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某視頻軟件上發布了我家的裝修視頻。
接近兩千平的別墅被我裝得大紅大綠賊拉喜慶。
在一片「哈哈哈哈哈哈」與「小姐,您看老奴拴哪兒合適」的評論裡。
有個叫路的男人,特別認真地評論了句:「報看,審美差得離譜。」
並且評論還被高贊頂到了最上面,我打開手機一看氣到跳腳。
從小我就被人說審美差,越說我越惱,我直接提起鍵盤,奮起反攻,「那看看您家能有多好看呢?」
他沒回復,下面一群人跟著評論:
「審美差不差我不知道,反正這麼大的房子我是慕了。」
「你買得起別墅嗎?好意思嘲笑人家審美差。」
「小姐,老奴覺得美呆了,那我可以做保安隊長嗎?」
我沒來得及理會,不過幾分鍾我就收到了一條艾特,那個單名叫路的男人艾特我點進一條視頻。
視頻發布者是他本人,是他現拍的他家。
純歐式風格的裝修,從進門處直拍到陽臺,偌大的陽臺外是傍晚時分華燈初上的江景與外灘,而走回屋內,以黑白灰色系為主的裝修,配上精致與做工考究價格不菲的各種家具擺件。
顯得十分奢華有質感。
我沉默了一下,好像確實人家的比較好看,還沒來得及回復。
視頻下面的評論就蹦了幾十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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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怎麼嫌人家的大別墅裝修差呢,原來是大少爺啊。」
「這麼一看,我家還沒有少爺家陽臺大。」
「少爺,可不可以讓我再看看你家衛生間,我覺得我拴那裡合適。」
「審美不知道甩那個別墅女多少條街。」
我看了最後一句,直接血衝天靈蓋。
我抓了家門鑰匙就直接回了家,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愣是把正在家裡做SPA的老頭子嚇了一跳。
我說:「把你那飛機借我用用。」
老頭子:「?」
美容師:「?」
「你要幹嗎?」
我說我在網上被個變態男嘲諷了,我不能輸,我要贏。
老頭子搖搖頭說:「這有什麼的,一點小事,還用什麼飛機。」
我說:「那人嘲諷我審美差。」
老頭子立刻坐起身來,「審美算個球!給我用錢砸死他!」
我看了一眼老頭子腳上的紅拖鞋,意識到,確實隻有境遇相同的人才能共情。
我對著家裡的飛機拍了幾張,還特意將飛機裡奢華精致的裝修拍了下來,心裡感慨,當初吐槽我爹買飛機沒用,今天才知道什麼叫未雨綢繆啊。
我裝作隨意地將飛機照片發了上去。
評論區徹底炸了:
「這不是小姐啊,這是公主啊。」
「私人飛機上放屎黃色的沙發,哈哈哈哈飛機都要哭了吧。」
「樓上的,屎黃色多少有點過分了吧?這明明就是金錢的顏色。」
「我不當保安了,我當狗也行。」
「突然覺得小姐家什麼東西看起來都十分高端大氣上檔次了,嘲諷什麼的都是自己看不懂好吧?」
看熱鬧的人直接把那個路艾特到了我視頻的下面,「房子裝得再好,還比不上人家一個飛機輪子。」
「哪來的勇氣嘲諷大小姐啊。」
我看到他回了一個問號。
從那個問號裡,可以看出他還是有些堅韌不拔,死不認輸的意思的。
我剛想假裝大氣地說一句,沒事的,我雖然審美不好,但是家裡有錢,房子裝修什麼的隨便我造造,不能像你家裝得那麼精致,也是情理之中啦。
結果我字都還沒打出去,他就發了個視頻。
視頻像素已經有點糊了,在飛機內部差不多停留了十幾秒,還是看得很清楚的,空間寬敞,飛機上的擺設一如既往延續他高端精致的風格,挑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
配文:「二十一歲的時候玩股票全款提的,放著落灰很久了。」
我沉默的片刻裡,評論已經刷了上百條了。
「重生之《我到底是誰的狗》。」
「我承認我剛才說話有點大聲了。」
「我月入三千,可以看這條視頻嗎?」
哦,原來堅韌不拔,死不認輸的是我啊。
Round2
失敗!
但不要緊,人出來行走江湖可不能靠錢財,靠的是什麼?
是技多不壓身。
我學了好幾年攝影,去過的每個地方我都拍照記錄。
甚至我的作品還在攝影展上得過獎。
你看我炫耀了嗎?我驕傲了嗎?
我一字一句在視頻的文案最後配上了,「這是我十八歲時參加攝影展的作品,回想一下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呀。」
沒錯,我炫耀了,我驕傲了。
為了贏,我已經不能再低調了。
「是愛攝影的小姐姐一枚呀。」
「別的沒看出來,就看出來了好有錢,去過好多地方嗚嗚嗚。」
「姐,叫爸媽接我回家吧,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我蹺著腿在床上刷視頻,沒過幾分鍾就收到了路的艾特。
我心裡暗喜,急了,他急了,他卷不過了吧。
然後在他的主頁裡出現了,藍天大海水天一色。
天空之境澄澈安;
蒙古草原連綿不絕;
貴州茶海翻湧向前;
西北沙漠群星閃爍,
還配了個文案:「祖國大好河山,不能走遍便是此生之憾。」
?
