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說是從國外回來處理家事的。

理所應當男孩就變成了欺負的對象。

後來大家發現不管做什麼,男孩都不說話。

於是猜測他是啞巴，變本加厲地欺負他了。

那時候因為父母離婚，我算是大院裡的異類，除了盛璟，沒人願意跟我玩，甚至還會捉弄我。

起初我很慶幸有這個男孩的存在，因為自從他來了，我被欺負的次數就少了。

有一次，甚至有人邀請我一起去捉弄他。

他們早就發現，男孩格外害怕飛蛾。

於是大家一起捉了幾十隻碩大的撲稜蛾子。

最大的那隻，幾乎有小孩的手掌大小。

趁著大人不在，一伙人悄悄跑到男孩家的窗口。

他們將裝滿飛蛾的袋子扔了進去，隨即死死抵住窗戶。

瞬間，驚恐的呼叫響徹房間：「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爆發出一陣大笑：

「啞巴急了也會啊啊叫!」

那天我沒有參與，隻在家裡跟去參加夏令營的盛璟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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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響，我匆忙跑了下來。

小孩們已經跑了，房間裡隱約傳來低聲的抽噎，以及翅膀扇動的啪啪聲。

我仗著身子瘦小，硬是從窗戶擠了進去。

房間裡到處都是撲稜蛾子，看得人頭皮發麻。

角落裡那個男孩蜷縮著抱著膝蓋抽泣。

他鼻尖上正停著那隻最大的飛蛾。

救命!我也很害怕啊!

但想起平時被欺負的自己，我終是鼓起勇氣想要上前趕走飛蛾。

結果慘遭飛蛾撲臉，慘烈嚇暈。

當天晚上還發起了高燒，醫生說是驚嚇過度。

等我好起來，「啞巴哥哥」一家已經搬走了。

隨著我長大，這件事情幾乎被我遺忘掉了。

誰知當年可憐兮兮的男孩，變成了如今的上司呢。

邵風成說當時我嚇暈在地上以後，他都驚呆了。

而我還在不屈不撓含糊不清地安慰他：

「啞巴哥哥別怕!」

「區區蛾子而已，我保護你!」

我們彼此對視，沉默半晌，我顫顫巍巍開口：

「實不相瞞，我腳趾已經摳出了一棟別墅。」

「還是帶地下室和閣樓那種。」

到底是誰給了小時候的我勇氣啊!

邵風成被逗笑了：

「不過還要謝謝你。」

「我那會兒得了自閉症，幾乎不怎麼說話。」

「看你暈倒了，我怕你出事，這才打電話叫人來幫忙。」

「我父母當時聽見我說話了，差點痛哭流涕。」

「後來他們帶著我出國了，我再想找你，就聯系不上了。」

「直到……」

直到這次回國任職，拿到總公司給出的商務副總人選簡歷。

熟悉的名字，配上照片上依稀可辨的眉宇。

終於讓他確定了，我就是當年二得驚天動地的小女孩。

13

片刻之後，邵風成推給我一個飯盒：

「給你帶的。」

「我看你每天中午就吃三明治和黑咖啡，對胃不好。」

「嘗嘗我的手藝。」

飯盒裡是色香味俱全的土豆牛肉，菠菜粉絲，還有三隻剝了殼的大蝦。

邵風成甚至貼心地在米飯旁，擺了藍莓和草莓當餐後水果。

我並不傻，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隻得大口幹飯。

邵風成在我對面慢條斯理地等著。

直到我吃完，他自然地伸手拿飯盒要去清洗。

我趕緊護住空飯盒：

「那哪兒好意思?我自己來...」

邵風成突然對我笑了笑：

「沒關系，你不用著急。」

「你這麼好的姑娘，值得享受被愛的過程。」

我於愣怔間，被他抽走了空飯盒。

對方笑得像偷了腥的老鼠，大搖大擺去刷碗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一條微信彈了出來。

