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文完)
【秦懷番外】
1.
我的一雙腿傷在和北涼的那場大戰中,自然是我故意的。
若我不丟一雙腿,丟的便是一條命。
青松把我背回大營的路上問我為什麼下手要這麼狠。
他到底還小,不知道大營的軍醫都是秦詔的人。
聽說秦詔已經將京城那幾位兄弟除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我這一個徵戰沙場的同胞 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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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廢了一條腿,又攻下涼城,秦詔到底還是因為種種考慮留下了我。
隻是我知道,他不會對我有任何的鬆懈,一切都不過是因為他怕自己的皇位坐不 穩。
張神醫說可能會有治好我腿的方法,我沒想到。
賜婚聖旨傳到府上的時候,我更是沒有想到。
不過也不奇怪,新中的狀元在朝中無權無勢,應該最是好拿捏。
最開始我是想在不知不覺中殺了岑今今的。
可是她總是眨著她那一雙圓圓的眼睛,軟糯糯地跟我承諾:「今今很乖的,一定 聽王爺的話。」
哼,哪個人死之前不說自己是最聽話的。
隻是小丫 頭看上去的確是有些蠢,不像是秦詔會派來的人。
而且嬌嫩得很,隻是不讓她睡在床上便能哭上一哭。
我心裏裝著那麼多的事,哪裡有空來跟一個小丫頭周旋。
她要睡床便睡,還不知道能睡幾天。
青松處理事情的速度越來越慢了,早就讓他去查清楚這個岑今今的底細,卻遲遲 還沒有回信。
剛讓青松退下,岑今今便沐浴出來。
她一臉驚恐地走到我面前來,我好心跟她解釋:「你睡床,我睡這兒。」
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整個人扛在了肩上。
我堂堂一個七尺大男兒,被一個女人扛在了肩上,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但我卻找不到半分發脾氣的理由,隻沉著臉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誰能想到她一翻身便將我放在枕頭下的匕首弄掉了。
這個小丫 頭為了一把匕首哭了整整一個小時,哭得我的腦袋都疼。
「岑今今,到床上來睡。」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我是不可能哄她的。
我秦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對一個小丫 頭片子沒有絲毫辦法。
岑今今的父親是新科狀元,她卻蠢得讓人瞠目。
蠢到覺得別人罵自己蠢也沒關係。
「你們說我蠢可以,但你們不能說王爺!」我還沒見到人,便聽到岑今今毫無殺 傷力的吼叫聲,「王爺是為了天下子民,為了保護國家才傷了腿,你們不能這樣 說王爺!」
就像她習慣了聽別人說她蠢,我也習慣了別人在背後罵我殺心太重遭了天譴才會 沒了腿。
她前一秒還像是護著小雞的母雞,後一秒看到我便像是隻花蝴蝶一樣撲過來。
不僅蠢,變臉還快。
挺有趣的,既然青松說她不是秦詔派來的人,便好好留著。
在這世間怕是很難再找一個比她還蠢的人,我見過太多心眼多還自作聰明的人, 突然覺得像她這樣蠢蠢的倒也很是可愛。
青松說岑今今一定是給我灌了什麼迷魂湯,不然我不會讓他一個大男人親自去門 洞下捉一隻小貓放進屋裏,逗她開心。
他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岑今今不知道給我灌了什麼迷魂湯,我好像看著她像個傻子一般咧開嘴笑也會 忍不住彎下眉眼。
當她在我耳邊說:「今今最喜歡王爺了。」
我甚至有些感謝上天,感謝上天能把世上唯一的岑今今送到我身邊來。
她好像有令萬物復蘇的能力,在我荒蕪的心上開了滿心的花。
2.
當土匪的劍刺進我的身體裏,我看著小玉背著岑今今逃跑的時候,我竟然可笑地 在慶倖她能跑真是太好了。
我在靈雲寺醒來,看到的不是趴在我床邊哭的岑今今,而是那些差點要了我命的 紙條。
「那個北涼人逃了。」青松跪在地上,聲音很輕。
我一口血噴在床帳上。
曾經的那些慶倖是多麼的可笑,那個在我面前裝得對我喜歡得不得了的人一心隻 想要我死。
我昏睡了很久。
張神醫罵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才會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我躺在床上,看著床頂,不是不想活了,隻是不知道自己活下來會做什麼。
殺了岑今今?
