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沒領教過我媽八卦的能力嗎?」
他臉色一凝,抬手用被子蓋住我,翻身下地,我躲在被窩裏,聽到自己清晰入耳 的心跳聲。許行航趴了過來,小聲和我說:「我先去應付一下,你自己看情況出 去 。 」
門啪嗒關上,我聽到他和我媽講話的聲音,動了動腰。
算了吧,他一個人出去就夠了,我再睡會。
於是我睡到了下午,也沒人打攪,等我醒來後走出門,許行航像是一個小學生端 坐在長輩中間,耳根通紅,看到我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我踏出去的腳步突然遲疑。
路阿姨過來牽著我坐到她旁邊,拿起我的手細細看,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哎呀,真好看,我沒想到做出來比畫上好看多了。」
她這麼一說,其他人一起聚上來圍觀我那枚戒指。我透過縫隙給許行航使眼色: 什麼情況?
他把臉深埋在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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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航航學畫畫懂點設計,這不比直接買有意義。」我媽現在屬於丈母娘看女 婿,越看越滿意,對許行航的喜歡不加掩飾,恨不得把他誇出花來。
「什麼設計?」我問。
「戒指啊,」路阿姨笑著說,「你們回來之前航航就把圖樣發給我了,讓我找找 店家去做的,前天才給我發消息說做好了,我又讓航航去拿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喜歡嗎?」
我愣愣點頭,看向許行航,他還是沒有抬頭看我。
戒指所在那一圈有些發燙。
青年少女春心萌動,來勢洶洶,愈演愈烈。
訂婚宴上,他在親屬朋友面前,重新對著我單膝下跪,也並沒有因為有一次經驗 就熟練多少,背景音樂一次又一次蓋過他的聲音,後來乾脆將音樂關了。
所有人保持著安靜,齊刷刷含笑看著我們。
在一片安靜中,許行航的聲線一如上一次有些顫抖。
「孟行,我們打娘胎裏就認識,從小的交情,你對我而言,是生命裏不可或缺的 一個人.…我想說……我想說什麼來著..」
他懊惱得不行。
其他人笑了一陣,許行航越發緊張,打戰的幅度開始變大,可是眼睛實在茫然, 過了一會兒,他一咬牙,「我私底下告訴你,現在,看在咱麼這麼多年交情的份 上,嫁給我,行不行?」
我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拉跨成這樣也是真有他的。
可卻默默把手伸了過去,那枚戒指又回到我的指間。
國慶結束,我和他回到工作的城市,和室友說了聲,花了一天的時間搬家。
在他的房子裏開闢出屬於我的地界。
「你自由接稿,為什麼不在家裏住?」
這話我想問很久,他坐在轉椅上滑到我身邊,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在腦後,「我 這不是怕你哭的時候找不著我嗎?」
我捶了他一拳,他裝模作樣在那裏喊疼,最後倒在床上打滾。 「又喝酒了嗎你?」
我讓他適可而止,他躺在床上蹺起二郎腿,突然悠悠歎了口氣。 「因為你在這兒啊。」
他看著我,坐直了身體,朝我拍了拍他旁邊的床鋪,我坐過去,還沒坐穩身子, 他突然湊過來親了我一下。
我嚇了一跳,反手拍了他一巴掌。
「真喝酒了!」
他揉著被我拍的地方,哼唧了一會兒,慢慢抬眼看我,「訂婚那天我有話沒說。
「嗯,你忘詞了。」
「這不是重點。」他飛快接話。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他的嘴抿成一條直線,眼裏翻滾著掙扎羞恥等種種情緒, 最後自暴自棄重新倒回床上,「說不出口,算了算了,你是沒福氣聽到了。」
我罵了他一句,起身要走,手卻被他牽住,緊緊地牽住。
「我想娶你。」
我心一跳。
許行航拉著我的手,臉卻朝向另一邊,露出來的那半邊臉逐漸染上顏色,他單手 把枕頭對折,將他整張臉埋了起來,悶悶的聲音從枕頭裏傳出來。
「想娶你,是真的。」
「哦,哦。」
本來我應該趁這個機會多問幾個問題的,但是看到他那副羞恥到不行的樣子,我 的臉也開始燒起來,語言組織能力開始倒退,話也說不連貫。
「這房子是為了方便見你找的,可你沒興趣見我,你隻想追劇。學做飯是因為你 手殘,學不來,還會炸廚房。戒指是從大學開始畫的,專業不對口,我畫了五 年,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又把那張設計圖拿了出來,連著改了好幾夜。」
「說不想戀愛是真的,因為你非要孤獨終老,我不想讓你因為不自在而疏遠我。 走錯房間那次,抱著你的時候我就醒了,就是不想放你走。那晚上喝得上頭,但 我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不自覺回握他的手,腦子裏一片空白,又聽到他說。
「其實...我的房間沒有變成貓屋,這個十一也是我拜託叔叔阿姨出去玩,別回 家的,我想和你單獨待在一起。」
那個枕頭逐漸貼近他的臉,像是長在了他的脖子上,渾然一體。
我像是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我以為的各種莫名其妙的巧合,原來是他的預謀。