盛璟：【對方向你轉賬：0.01元。】

我嘴角抽搐：

這是想試探一下我有沒有刪掉他，但是不小心玩脫了唄。

許是盛璟也知道自己犯蠢了，索性開門見山：

【你沒刪我?】

【你是不是還放不下我?】

我無語道：

【大哥，首先你答應折現還我的錢還沒給我。】

【其次，上班很累，很需要吃點瓜調劑一下。】

這倒是實話，之前沈思為了炫耀加了我微信。

這段時間看兩人在微信上秀「你畫我猜」的愛情很解壓。

通常都是沈思在朋友圈發：

【哇!好喜歡這款包包!】

【幫我選個戒指!男朋友答應送我當生日禮物，哪個好看?】

然後盛璟就在下面回：

【寶寶喜歡就買!】

隔不多久，沈思就心滿意足得到了想要的。

而盛璟的朋友圈則明顯少了很多聚餐、聽音樂會之類的活動。

回完盛璟，我就去開會了。

等到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我才有空看手機，盛璟自顧自已經發了幾十條微信。

全是在吐苦水。

他說沈思不懂事，經常無理取鬧。

每次她想練琴時，就不許盛璟打擾。

但是當盛璟想練琴，沈思就會撒嬌讓他陪著逛街，他不去的話，沈思就會生氣爭吵。

偶爾沈思還會跟我攀比，讓盛璟帶她去以前我們約會吃的高檔私家菜。

盛璟壓抑著不耐煩告訴她，那些餐廳隻接待會員，沒有我，他也進不去。

沈思根本聽不進去，主打一個前女友有的，我也得有。

殊不知，我和盛璟在一起時，幾乎所有開銷都是我付的。

還有，他其實知道，他被警察抓起來時，沈思隻是害怕了，不想跟他一起面對。

他自嘲道，如果當時他真的進去了，沈思肯定第一個撇清關系。

微信最後，盛璟第一次低頭示弱：

【我後悔了，亦舒，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

【當初你買給我的琴，還沒有給我。】

【讓我再為你拉一曲盛妝吧?】

我表示很感動，隨後嚇得把他刪了。

還不還錢不重要，有跟他糾纏的工夫，十倍的錢我都掙出來了。

而且他可能不知道，帶回來的琴早就被我掛在二手網站賣了。

賣的錢被我拿來添了三雙高跟鞋，兩套西服套裝，一條新款長裙。

果然還是給自己花錢最香。

14

自從我把盛璟刪了，公司仿佛開了掛一樣籤合同，當月流水過億。

對此，邵風成特別心機道：

「你看!他擋了你的財運!」

「嘖嘖嘖，要是我，這樣的男人可不敢要。」

我：「?」

我虛心求教：

「那你喜歡哪樣的男人?」

「詳細說說?」

邵風成噴了一口茶：

「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這段時間，邵風成天天給我帶飯，還聲稱「飯搭子文化」是我國優良傳統，必須發揚光大。

說不動心，是假的。

與盛璟在一起，我整個人特別緊繃，還有若有若無的自卑。

但與邵風成在一起，會覺得整個人格外輕松。

有時候哪怕不說話，隻是在一起各自處理工作，彼此也不會覺得尷尬。

他在大部分時間會讓我覺得如沐春風，但偶爾也會在我面前表現出小幼稚。

就比如現在……

我震驚地看著邵風成，以及他手中锃光瓦亮的嗩吶：

「這……這就是你說的，要給我的驚喜?」

邵風成驕傲地揚著頭：

「你不是喜歡音樂家嗎?」

「我也可以!」

「我學了很久呢，現在超厲害!」

說著他特地整理了一下發型，將嗩吶放在嘴邊，深吸一口氣。

隨即一曲高亢嘹亮的《父老鄉親》響徹整個房間。

我麻木，震驚，不知所措。

他激動，驕傲，越戰越勇。

一曲終了，他期待地看向我：

「怎麼樣?」

「好不好聽?」

我不忍傷害他脆弱的小心靈，隻得鄭重點頭：

「宛若天籟。」

就在邵風成激動不已，大有想再來一曲的架勢時，敲門聲響起了。

我打開門，盛璟胡子拉碴地站在門口。

見我來了，他眼中亮了亮：

「亦舒，我總算見到你了!」

我還沒說話，一個腦袋便從後面架在我肩膀上，還狗膽包天地蹭了蹭：

「寶貝，誰啊?」

我無語地看看邵風成：你這是生怕氣不死他?