好家伙,怪會上價值的是吧?
這高度一下子到祖國大好河山了,我怎麼卷!你讓我怎麼卷!
「嗚嗚嗚好美。」
「可以別停嗎?讓老奴再開開眼。」
「這倆人怎麼興趣愛好都一樣的?有點好嗑啊。」
我認真看了一眼,這位名叫「嗑cp不嫌事大」的網友,這種發言很危險啊。
我要死要活地想卷死他,你在這嗑cp,你禮貌嗎?
文的卷不死你,那我體育總能卷死你吧?
為了卷他,我還翻箱倒櫃找出了我以前高中參加遊泳比賽的獎狀證書,假裝不經意地在鏡頭面前晃了一下,然後下一個鏡頭就讓我閨蜜幫我拍我遊泳的視頻。
為了顯示我是個遊泳健將,我熱身了半個小時早就不如高中靈活的身板子,然後一躍進水
我閨蜜拍完跟我說絕了
我看了一下覺得,不行,姿勢不夠優美,而且不夠快。
主要是不夠快,我一定要顯得特別屌。
於是在一個下午反反復復遊來遊去之後,我成功地腳抽筋了。
晚上我一邊揉著抽筋的腳一邊滿意地上傳了今天下午拍好的視頻。
小樣,跟姐鬥。
然後我美滋滋地睡了一覺之後,評論和艾特仍然是熟悉的99+。
最多的評論是:「Round4,敗。」我愣了一下,我怎麼又輸了?
點進艾特,那邊曬了他的潛水證書,文案特別賤地配了一個捂嘴笑。
證書上的名字被打了碼,但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他名字最後一個字是蒙。
第二條視頻是一條他騎馬的視頻,臉部隻有一個側臉,還被打了碼,但不難看出他身高腿長,身形好得不像話,連露出的一截胳膊和脖頸都十分白皙。
我反復看了幾次,從男色中稍稍抽離片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不好,這崽子想反卷我。
還有人在評論區催我:「小姐,老奴來請你起床發視頻了。」
還有偶爾陰陽的一兩條:「真到了上流社會才會做的運動上,有些人就不行了吧?不會真的隻有我覺得她那個遊泳的視頻是在故意擦嗎?一個小姑娘錢是怎麼來的,大家心裡都懂吧?」被我一劃而過,不太在意。
「路少爺已經發了一小時了,小姐應該已經去馬場的路上了。」
他說的對,我確實是去馬場的路上,但有個問題,我真的不會騎馬。
我連馬場VIP都沒有,愣是破了七位數的財,硬辦了一個VIP,換了衣服進去,我連上馬都困難。
馴馬員推給我的馬跟我還不太對付,教我騎馬的老師說:「沒事的,馬跟人的脾氣需要一定時間的磨合的。」
我說:「你看今天能磨好嗎?我挺急的。」
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急什麼。
他說:「那我帶您去趟廁所吧。」
我擺擺手說:「哦,那倒不是因為這個。」
在我哼哧癟肚地跟馬磨合的時候,外面一個馴馬員牽著馬進來了。
那馬渾身雪白,在光線下皮毛锃亮,看起來油光水滑的,抬腿走路的步子都優雅極了。
看起來就很貴。
我嘖嘖了兩聲,「好看。」
我旁邊的老師也看了一下說:「這是我們馬場一位貴賓的馬,是花錢買斷的,確實好看,性格也比較活潑,除了他的主人基本沒人降得住。」
說話間他問了一下牽馬的人:「路先生走了嗎?」
「沒呢,還在馬場裡,說是休息會兒。」
我最近聽到路字渾身不自在,連看那馬都突然不順眼了起來。
轉過頭繼續跟我的馬磨合。
在我費心費力終於上了馬,被老師牽著去馬場轉了一圈後,我放棄了這項運動。
我問老師:「我啥時候可以騎著他馳騁?」
老師挺幽默的,他說,我吃撐可能比馳騁簡單。
我說OK,fine,退錢。
老師說國足都不可能退錢,他們就更不退了,再說隻要我堅持來,來個幾年總可以的。
老師真的很幽默。
但對我毫無幫助。
我會就此認輸嗎?
不可能的。
你看啊,他會騎馬會攝影會遊泳,這證明了什麼?
證明他,課外拓展很不錯。
這又證明什麼,證明他可能文化課不怎麼樣,他不好好學習對不對!
我找了點在母校的視頻,又翻出我的畢業證書。
咱們拼學歷!