可我很高興,非常高興,高興道鼻尖發酸,眼眶發熱。
許是因為長久沒有得到我的回應,他露出頭,轉臉看我,
「你不發表一下對我這些話的看法嗎?是開心,還是,just so so?」
我張了張嘴,激動之下聲音都是抖的,故意聳了聳肩,平復著自己的心跳,「也 就那樣吧。」
握著我的手驟然變緊,他沒聽出來我的緊張,臉色瞬間沉下來,明晃晃的失落, 臊眉耷眼,像隻委屈的狗子。
我沒忍住笑出來,「看不出來啊,許行航,你還一套一套的,畫得最拿手的是不 是蚊香?一圈繞一圈。」
「不是。」
截停在「不是」這兩個字上,我一直不知道他最拿手的畫是什麼,直到結婚的那 天。
大螢幕上出現一張又一張我的畫像,有素描,也有漫畫,有我看書的樣子,也有 我追劇的樣子,不知道多少張,畫技由青澀變得成熟,到最後寥寥幾筆就能看出 我的神韻。
他這次聲音沒有抖,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最拿手的畫,是畫你,從高中開始畫,畫了成百上千張,張張不一樣,張張 都是你。」
眼淚自發溢出眼眶,我淚眼蒙朧地看著他,他笑著給我擦掉,深情不過三秒,欠
嗖嗖地說:「其實還想把那些記錄你醜樣的畫拿出來,但我覺得你肯定會打 我。」
我已經緊緊抱著他,埋頭在他的懷裏。
我和我的竹馬結婚了。
因為他愛我。
而我也愛他。
許行航番外
我喜歡上了我對門的小女孩。
從小一起長大,俗稱青梅竹馬。
一開始隻當她是一個小妹妹,而且混熟了,相當於親人,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在孟叔叔去世之後,我覺得她太可憐了,就習慣性地照顧她。
那時候她很不愛說話,明明之前不是這個樣子,所以我就會想盡辦法逗她笑。找 笑話說給她聽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隻是一直陪著她而已,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
轉捩點發生在初二的時候,周阿姨再婚,她跟著周阿姨搬去了新家。
她搬走了一個星期,我從來沒有和她分開過那麼久。每天想給她打電話,又找不 到藉口。那時候我開始畫畫,畫她。
不能說完全不像,隻能說是慘不忍睹。
說句老話,雖說是有些肉麻,但確實表現出了我那幾天的心情。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以至於當她渾身濕漉漉地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以為那是我的錯覺。
她撲到我的懷裏,掛在我的脖子上,把我的睡衣弄濕。
我像是變成了木偶,隻剩下軀殼,而靈魂已經被擊飛。
她在哭,她說她不想離開這裏。
我好像變傻了,她在說,我在聽,可事實上我耳邊隻有我的心跳聲。
我甚至都擔心她能聽出來我的慌亂。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我察覺到了自己隱秘青澀的感情。
她後來又搬回了對面,那幾天我的高興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以至於我媽旁敲側擊 問我是不是早戀了。
倒也不能說完全不對。
高一我和她是一個班,高二我選擇藝考,不常去教室上課,對她的瞭解就少了很 多。
當周阿姨焦急地打電話給我,說她不見了的時候,我打翻了顏料盤,撞到了畫架, 弄得一片狼藉跑出去。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突然像是開了竅,我跑去了孟叔叔的墓地。
她果然在那裏,眼睛腫成了核桃,我松了一口氣,卻又馬上提了起來。
她到底,為什麼變成這副樣子?
孟行很懶,但她也很倔,我問了她,她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不問了。
我自己去找原因,翻開了很久沒用的同學列表,由親到疏,我去問他們為什麼孟 行會哭成那個樣子。
難怪我一開始就看周雯不順眼,一來就黏在孟行身邊,原來憋這個壞。
按理來說,少年意氣,我該為孟行報仇,可想來想去,我隻讓江月江陽多去陪陪她。
我一直後悔,沒有在那段日子裏陪著她。
所以我報了和她一個城市的學校,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找了房子。
我一直忐下,不知如何開口,而她永遠懶洋洋,漫不經心。
我悄悄試探過她,她有沒有喜歡的人,想不想談戀愛。
她一臉驚詫地反問我單身不香嗎?為什麼要去吃戀愛的苦?
行吧。那我也是。
說來我也慫,心已經飛了,行為卻不敢躍雷池一步。
愛情於我而言,簡直就像是一個死胡同,而我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一去不回。
老媽催我找對象,我讓她去催孟行,她自是不可能直接去找孟行的,所以她去找了 周阿姨。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
至今我都在感謝著孟行那位失戀的室友。
雖說很不地道,但我真心覺得她失戀的好。
因為她進了醫院,我才有機會和孟行一起進入一樁誤會,引起一系列莫名而又完 美的連鎖反應。
天時,地利,加上我的暗箱操作達到人合。
孟行那匹大漠孤狼終於開了竅,動了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