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上心疼了：「母後，阿昭他未發一言啊。」
「你還有臉說!都是你心術不正，忘了人倫綱常!」
太後氣得發抖。
她又指我哥，口不擇言：「還有你!我要是你，就同皇上一刀兩斷!你這麼不明 事理，這麼多年書都讀到哪去了?還是說上梁不正下梁歪，秦家家風專好荒淫無 恥?」
一直不言不語的哥終於動了。
他默默推開皇上，不卑不亢道：
「秦家家訓，濟世安民。我為相五年，抗洪賑災有功無過。我妹妹為將，鞠躬盡 瘁佑護四方。皆不曾有負家訓。
「聖賢之道，唯誠與明，從未不許人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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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哥回頭，深深看了皇上一眼，低下頭來。
「草民知道自己越矩了，今日大昭歷代先帝在上，我以死謝罪，還望太後不要為 難小妹。」
說罷，我哥猛地站起來，一頭撞向梁柱。
「哐!」
「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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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眼血色，血色滿眼。
我僵愣在原地。
身後是公主撲上來捂我的眼睛，皇上撕心裂肺的喊聲，太後的驚訝呼聲。
隻有我，石化當場。
我哥那樣一個文弱書生，哪裡來的勇氣和力量撞柱子?
不知道是誰在後面說了一句。
「文人風骨，浮沉後如舊。」
秦則昭，你他爹的別太愛了。
「太醫說秦則昭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皇兒你休息一下吧。」
自我哥撞柱以來，已經七天了。
這七天皇上每日披星戴月，處理好國事就守在我哥榻前。
太後看在眼裏，心疼了，想跟皇上談談心。
「皇兒，如果你確實喜歡秦則昭，就讓他跟在身邊吧，但你們不能成親。
「唉，秦則昭如此大才，同你分手了，他依舊可做股肱之臣。
「我隻想激他一激，沒想到他竟然….
「母後，」皇上抬手，第一次截斷了太後的話，「朕想好了，既然您不讓朕娶 他，那朕就嫁給他。」
我一驚。
皇上，您要不要聽聽您在說什麼?
我們家祖墳沒有這個福氣!
他繼續道：「我算過了，小昭為官清廉，府中清貧，兒臣過去喝白粥，挖野菜， 母後也不必心疼。」
「哦，兒臣或許還要勞煩秦將軍養一養，母後不用擔心。」
我呼吸一滯。 救命啊。
我的俸祿和公主的小金庫是放在一起的。 他來了我倆還要養著他?
「別放屁，」太後抬手給了皇上一比兜，「說人話。」 阜上垂下眼眸。
半晌，他才沉沉道：
「您知道嗎，兒臣追了他十年，整整十年。
「他喜讀書，兒臣便修習百家，至此博覽群書，初窺為君為政之道。 「他不習武，兒臣便強健身體，後來操練軍隊，重振大昭軍風。
「初登基時，兒臣根基不穩，他將生死拋諸腦後，用命來扶持兒臣。
「母後，因為喜歡他，兒臣想變得更好，因為想追上他，兒臣真的變得很好。
「他不隻是兒臣的純臣，也是兒臣的寶貝，他讓兒臣明白自己想成為一名好的君 主。
「這樣的愛，無愧於天地君親師。我心昭昭，日月可鑒山河可證。」
不愧是讀書的文化人。
這一番話說得我一愣一愣的。
好生感動。
嗚嗚嗚嗚。
我再也不說你是拼頭了。
心裏也不。
說完這些話，皇上好像輕鬆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太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這個兒媳您不認也罷，您不認我就去秦家當上門女婿。」
太後：???
太後冷靜抬手，給了皇上一巴掌。
「你有病?誰要聽這些?
「他又沒醒你孔雀開什麼屏?
「我一切目的的出發點在於，不斷子絕孫。」
大昭皇族出情種。
每代皇上都有且隻有皇後這一個伴侶。
可謂是優生優育保平安。
但問題是，如果一雙兒女一給一同。
那這局怎麼破?
我摸著下巴，後知後覺。
終於明白太後為啥說這波是高端局了。
高。
真他媽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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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明顯沒想到。
我親眼看著這位聰明絕頂的皇上，臉上露出一種狀似空白的表情。
他愣了好久，終於合起驚訝的嘴巴。
「所以，您要停他的官，斬秦將軍，都是在逼他跟我分?不是怕他們反?」
太後翻了個白眼。
「我好歹隨先帝打過天下，知道惜才愛才，秦家兄妹是我看著長大的，又是國之 棟樑，怎麼可能亂殺?
「可誰知道秦則昭這麼硬氣，眼看他妹妹要掉腦袋了也不吱聲。」
不對啊。
我哥不吱聲是大概是知道公主會來。
而太後沒等到我哥鬆口，有臺階就下，說暈就暈。
我仔細回想，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隻有自始至終以為自己真的要掉腦袋了!
原來，我竟是他們明爭暗鬥的一環!
原來，我是選項E、我是Plan B、我是分叉的頭髮、被雨淋濕的小狗!
