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緩過了氣,我說:「我知道。」
「這孩子雖然本性是貪玩了點吧,但他不欺負女孩啊小連,奶奶看得出來,虎虎是真心喜歡你的,如果你們在一起了,他肯定會對你好的。」
「更何況,這幾年來你叔叔把公司的幾個項目丟給他管,他也做得有聲有色的,還開了個什麼賽車俱樂部,奶奶年紀大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東西,但是聽你叔叔說,營業什麼的還不錯。」
「小連啊……」
聽著這番話,我正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一陣敲門聲,連帶著林子標的呼喊:「奶奶——開開門,我也想吃酥餅!」
談話被打斷,老太太氣得差點把餅幹盒都掀了,「混賬玩意兒!」
拎著一堆大包,小包,坐上了車,我跟站在門前的爺爺奶奶告別,「你們進屋吧,我跟阿標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好啊,一定要常來啊。」
汽車發動,直到兩位老人的身影在側視鏡裡越來越小,林子標才開口道:
「我奶奶是不是又跟你說那些有的沒的了?」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又很快反駁自己道,「其實也沒有….…」
「算了吧,我還不知道她?我看那房門緊鎖的,就知道她又有秘密話要跟你講了。」
我笑了,「所以你才來得這麼一出。」
「是啊,」林子標突然面露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被挨了一記揍。」
「林子標。」我突然出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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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
他像是沒聽清,雙手扶著方向盤,身體略微往副駕傾,「什麼?」
「我說——我覺得,你真好。」
(20)
我跟林子標都很默契地沒再提起那晚的事。
不過他經常會穿著t恤褲衩來咖啡店裡拉我出去吃飯,惹得店裡的幾個兼職女大學生全程紅著臉偷偷瞄他。
不過這倒也給我這家本來就沒指望盈利多少的咖啡店增加了不少人流量。
另一頭,祁鈺不知道從哪兒要去了我的微信,也開始隔三岔五地給我發消息,隻是隻字不提關於祁言的事。
她說:「不管怎麼樣,我都覺得跟姐姐做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林子標大概也是認識祁鈺的,不過對她並不排斥,倒是經常勸我多出去走動走動。
有一回他半帶打趣意味地跟我說:「祁鈺跟我們高中那些女生不一樣,她比你還蠢一些,至少騙不到你。」
我甩了一記眼刀子給他,又問道:「怎麼每天都見你這麼闲?奶奶說你開了個俱樂部,什麼時候帶我去參觀參觀?」
林子標連忙拒絕,「不行啊,都是些穿賽車制服的帥哥,萬一跟你看對眼了怎麼辦。」
「你想的未免太多了。」
「是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特別。」
我感覺自己的臉一下燙了起來,抽過身後的靠墊朝他扔去,「閉嘴吧你。」
幾天過後,祁鈺又來找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說想讓我陪她逛商場。
說是讓我陪她,可是一進店,她就把衣服往我懷裡塞,連連說著,「這個適合你,這個也好看,姐姐你都去試試。」
等我從試衣間裡走出來,祁鈺已經刷好卡在外頭候著了,包裝好的衣服提在保鏢的手裡。
一連好多天,今天買衣服明天買包,可隻要我提出把錢還給她,她就會露出一副小得意的表情,然後說道:
「拜託,我是誰?祁家唯一的千金好不好,就算把整個商場包下來送給姐姐也可以啊。」
我無奈,剛想開口說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
就聽見她說:「更何況了,這錢還是我哥給的..」
她愣住了,像卡住了的碟片一頓一頓地扭過頭來看我。
我也愣住了。
「祁言?」
祁鈺一下子就慌神了,「姐姐你聽我說,我哥是怕你不肯花他的錢,所以才...但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沒有騙你!」
她似乎將這件事情想得很嚴重,似乎覺得我會為此一怒之下不理她,越說越激動,眼裡含著一泡淚水汪汪地看著我。
身邊路過的行人都已經將視線轉向了這裡,我見此連忙把她拉到一個無人的地方。
「我沒生氣,你別哭了行嗎?」
祁鈺已經開始抽噎起來了,「真的嗎?」
我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無奈,「真的。」
她似乎很不放心似的,一邊抬頭觀察我的表情,一邊再次說道:「那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再也不理我了。」
我說:「不會的。」
她才露出了松了口氣的表情。
然後,有些扭捏地開口道:「我是不是,不太聰明?」
「嗯?」
「哥哥他們老是說我不太聰明,小的時候我沒有去上學,也沒有朋友,同齡的世交家族裡的女生,也都忙著學習各種東西,所以有時候我就偷偷溜出去找大街上的小朋友玩。」