我還特意剪了個卡點視頻發上去。
那邊過了半天艾特我了。
那是一段他在學校晚會上拉大提琴的視頻,拍攝角度比較遠,還有一點晃動,看不清楚臉。
但能看見坐在臺上的那個男人,優雅自得,額發遮住了一些他微垂的眉眼,音符從他手中流淌而出,我這種學過樂器的人能聽出其中非常高的熟練度與完成度。
挑不出任何毛病。
「原來路少爺也是北大的嗚嗚嗚。」
「老公好帥,這不比別墅女強。」
「可是河馬大小姐也是985的啊,倒也不必說人家多拉。」
「原來隻有我是來人間湊數的啊。」
我左看右看,拉小提琴是吧?
用樂器卷我是吧?
沒事的。
那就不要怪我無情了兄弟。
我終於掏出了我的殺手锏。
樂器界的流氓。
從你出生開始可以吹到你走的,嗩吶!!
這一首高亢的嗩吶能給他送走吧?
我真就對著屏幕吹了一曲,要我說嗩吶不愧是傳統樂器。集哀怨婉轉高亢悲戚於一體,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那個叫路的,再變態也不至於這麼變態吧?
我視頻一發,下面評論清一水的: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拼。」
「我懂了,小姐要直接給路少爺送走。」
「老奴何德何能,有生之年能看到兩位小姐少爺為我表演才藝嗚嗚嗚。」
「有一說一,大小姐好美,雖然隻露了兩隻眼睛。」
有眼光!
那頭過了半天,隻發了一個作品,一張圖片,上面隻有一個省略號。
下面的人都在問他:
「不懂就問,少爺是認輸了嗎?」
「不,少爺是被露臉的大小姐美暈了。」
「大小姐一露臉,少爺直接停卷,這不是愛是什麼啊家人們。」
「今晚我要在po上看到十萬字這個劇情!」
原來在我拼命想贏的時候,你們在想這些嗎?
Cp可以冷門但不能邪門啊家人們。
由於最近陷在網絡過於魔怔了,我爹我媽深感我一把年紀還不務正業十分擔憂。
於是他們一致決定,要讓我成家立業。
先成家,再立業。
我說OK,我想娶梁朝偉,他們說行,幫我聯系著名的精神病醫生商明瑞。
我說這兩者有什麼必然關系嗎?
他們說有,都是我精神出了問題才能見到的人。
我媽勸我說:「你爸讓你相親你就去唄,去了說沒看上,這不就糊弄過去了。你要咬死了不去,你爸又得氣得住院,你還不知道你爸嗎,就是氣性大。」
我覺得我媽說得有道理,可是我又一想,「那萬一對方看上我了呢,畢竟我這美得不像話。」
我媽說:「這倒也是,介紹給你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萬一對方看上了,回頭又不好拒絕。」
我略一思索,「沒事,交給我。」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準備相親的事情,沒什麼空再去卷那變態男了。
但是我倆沒空發視頻卷,私信裡還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毫不相讓,甚至因為視頻軟件的私信有的時候看不見,我倆還加了個微信問候對方,時常在對方朋友圈下面友好評論。
熟練使用「啊就這就這?」「這麼普通的東西都要發出來啊?」「你這表不會是假的吧?」等讓對方血壓直接升高的言論。
在我準備早點睡,明天以一個好點的狀態去參加相親的晚上,我刷到他又發了一條視頻。
「明日。」
一看就是跟人有約。
不行,我不能輸。
「明日與你的見面叫約會。」
夠甜吧,這不比你一句簡單的明日甜嗎?
「開始了嗎?又開始了嗎?」
「連這個也要卷嗎?」
「少爺說明日,小姐說明日的見面叫約會,該不會明天就是他們倆見面吧?」
這條評論在眾多評論中脫穎而出,我一邊蹺著腳一邊打字,「跟別人見面叫約會,跟他見面叫坐牢。」
在一片哈哈哈哈聲中,我愉快入睡。
第二天早早起床,用比我膚色黑了三個度的粉底液化好了妝,穿了亮晶晶的裙子,和帶著珍珠的鞋子,提著一個毛茸茸的包出了門。
怎麼說呢,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土得很自然。
為了怕對方看上,我還有第二手準備。
進場前,我還特意多塞了一把錢給人家,千叮嚀萬囑咐,「一會兒我使眼色,你過來,你就假裝在這裡偶遇我,你就說,诶,你在這幹嗎啊?我說我在相親,你就說,你之前不是為了宋言要死要活的嗎,說這輩子非他不嫁,怎麼還在這相親了呢?」
被我請來演戲的群演使勁點頭,問我:「還有別的臺詞嗎?」
看起來很興奮,我覺得真的很有專業演員的素養,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其餘的隨你發揮,總之攪黃了就好。」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我吸了口氣就準備進去了。
相親對象就坐在窗邊,聽到聲音他轉頭看過來。
這張臉,殺人利器。
他神色雖然淡淡的,但那雙像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又格外的亮,仿佛在他眼中的人,連倒影都會清透不少。
高挺的鼻梁下那張嘴,唇形完美殷紅,看上去仿佛輾轉廝磨中便能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