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初他對我的疼惜……是真是假?」
曾經多次救我出水火的槿葉,曾經維護庇佑我的兄長,在時間洪流下,漸漸變了樣子。
以我十九歲為節點,北境不穩,小小鮮卑竟敢求娶公主,否則揮軍南上,動搖大周國脈。
他們要的是備受寵愛的大公主,可最終定下的人選,是我。
我雖不算受寵,但至少也是不上不下的位置,父皇怎麼也不會選我這個嫡親的女兒當替死鬼。
是我那好皇兄,他拿我當籌碼,替換下父皇心尖上的大公主,換取一份愧疚。
皇室親緣淡薄,還真是如此。
我與皇兄一母同胞,本是天然同盟,他卻賣我求榮。
我再不願也無濟於事,最終踏上和親的路。
恰逢鮮卑內亂,子弒父,而後兄弟相殘,我像是最後贏家的獎品,被他們爭來爭去。
象徵著大周顏面的公主,糟蹋起來應該別有一番滋味。
昔日軟弱的孟芷清死在那一夜,我變得愛笑,總嬌媚的歪在可汗懷裏。
我用三年的時間,獲得宇文括的信任,然後跟大周的將軍穆雲起裏應外合,將鮮卑屠得四分五裂。
二十二歲,我隨軍凱旋,我那太子兄長終於也登上帝位。
他終於跟父皇相差無幾,一樣的令人厭惡
朝中有人抨擊我殺害親夫,雖有功,也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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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瞇瞇地將他家中嫡子奪進府裏,做了十天面首。
後來他在長公主府門前跪了三天,我才把還剩半條命的兒子給他還回去。
隻是那俊俏小哥,好像不能人道了。
我是大周的功臣,同穆將軍私交甚篤,以後誰敢惹我,應該好好掂量才是。
記憶到這裏戛然而止,我還是想不起是什麼時候跟皇兄徹底決裂,也想不起謝淩遠是怎麼淪落成我面首的。
說起來,在我和親前一天,他來找過我,是他給了我一封信,讓我有機會結交穆將軍。
所以他對我是有恩的,我沒理由為了一己私欲害得他家道中落。
想到此處,我凝眸看他:「還不知道太傅是怎麼淪落到我府上的?若真是芷清失禮在先,太傅要打要罰絕無怨言。」
他嘴角翹起,不知想到什麼,我總覺得他笑得有些曖昧:「要打要罰嗎……」
「芷清之於我是救命恩人,是我自願獻於枕席。」
啊???
我張張嘴,腦中驚雷不止,不僅是事實與傳言大相徑庭,更是他自願……自願……
我知道我臉紅了,整顆腦袋熱度不減,一時又想起剛醒來時他擁著我的力道。
要命要命。
當事人就在眼前,不能再想了!
「芷清在想什麼……」他傾身向我壓來,我努力撐開一小段距離,可他身上的藥香還是渲染過來,太近了。
「你之前,可喜歡綁著我了,還喜歡讓我求饒,讓我哭,這些殿下都不記得了嗎?」
轟!!!
我整個人徹底僵住,我竟……玩得這麼花???
他湊過來,清雋如玉的臉上帶著情潮:「還望殿下垂愛。」
之後一切都不受控制,介於鮮卑的往事,我對此事應是排斥的態度,但對方是他,一舉一動都讓我心臟狂跳。
一夜放縱。
5
再睜眼頭疼欲裂,亂成團的記憶被一點點捋順,我終於想起了一切。
我回朝後雖與皇兄不再親近,但到底也維持著表面的情誼。
讓他對我下手的契機是……我救了不該救的人。
當朝太傅兼肱骨大臣,謝淩遠。
他的未婚妻,早些年無故病逝,人人隻談他們少了些緣分。
沒想到前幾個月,有謠言說宮中一位妃子十分肖像他亡故的未婚妻。
這還用想嗎?是我那好皇兄,不知何時惦記上謝淩遠的未婚妻,使了手段讓她假死,實則進宮當了娘娘。
此事簡直是把謝家架火上烤,你不追究,沒臉;追究,那是皇上。
謝淩遠吃了悶虧,隻說那隻是相似,並不是自己未婚妻。
這事就此作罷也就算了,偏皇兄與謝淩遠離心。
他自己作的孽,還怕別人因此記恨,索性想法設法誣陷個通敵的罪名,抄了謝家。
我與穆將軍從中阻攔,皇兄是鐵了心要致謝家於死地,他也不怕臣子寒心?
謝家最後可是跟著謝淩遠站在他這邊的,說到底有從龍之功,還是他的師長,他真是,當了皇帝就飄了,徹底不隱藏了。
經過多方挽救,終於改謝府為無罪,謝相告老還鄉,以求謝淩遠有資格繼續留在朝堂。
可他不知道怎麼想的,他撂挑子不幹了,那麼大一個人跑我長公主府住下,自獻枕席。
前幾日我醉酒被人下藥,本想著用涼水清醒,卻被他攔住,我急著沐浴,他非拉我飲茶。
推脫幾下,在我欲走時,他聲音顫抖的問:「不要找別人,我不可以嗎?」
我回頭,他那雙淺色的眼已是紅了眼眶,難堪卻執意看著我。
明明沐浴就可解的毒,我還是失了理智,於他一夜廝混。
記憶又閃回幾下,確實是我醉意上頭,骨子裏的惡劣本性帶出來些,那晚我把他折騰得要命,他卻全盤皆收。
就連被我用銀鏈綁住雙手,他也笑著縱容。
我是不知道他何時對我有意,謝淩遠本是一個極其高傲性格冷淡的人。
難道隻是為了救命之恩?