「但是她們都不喜歡帶我玩,我就給她們買很多好吃的,雖然她們會經常打電話喊我去付錢,可是我覺得很開心啊,哥哥卻說我很傻。」
「他說隻喜歡花我錢的不是真的朋友,隻有願意陪我說很多話的人,不嫌棄我笨的人,才算我的朋友。」
「所以我是真的很喜歡連連姐姐你,跟我哥在一起的時候喜歡你,不在一起的時候也喜歡你,因為你是除了爸爸媽媽和哥哥以外,第一個陪我說很多很多話、一遍一遍耐心教我做甜點的人。」
我被突如其來的一番告白弄得不知所措,尤其還是面對一個女生。
我隻能伸手摸摸她的頭,說:「以後不管我跟祁言還有沒有聯系,你都可以來找我,你永遠是我的妹妹。」
(21)
傍晚,我和祁鈺吃完了飯,她堅持要帶我回趟別墅。
「我哥去上海出差了,你不會見到他的,放心好啦。」
「我怕哥哥無聊,就在他家養了隻小狗,真的好可愛,我帶你去看看!」
挨不住被小女孩纏著胳膊一直撒嬌,想著反正祁言也不在,我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你不能告訴他我去過哦。」
「好!」
司機把車停在門口,祁鈺拉著我往後院裡跑。
一隻黃色的小狗正躺在草地上酣睡,聽見響動,先是耳朵動了動,又很快站起來朝我們這邊跑過來。
「它叫小黃,是被人扔在路邊的,我看它可憐,又怕抱回家被爸媽罵,就把它領這兒來了。」
所以不是害怕祁言孤單,是害怕被爸爸媽媽責備啊。
「我還給它買了很多衣服呢,放在我哥的房間裡,姐姐你能去幫我拿一下嗎?」
我聽到這話後一頓,忽略了祁鈺為什麼要把哥哥和狗的衣服放在一起,一心隻想著當初祁言對我進他臥室那股防備的模樣。
我說:「不太好。」
祁鈺「哦」了一聲,站起來身來,卻被小狗緊緊咬住了裙子下擺,拽著不肯讓她走。
一人一狗就這麼對峙了好一會,最後我頭疼地扶了扶額,「算了,我去吧。」
別墅的內置裝飾沒有更換過,我走時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走上二樓,祁言的房間並沒有上鎖。
我把手放在把手上深呼吸的一口,心裡默念著:「這是祁鈺讓我來的,你也別怪我。」
其實三年來我進過這個房間的次數不多,好幾次都是因為祁言應酬醉了酒,我把他扶回來。
屋裡的陳設很簡單,黑白格調為主。
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所以我根本想不到除了床頭櫃的那張照片,還有什麼是他需要瞞著我的。
我往床頭櫃一瞥,於夏的照片果然還擺在那裡,跟他的全家福一起。
祁鈺隻跟我說了衣服在他房間裡,卻沒有說具體在哪裡,但我想總不至於真的跟人的衣服一起放在衣櫃吧。
我拉開電視機下的抽屜,沒有;辦公桌旁的櫃子,沒有。
最後我走進了床頭櫃,拉開抽屜,果然在下邊發現了幾套狗狗衣服。
我拿起來,卻意外發現了眼熟的東西。
「連連你怎麼待了那麼久啊——」
房門被打開,我錯愕地抬頭,卻對上祁鈺同樣慌張的目光。
她看向我手中捏著的那疊照片,而剛剛才把它們盡數翻完的我,無比清楚這上面到底是什麼——
那是高中時候的我,是運動會長跑項目得第一時的我,是林子標跟我在操場打鬧時的我,是畢業照裡擺著醜醜的「比耶」手勢的我…
可是,祁言怎麼會有這些?
(22)
房間內,我跟祁鈺的沉默還在繼續。
但從她的來看我知道她也是知情者。
我揚揚手裡的東西,「不解釋一下嗎?」
祁鈺顯然有些慌張地說:「要不等我哥回來了,再跟你講?」
我說好,「但既然是我的東西,那我就先拿走了。」
「別!」她大喊一聲。
繼而又嘟囔著,「我哥真的不讓我說。」
我不說話,隻是低頭看她。
終於,祁鈺像是受不了目光的注視一樣,還是開了口。
從她的話語裡,我聽到了一個與我三年來的認知完全相悖的故事。
「那她呢?」
我指著床頭的相框。
祁鈺疑惑道:「夏姐姐是我們家世交的女兒啊,我們三個一起長大的。小的時候哥哥說她跟我一樣笨笨的,總是很嫌棄我們。」
那為什麼要擺在床頭?
問題在我心中盤旋了一圈,卻在看到另一張全家福時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
所以……隻是妹妹?隻是朋友?
怪不得那天祁言在聽見我質問他於夏的事時,沒有憤怒,隻是疑惑。
所以,祁言喜歡的是我?
這個想法一出,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照片我留在這兒,我就先……走了。」
在祁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我把東西往她手裡一塞,就匆忙走了出去。
我一口氣跑出了別墅。
出了大門,剛剛還混沌的腦子卻異常清楚起來。
過去三年裡的一幕幕又在我眼前清晰起來。
不管工作多忙都會在我生日那天空出一天陪我呆在家裡的祁言,那個不論去哪出差都會給我帶禮物的祁言,那個雖然時而會自己生悶氣但是一哄就好的祁言。
甚至最開始,那個帶著小心翼翼口吻問我叫什麼名字的祁言。
我曾以為那都是屬於別人的溫柔,所以對此棄之如履,可其實,那原來都是屬於我的故事嗎?
人在以為自己沒有得到感情的時候是不會感到痛苦的,可是在知道自己在被愛的時候,卻會變得脆弱起來。
我走在街上,心裡的愧疚與空蕩仿佛讓我回到了當初父母離婚的那一天。
我開始問自己,這麼多年來,我是不是一直都做錯了?
(23)
【喻清】-----
一家私立的醫院裡,陽光從偌大的落地窗打進來。
林子標坐在沙發上,望著那個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