樹臨風?
人中龍鳳?
我和周鹿:「....」
孔嬤嬤氣得哇一聲哭了,大有我不給個交代就哭死的架勢。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周雪生實歲十八零五個月十二天了,虛歲十九了。
應該可以廣而告之她是女孩子了…吧?
我急匆匆進了皇宮,求聖旨,又急匆匆地回來。
聖旨還沒來得及給孔嬤嬤看,葉傾後腳就到了。
瞧著他一副受驚過度、神志不清的樣子,還記得來求我將周雪生許給他。
再看周雪生那呆樣……
許吧許吧,趕緊嫁人,眼不見心不煩。
真好,丟臉的又多了葉府。
我們大概是走得最勤的婆家娘家了。有時候過節都一塊兒過。
葉父說:「我們不與傻子爭長短。咱們的孩子是頂頂好的。」
我大笑著直點頭,「就是這個理兒!」
許是我給皇帝講述的守城一事給了他啟發,他沒有因為周雪生是女子便撤了她的職。
大夏發展得很好,皇帝和各級官員勵精圖治,國富民強,民風也日漸開放。
漸漸地,也有博學的女子當夫子,武功高強的女子參軍,越來越多的女子走到人前,為國效力。
真好。
葉傾並未過多管束周雪生,隻是陪著、護著,讓她像荊棘一樣,蓬勃生長。
而我的女兒,練成了左撇子。
她用左手拿著紅纓長槍,帶領御林軍,頂住了瑜王的兒子帶來包圍行宮的殘餘部下。
葉傾及時搬來援軍,塵埃落定後,抱著周雪生直發抖。
我家那傻子,將葉傾的背拍得哐哐響:「我沒事兒!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幾十萬大軍都見過,何況這點兒小兵小卒。」
我真想塞她一嘴抹布,讓她閉嘴。
她舅舅封她為公主——英毅公主。
28
周雪生懷孕了,葉傾恨不得長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周雪生是不是開竅了,舉止端莊……
端莊個屁!
她挺著大肚子拉著趙鈺的媳婦兒去逛小信館!
葉傾和趙鈺滿京城地找,坐月子的李靜松媳婦兒終於透露了消息。
兩人急吼吼地把人各自抓回家,我和周鹿緊趕慢趕到了葉府,被葉傾那要瘋了架勢唬得一退。
我們和葉傾父母擠在一起,看著葉傾狂怒但不好發作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周雪生坐在松軟的太師椅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神色……有些懼怕。
葉傾突然停了。
盯著周雪生看了一會兒,跑出屋拖來一條手腕粗的鐵鏈。
我們:「!!!」
這這這…
葉父急忙要上前勸解,葉傾丟下鐵鏈子又跑出屋了。
這回抱來一捆麻繩。
似乎不滿意,又找來一根絲質的腰帶……
反反復復幾趟,然後…
氣哭了。
蹲在地上,抱著膝蓋,臉埋在手臂,哭得無聲無息。
我們:「....」
周鹿:「...我也被周雪生氣哭過,她小時候,打又舍不得,罵也舍不得,還什麼都不懂……」
周雪生迷迷瞪瞪幾乎要睡著了,被葉傾這架勢嚇醒了。
她愣了半晌,磨蹭過去挨在他旁邊,低頭去看:「你怎麼啦?」
「真哭啦?」
「哎,你別哭啊……就是……我們去隻是喝了點茶水….」
「就隔得遠遠地看看跳舞……趙鈺那廝罵她,我就說帶她散散心……」
「我以後不去了好不好?葉傾,你別哭了嘛……」
「沒有……」葉傾瓮聲瓮氣開口。「什麼?」
「沒有不讓你去,」他抬頭望著周雪生,「你去何處要先告知一聲,我尋不到你,會擔心。」
周雪生瞳孔一縮,緩緩伸手抱住葉傾:「我知道啦,我會記得的。」
我揉了揉發酸的眼角,瞪了周鹿一眼:「你哭,她就是這麼哄你的。」
周鹿嘆了口氣:「都是我害的,幸而圓滿。」
我望著相擁的兩人,不由得笑了。
這個什麼都有些遲的姑娘,餘生一定會幸福安康的。
她值得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