皇上好像終於緩過來了。
隻聽他哆哆嗦嗦道：「不是..這算是您同意了?」
「代孕呢?代孕不行?」
太後一臉義正詞嚴。
「代孕違法你不知道?
「糊塗的前妻咋沒的你不知道?」
皇上噎住了。
他下意識反駁。
「當代年輕人都不生孩子。不能生就不生唄，咋?咱家有皇位要繼承?」
太後像看傻逼一樣看皇上。
「嘿嘿嘿你不知道吧?這個咱家真的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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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哦」字。
相當富含靈性。
生動形象地寫出了皇上被巨大喜悅沖刷時的傻缺。
表現了太後在看到皇上犯蠢後不佳的精神狀態。
同時，也表達了太後對皇上的鄙夷嘲諷之情。
幾個回合下來，我摸透了一切。
當代年輕人：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
太後：兒孫不必有啥福，兒孫上位才是福。
勵志老人。
贊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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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醒了。
公主咋咋呼呼地從屋子裏跑出來。
招呼我們去看。
皇上一個箭步躥了過去。
我一個箭步，直接從樹上掉下來了。
果然，偷聽別人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正當我做好以臉搶地的準備時。 公主一個箭步，將我摟在懷裏。
順便還踹了一腳桃花樹。
一瞬間，桃花紛飛，落英繽紛。
公主的手摟著我的腰，我們在漫天粉紅色的花瓣雨中，轉著圈圈落地。
她深深地看著我。
看得老娘臉紅心跳。
我忙一把推開她。
一邊高喊：「男女授受不親!」
一邊心想：果然我不行，被表白就動心。
為了遮掩，我撒腿就跑。
公主一把將我抱住。
推操之間，一回頭。
太後正頂著一腦袋的花瓣，笑眯眯地看著我們。
她指了指自己頭髮上的桃花。
「怎麼,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這是什麼 Play?」
啊這?
我咬咬牙：「Cos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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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Cosplay,你們兩個誰Cos 男的?」 太後掃了我倆一眼，有些不解。
我更不解。
你生的你自己不知道嗎?
但該說不說。
太後即使尬聊也不讓我的話掉在地上，真是個有素質的人。
正想著，屋子裏忽地傳來我哥一聲叫。
我們連忙跑進去。
隻見屋子裏一片狼藉。
我哥一邊躲著太醫，一邊對著皇上張開手臂。
他一張口。
我們所有人石化當場。
隻見他對著皇上道：「爸，抱!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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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僵硬地扭過頭。
我捂住臉。
一旁的太醫看見我哥這個舉動，嚇得滿腦門冷汗，連忙替我哥解釋。
「陛下太後公主見諒，秦大人傷了腦子，記憶錯亂，對東西的認知隻停在幼時，
小孩子認錯也是正常，他不是故意的!」
啊?
記憶錯亂了?
我那學富五車狡猾如斯的哥，自戕未遂變小孩兒了?
我不信，伸手在我哥眼前晃晃。
「嘿，哥哥你還記得我是誰不?」
皇上皺著眉頭，「啪」一下拍開我的手。
我還沒來得及疼，公主抬手就給了皇上一杵子。
然後抓過我的手吹了吹。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燙了。
救命，皮糙肉厚的，有什麼可吹的。
救命，稀鬆平常的，有什麼可害羞的。
但我還是控制不住啊!
轉過頭，我眼神四處飄。
然後，就看見皇上把我哥抱在了腿上!
他一邊拍著我哥脊背，一邊輕聲哄道：「阿昭乖，爸爸在。」
一瞬間，整個屋子靜了。
所有人動作都一滯，太醫紛紛屏住呼吸，連顆冷汗也不敢掉。
太後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我聽見她小聲嘀咕：
「瑪德，此間困境唯有床板是直的，老娘早晚炸了這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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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他媽的早晚炸。
第七次看見皇上拿著小豬佩奇勺子，給我戴著跳跳虎口水兜的哥哥喂早飯時。
我終於蚌埠住了。
「皇上，算我求您，我哥隻是心智不全，不是四肢不健全。
「他兩歲就能自己拿筷子吃飯了，還吃得很好，您不記得了嗎?您真的大可不必 如此。」
皇上白了我一眼：「當然記得關於阿昭的一切朕都記得你懂什麼,朕樂意。」
說完樂意帝轉過頭，對上我哥又立刻笑靨如花。
「來，小汽車進庫啦，嘀嘀~嗚~真乖，哇!寶寶真棒!又吃了一大口飯飯。」
然後再冷酷無情地看著我：「不是吧秦將軍，你哥有人喂飯你沒有，你不會嫉妒 了吧?嘖嘖嘖，酸的嘞。」
我：…
拉過身邊的小太監：「公公，他們總這個樣子嗎?」
小太監在皇上鼓勵的眼神中嘿嘿一笑，精簡概括：「過猶不及。」
四個字!
我懂了!
他的意思是，我哥沒失神智前，這飯是兩個人相互喂的!
他媽的他媽的!
我捂住臉。
很難想像，我和公主在沙場浴血奮戰，就是為了保護這兩個玩意。
他媽的誰都別攔我。
老子要砍死這對死鬼!