對方無辜衝我眨眨眼：「嘿嘿。」

我徹底沒了脾氣，隻好對眼睛噴火的盛璟冷漠道：

「什麼事?」

盛璟答非所問：

「他為什麼在這兒?」

邵風成火速扒拉開我，興高採烈搶答：

「我給寶貝做飯來了。」

盛璟捏緊了拳頭，臉上青筋暴起。

就在下一秒，邵風成冷笑了一聲，高高在上輕視道：

「又想打人?」

「小屁孩，最沒本事的人才隻會揮拳頭。」

「你敢對我動手，我一定送你進去。」

說著他單手撐在門框上，微微俯身直視盛璟：

「我、說、到、做、到。」

邵風成褪去那副在我面前的幼稚與溫柔，骨子裡依然是在名利場上殺伐果決的總裁。

也是在這一刻，我終於發現了。

小時候自閉、不說話、害怕蛾子的「啞巴哥哥」。

終於在漫長的歲月裡，近乎殘忍地自愈了。

如果他可以，那麼我是否也早已不是兒時缺愛的小孩?

缺愛的人，憑什麼不能自愛呢?

盛璟眼裡閃爍著水光，哀求地看向我：

「亦舒，求你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

「樂團已經向我發來邀請，許諾我首席的位置了。」

「我會變得比他更優秀，你回到我身邊吧，好嗎?」

我仔仔細細打量眼前的盛璟。

他看起來過得不太好。

衣服皺皺巴巴，想必沈思沒有幫他熨燙，他自己也不會。

原本細膩的皮膚上，泛著油光，還有未刮盡的胡茬。

沒有我替他付皮膚保養的錢，他越發不像那個高貴的王子殿下了。

半晌，我終於笑了：

「盛璟，你是不是覺得，我永遠是那個離不開你的小女孩啊?」

「我原來接受你的冷淡，是覺得你終有一天會被捂熱。」

「但當我發現你骨子裡其實變成了爛人的時候，那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呢?」

「成熟點吧，你已經被我放棄了。」

「我可以接受一切沉沒成本。」

「你知道我絕不會回頭了。」

15

再次看到盛璟的消息，竟然是從咖啡廳的電視裡。

那天我正和邵風成喝下午茶。

電視裡突然播出一則新聞：

【天才小提琴家受傷!其女友行兇被捕。】

原來在盛璟加入樂團的晚宴上，他當眾演奏了一曲《盛妝》。

就在所有人鼓掌喝彩時，沈思突然持刀衝出，一刀砍在盛璟的手腕上。

當場血流如注。

沈思被警察抓住時，還笑著對臉色蒼白的盛璟道：

「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你不可以比我更優秀的。」

「既然我沒有當上首席，你當然也不可以了。」

事後才知道，沈思嫉妒心極強。

原本就不滿意盛璟對我餘情未了，再加上他受邀成為首席，而自己卻沒有。

強烈的嫉妒之下，讓她決定毀掉盛璟。

給盛璟治療的醫生有些惋惜道：

「你以後不能彈琴了。」

「唉，其實那女孩力氣不大。」

「若是你當時戴了手表之類的擋一下就好了。」

「我看你這手腕上有常年戴表的痕跡，怎麼剛好那天沒戴呢?」

盛璟聞言愣怔半晌，突然哭了。

不知道在哭自己隕落神壇。

還是在哭其實一切本不必發生。

16

沈思因為故意傷人被捕，被判刑入獄。

盛璟一蹶不振，宣布退學。

一時間眾人唏噓不已，網友紛紛評論：

【兩大天才隕落，物是人非。】

【講真，天才和瘋子果真一步之遙。】

【太可怕了，不希望男友比自己強是什麼心理?】

隨即有ID為「今天也有好好給老婆做飯」的網友發布評論：

【自私的愛太可怕了。】

我無語看著認認真真發評論的邵風成：

「你幾歲了?」

對方捂住心口：

「剛剛答應做人家女朋友，就開始嫌棄我了!」

我哭笑不得：

「好好說話，不許裝可憐!」

距離我和邵風成在一起剛剛一周。

他已經成功發展到被全公司嫌棄了。

秘書找他看文件：

「邵總，這是新的合同。」

邵二貨：

「同喜同喜，以後我和亦舒婚禮一定給你發請柬!」

保潔擦地喊他讓一下：

「抬腳邵總。」

邵二貨：

「你怎麼知道這是亦舒給我買的鞋?」

簡直令人發指到人神共憤。

對面的男人還在喋喋不休。

很煩，也很甜。

傍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光暈。

我突然神差鬼使踮起腳親了他一下。

邵風成瞬間石化，半晌才顫顫巍巍：

「能不能申請再來一下?」

我剛要湊上去，他突然原地扎了個馬步。

我：「...」

看著位置剛剛好湊到我眼前的邵風成，我終是笑著吻了上去。

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告訴我：

你想要的一切，都值得踮起腳努力實現。

唯有愛情不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