我從前是對他癡戀,可經過五年的時光,那點小女子情思早就拋之腦後了,他莫不是以為我挾恩圖報?
何苦……
大概是被我動作驚擾,他長睫顫了顫,睜開了眼。
「芷清……」
謝淩遠湊過來索吻,被我躲開了,淺色的眸子盯我一瞬:「殿下恢復記憶了?」
我點頭承認,強裝淡定開始穿衣。
「一次意外,太傅還是忘了吧。」
「兩次還是意外嗎?」
……
謝淩遠撐起身湊近,頸側那一道刮痕分外矚目:「殿下是想始亂終棄?」
距離太近,呼吸相聞的程度,似是雪山霧凇的冷冽氣息,讓我本就卡殼的大腦更是迷亂。
「我所求不多,隻願常伴卿側。」
6
秋獵,樹葉初黃,謝淩遠是以男寵的身份來的。
大臣的面色各異,不屑同情皆有,但他卻適應良好的樣子,還時不時幫我理一理發絲。
皇兄望過來的視線格外冰冷,隻是……他注視的並不是謝淩遠,而是我。
之前就感覺到了,他到底在忌憚我什麼?
五年前送我去和親是忌憚,如今下毒暗害亦是。
若是以前我還天真的以為他對我尚有親情,可現在看看,皇子死絕,餘下的公主不是和親就是早早配了個廢物駙馬。
我雖有榮光在身,卻如烈火烹油。
他不會放過我的。
明明幼時背著我四處跑的兄長,現在已變得面目全非,母後去世時的承諾,他都忘了嗎?
權勢二字,真是可怕。
可如今自保,也唯有權勢。
秋獵開始,我換了一身騎裝,在鮮卑的五年,別的不說,至少騎射是極為熟練的。
皇兄帶著人馬進入密林,我便也跟了上去。
陽光穿過密林,一時萬籟俱寂,連鳥叫蟲鳴也無。
常在險境的直覺告訴我,有些不對勁。
灌木摩擦聲中有弓弦緊繃的聲音,下一刻我撲向謝淩遠,擁著他在地上滾了兩圈卸力,而後躲在樹後。
馬匹被箭矢紮成了刺蝟。
皇兄果然想借機殺我,剛好,我也想殺他。
我含住哨子,用力吹了下去。
哨音在林中傳遞開,而後有了回應。
前來暗殺的刺客還沒來得及動手,聽到哨音又紛紛回轉護駕。
隻是沒用了,今日,不止是我想殺他。
他動謝家的時候,便已讓臣子不滿了,而後他大肆排除異己,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惹得人心浮動惴惴不安。
君臣向來需要一個平衡,可他不懂。
他不得民心,不得臣心,大周不需要一個暴君,如今水要覆舟,乃是大勢所趨。
連我這個最後的親人,也要殺他。
眾矢之的,他必死無疑。
多方的人馬,最後他死在誰手上都無人知曉,反正一個個裝得挺無辜。
大臣們痛哭流涕,我也從善如流,哭得撕心裂肺。
他仍睜著眼,眼神帶著血色,可我再也不會怕了。
親王死絕,皇子還未出生,宗親又難堪大任,最後……穆將軍與謝淩遠舉薦我為帝。
我三次拒絕稱帝,最後「勉為其難」披上龍袍。
從此,我便是第一個女帝。
7
皇兄啊,我體內流的也是皇室的血。
我並不差什麼。
8
登基之後我便忙得團團轉,明明皇兄在太學也能得個優良,怎麼治國這般……不行。
連著五日,我都埋在奏摺中抬不起頭。
謝淩遠送來補湯,我嘬了一口,嗯,挺鮮的。
喝完我又將視線轉到奏摺上,江西水患已經撥下賑濟款,可水患之後必有瘟疫,須得安排醫者與軍隊過去。
寫下最後一個字,紅筆被人抽走。
「陛下是一點也不愛惜身體。」
謝淩遠自打封後以來,便揣著賢後的樣子,天天送湯揉肩,很是賢良。
我斜著眼打量他,謝淩遠接近我另有目的,他在朝中的勢力根本沒被清除,一切像是為愚弄兄長而設下的局。
我給他鳳印意在試探,哪知他還真就接了,從此後宮不可幹政,他真的甘心?
「殿下這般看我,在想什麼?」
在想你接下來要出什麼招,唔?是美人計。
在他接連不斷地輕吻下,我氣息越來越亂,直到衣衫被解開。好吧,勤政這麼些天,我也該好好放鬆一下。
事後,他捏著我的手揉來揉去,替我緩解手腕的酸痛。
昔日寒玉做就的人,此時眉梢眼角皆是饜足。
「殿下一心為民,也不能累壞了身子,翻身,我再給你按按。」
嗯……筋疲力竭之後再好好推拿一番,真的舒服。
隻是不知,他所求到底為何,謝家培養出的嫡長子,潛心蟄伏,必是有所圖謀。
「淩遠……你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孟芷清,你若負我,我會殺你。」背後的殺機如有實質,沿著背脊緩慢上升的手,慢慢攥住了我的後頸。
可懸著的心卻放鬆下來,他若要權勢,我亦會殺他,但他隻要我的一顆心,還好,這顆心我給的起。
我啞著嗓音悶悶笑著:「好啊。」
9
稱帝五年無所出,朝臣蠢蠢欲動,讓我選秀填充後宮。
其實與謝淩遠無關,是我不能生。
嫁入鮮卑那天,我便吃了不孕藥,我不想生下帶著鮮卑血統劣質的孩子。
也不想被孩子牽制,有損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