我壓住火氣，怒道：「誰稀罕，小情侶的臭把戲。」
然後，我的嘴裏就被塞進來一口飯。
公主拿著海綿寶寶的勺子和套碗，滿意誇道：「淮寶寶也很棒。」
我：?
「對對對，小情侶的臭把戲。」皇上不鹹不淡道。
我瞬間炸毛了：「沒有的事，我和公主是正兒八經的哥們!」
皇上哦了一聲，繼續喂飯：「我隻知道，張飛是不會喂關羽吃的的。」
「而且就算喂了，關羽也不會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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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防，人人都會。
當上早朝時，就換成了大臣破防。
戶部尚書：「啟稟皇上，今年北方糧食產量很好，比去年多了三成!」
皇上：「你怎麼知道這是宰相密訪北境得來的新型稻種?這確實不錯。」
禮部尚書：「啟稟皇上，今年萬壽節，咱們怎麼準備?」
皇上：「你怎麼知道宰相會親手給朕做長壽面?」
吏部尚書：「啟稟皇上，今年登科取仕的學子有很多青年才俊。」
皇上：「你怎麼知道宰相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
大殿靜了，沒人啟奏了。
我站在下面，跟旁邊的人咬耳朵：「不是，皇上他一直這樣嗎?」
「倒也不是，宰相被停職才這樣的。」旁邊人說。
或許聽見了下麵的小聲音，皇上提高音量。
「你們怎麼知道，朕下了早朝要去喂孩子?」
此話一出，立即如同石子擲靜湖，激起萬丈波瀾。
「皇上什麼時候有孩子了?」
「天佑大昭，福澤大昭，皇族終於有後了!」
「皇上，小皇子多大了?」
皇上一臉幸福：「二十五歲一米八，英俊帥氣人人誇。」
沸騰的朝堂頓時像死了一樣。
公主小聲吐槽：「好像狗子對屎的執拗。」
我樂了一聲。
皇上立即像找到捧哏一樣，手一指我：「愛卿想說什麼?大膽地說出來!」
在皇上滿懷期待的眼神中，我不卑不亢地拱手。
「回稟陛下，臣隻是忽然想起一個叫林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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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治國有方，大昭蒸蒸日上。
宰相碧血丹心，深受民眾愛戴。
我與公主坐在酒樓飲酒，一路上聽見不少稱頌他們的。 誇著誇著，話題就偏了。
「你說，皇上什麼時候封宰相當皇後?」
「快了吧，宰相說是被停職，其實是去準備嫁妝去了吧?」
「快準備吧，好期待這場大婚啊!」
「我朝首位男皇後!我活這麼大歲數，真是見了世面!」
我大驚。
是在我邊陲吃沙子久了嗎?
京城的風氣這麼開放?
仗著自己戴著易容面具，我過去湊熱鬧。
「老哥，皇上和宰相在一起，這……你們覺得合適嗎?」
老哥笑嘻嘻：「為啥要我覺得，他們覺得合適就行唄。」
我愕然。
另一個婦人比我更驚：「不是，你沒事吧?那可是天底下最有才華的兩個人，當 然是最配的。」
「是呀，」路過的小二順嘴道，「皇上和宰相對咱老百姓這麼好，我們有什麼理 由不支持他們?你咋問出這種問題?你家裏人知道嗎?宰相的普及教育沒普及到 你嗎?」
我：…
確實，沒普及到我。
人家這麼多年在外面吃沙子，兵書讀了一籮筐，上哪去學大道理?
現在的人如此通情達理，是我沒想到。
可是，我自酒樓望去。
市集熱鬧，孩童嬉戲，清歌軟語曼妙。
萬戶升平酒，黎首不見憂。
我忽然想起，當年還是太子的皇上鬥志昂揚。
他站在黃金臺上，展臂迎風：「生為皇族，就要擔起責任，讓更多百姓也過上富 裕的生活。」
然後挑眉一笑，看向我們這些官家子弟：「你們呢，要不要跟我一起開創清平盛 世?」
不，他看向的不是我們。
恍惚之間，我仿佛穿越了數十年的光陰，回到過去。
那個明朗的少年目光灼灼，眼中隻有一人。
他想說的是：「阿昭，本宮要做一個好皇帝，你呢，你會一直陪本宮走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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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這盛世如你所願。
皇上，嗯.…這盛世也如你所願。
整個大昭，確實隻有他們兩個最相配。
我心上剛升起一絲感動。
誰料老哥再次語出驚人。
「你們說，公主殿下當眾表白了秦將軍，他們兩個又是什麼時候成親?」
我 ： ! ! !
29.
我大力一拍桌子，高喊：「他們不會在一起!」
「嘖，我說你這孩子就是有病。」老哥終於忍不住了，「他們必在一起!」
「不在不在，絕對不在!」
我搖頭如撥浪鼓，一邊喊一邊偷瞄公主。
公主面無表情，我看不出悲喜。
遭了，不會生氣了吧?
我聲音都沒底氣了，也不敢喊了。
老哥還在氣勢洶洶地跟我爭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