我好像真的做不到。
再次見到岑今今,她剛昏睡醒來,看上去還是很虛弱的模樣。
我拿著那些差點要了我命的紙條去問她,她卻好像以為還能騙我,裝作一副什麼 都不知道的模樣。
那手諭上面的「秦懷」二字,除了她沒有誰再能寫得出來了。
我明明什麼都沒對她做,她卻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樣。
張神醫說她是真的快要死了。
我騙不了自己,我心疼得難以喘息,甚至希望自己能替她躺在床上。
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為了能更好地照顧岑今今,我甚至放了小玉。
若是別的人,單這次這件事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王爺,您合一合眼吧,您的身子骨哪裡熬得住啊。」青松跪在我身邊,哭著求 我。
我看著床上已經快沒了生氣的岑今今,對他說:「等她活過來,本王一定要好好 罰她。」
很顯然,我真的對自己看得不夠透徹。
她醒來以後,我除了會說一些冷冰冰的話,什麼也做不了。
隻是我的身體每況愈下,張神醫一邊罵我一邊為我治病。
我的病倒是好了不少,但是心上的病卻無藥可醫。
或許是可以醫的。
隻有岑今今可以醫。
我昏迷的消息的確是假的,岑今今屋外的人也是我撤走的。
小玉逃走的時候我知道,岑今今更是在我眼皮底下偷偷摸摸下的山。
「王爺,進屋去等吧。」青松站在我身邊,苦口婆心勸我。
我不要。
我要在這兒等著,等著看岑今今是回來還是逃走。
隻給她一夜的時間。
隻是我沒有想到她是趴在小玉背上回來的。
她艱難地擠出一絲笑來,抬了抬她的手對我說:「王爺,鹿銜草.
那一刻,我的心好像是被人撕扯成碎片。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為什麼老天會懲罰到她的身上,為什麼躺在床上受苦的不是我?
我拎著張神醫的領子,像一隻瘋了的野獸。
「你若是治不好她,你這輩子也不必再治其他人了。」
明明岑今今已經醒過來了,張神醫卻偏說她快要死了。
沒有人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我甚至寧願她是真的騙我,下了山便再不回來,也比這樣躺在我懷裏漸漸失去氣 息的樣子更好。
最後張神醫說他師父可能有辦法,我們連夜去了他師父的幽谷。
果真是有辦法的。
隻是需要些時間。
而這些時間我可以用來處理那些醃攢之事。
秦詔與北涼舊部勾結的事我早就有些懷疑,隻是沒想到這麼早便能被挑出來。
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差點叫出來。
「寫禪位詔書,再自縊。」我扔給他一段白綾,繼續道,「否則我自有我自己的 辦法讓你死。」
他自然是不願意寫的。
殿外都是我的人,我將白綾繞在他脖子上吊上了梁,再仿了他的字跡在詔書寫下 了他的罪行與禪位的意願。
這麼多年我都有意練習他的字跡,就算是最親近他的大臣也不會認出不是他的字。
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便隻等著岑今今醒過來。
3.
岑今今醒了。
張神醫說她可能是摔到了腦子,如今失憶了。
我原本是不信的,直到見到她的時候,她沒有朝我撲過來,而是與我擦肩而過。
而後她眨了眨她那雙圓圓的眼睛問我:「你認識我嗎?」
她怎麼能說出這般狠心的話。
她好像不喜歡我了。
她同意跟我回宮,做我的皇後,卻做不回曾經的岑今今。
我對自己說她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如今她隻要好好在我身邊便好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提議我選秀的時候瓦解。
我知道這一定是她那個自作主張的父親對她說的,也知道她或許是真的覺得皇宮 冷清,可還是覺得難過。
若是以前的岑今今,她是一定不會讓我選秀的。
她那麼蠢,一定會緊緊抓住我。
這樣想著我便急急又召來了張神醫和他的師父,想要問問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能讓 岑今今恢復記憶。
沒想到還沒有找到別的辦法,她自己便想起來了。
老天爺還是站在我這邊的。
躺著的小姑娘一張小臉通紅,我低頭吻了吻她水潤的紅唇:「今今。」
我的聲音沙啞。
小姑娘眼神迷離地輕輕哼了一聲回應,我俯身在她耳邊道:「乖,再叫一聲懷哥 哥。」
她輕輕咬了咬唇,最後紅著眼睛嬌滴滴叫了我一聲:「懷哥哥。」 那一刻,我滿心沒出息地想:便是為她死了也值。
事後,我抱著她輕輕點了點她紅透了的鼻尖,告訴她:「這才是,懂了嗎?」
「可是,可是嬤嬤不是這樣教的..!她的聲音細細的,像是小貓撒嬌。
真是磨人。
那個教她的嬤嬤,自是沒想過我還會有今日。
「今今,」看著懷裏快要睡著的人,我問她,「你說我也背過你,是什麼時候?」
她往我懷裏縮了縮,小聲嘟囔:「不告訴你。」
不告訴便不告訴吧。
往後我也可以背著她,她那般小小一隻,背在背上也沒什麼重量。
我突然想起那日,她將我與一頭豬做比較。
心裏有些憋屈,輕輕在她耳尖上咬了一下。
我哪裡想到我會有今日呢。
我從戰場上滿身是血回來的時候,我以為我的一生都會為了活著而昏暗醃臘。
誰能想到幾年後,會有一個小蠢蛋發著光誤打誤撞跑進我的人生中,用她特有的 方式在我的心上種滿了花。
又香又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