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麥色的肌膚,更有一種旺盛蓬勃的吸引力。
我以後再也遇不到像他這樣灼熱、帥氣、熱情的男人了吧。
我狠狠吞了下口水,踮起腳朝他湊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起來,是我媽主治醫生來的電話。
「小葵,你趕緊來醫院一趟,你媽匹配到了合適的腎源,咱們當面聊一下。」
所有衝動都被這一句攪得粉碎。
我退後兩步,說了一句我有事,就轉身沖入了雨裏。
打車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雨依然在下,新衣服被淋得深一片淺一片,劉海也被 雨飄濕,進到溫暖的室內,我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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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迎接我的不是關心的問候,我媽見了我的衣服,整張臉垮了下來。
她語氣格外刻薄:「他給你買的?」
「挺好的,他年紀一大把,你跟著他,過些年他的錢就全是你的,多好。」
主治王醫生這時候進來了:「向姐,別鬧了,我先跟小葵聊幾句。」
我媽已經透析了兩年,腎移植的事,我以前不敢想,因為幾率太小。
沒想到前段時間出車禍的一個病人的腎臟恰好跟我媽配型成功了,而他之前簽過 器官捐贈協議。
他顱內高度損傷,現在住在ICU。
幹醫生道:「據我瞭解。那個病人大概率救不回來了。現在你最重要的就是準備 好錢,因為隨時都可能會進行手術。」
「需要多少?」
「前期你先準備十五萬,但是手術後還是需要吃藥,定期檢查,這些你也要有心 理準備。你媽身體不好,一直透析不是辦法,換個腎對她生命延續是好事。」
十五萬……
我心馬上一涼。
我這兩年一刻也不停,除了填補我媽平日裏的醫藥費,也就存下了兩萬塊錢。
王醫生拍了拍我肩膀:「你再去做下你媽的思想工作,她鬧著不肯移植,這機會
多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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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病房,我好言好語解釋:「媽,衣服是我自己買的,咱們聽醫生的乖乖準備 移植。」
我媽語氣冷冷的:「我可當不了你媽。不治了,趁早死了,免得成了你的累螯。
「你到時候跟著有錢的男人吃香的喝辣的去。」
手機微信嗡嗡震動,是明天家教的家長,提醒我按時到。
以及上午兼職的奶茶店老闆,要我早半個小時去,週末客流大。
還有林錚一連發的很多條:問我為什麼突然走了,是不是有什麼事,需不需要他 幫忙。
我媽刺耳的聲音繼續喋喋不休,衣服胸前的濕痕在眼前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腦中那根理智的弦在這一秒崩斷了。
我紅著眼吼回去:「好,那你去死,現在就去。你死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我一個人不知道多開心!」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我一個人吃飯,一 個人睡覺,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談戀愛,一個人出嫁。」
「以後如果我有了孩子,我就告訴她我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她沒有外婆。」
「我再也不用戴著枷鎖,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犯規。」
病房裏鴉雀無聲,我媽紅著眼嘴唇嚅動,可什麼也沒說,隻轉過身倔強地看著窗 外。
巡房的護士進來:「你們小點聲,這裏是醫院。小葵,你理解一下你媽,同病房 的周姐今天去了。」
周阿姨是我媽關係最好的病友,她經常說醫生藥開得太多,然後塞給我媽,也 給我買過衣服鞋子。
我一怔,明明上次見還好好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可怕的有時候不是腎衰竭,而是一系列併發症。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媽,對不起。你別擔心,錢的事我會想辦法。」
我媽背著我用袖口擦了下臉,轉過頭嘴唇囁嚅良久:「別為了我去做自己不想做 的事。」
我輕輕嗯了一聲。
這天晚上,我在陪護床上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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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八歲那年,我媽廠裏連續半年發不出工資,我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那天,她去煉油廠買了點油渣餅。
就是煉油之後剩下的渣滓,壓成一塊塊硬邦邦的餅。
她把油渣餅跟豆腐和白菜放在一起煮,結果等到吃的時候,油渣餅全都化成了細 碎的沫沫。
我媽拿著筷子反反復複地翻找,卻翻不出一小點像樣的肉星子。
她一向要強,那一次卻哭了。
「怎麼會沒有了呢,我家小葵還在長身體呢。」
「她已經三個月沒吃過肉了。」
她緊緊抱著我,崩潰大哭:「對不起,你給我當女兒,要受這樣的苦。」
睡得迷迷糊糊,我聽到我媽低低的嗚咽聲:「我也想再當幾十年你的媽,可我又 怕成你的負擔 ….
第二天醒來時,我身上披著一條紅圍巾,是過年時我不舍得買的那條。
外面還在下雨,從醫院離開的時候我媽叮囑:「回去時買把傘,這麼好的衣服, 淋濕了怪可惜。」
我沒有去奶茶店。
因為那點錢眼下是杯水車薪。
我打了那個男人的電話,那頭的他志得意滿:「小葵,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我們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到了醫院大門口,居然碰到了周哥,就是周阿姨的兒子。
他來處理後續事宜,並且堅持撐著傘送我去地鐵。
大雨劈劈啪啪砸在傘面上,他的聲音模糊不清:「我媽走了,我特別難過,除此 之外,我還覺得解脫。小葵,我想或許你能理解我。」
我咬著唇,沒說話。
「我聽我媽說,你不是向姨親生的。小葵,這一次也要扛下換腎的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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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裏啪啦的雨聲裏,我聽到自己緩緩開口:「我的確想過,如果不是我媽的
病,我不用這麼辛苦。我不是她親生的,她有過很多次更好的人生選擇,卻始終 沒有拋下我。我如果這時候放棄她,那跟禽獸有什麼區別呢?」
地鐵站到了。
我上了臺階,周哥依然撐著傘站在雨裏。
他苦澀地微笑著:「小葵,等你真心愛上一個人,或許會更明白我的難處。」
他說完,轉身走入大雨裏,很快就淹沒在人流裏。
我趕去約定的咖啡館,李剛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他穿著得體的西裝,頭髮染黑,可兩鬢處還是能看到斑駁的發根。
我看到這張臉就噁心反胃,他卻笑意盈盈,侃侃而談。
「我可以負責向豔手術包括後期全部的費用,我隻有一個要求。」
「你以後得跟著我生活,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牽扯,更不能叫她媽。我不希望你過 去種種會影響到我們以後的生活。」
「錢我一定給足,但你以後不能再見她。」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可真是卑鄙。」
他收了臉上的笑,語氣冷冷的:「小葵,現在是你有求於人。這不是你該有的態 度,除了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手機裏,王醫生的微信進來了:「小葵,車禍病人的情況惡化了,你得抓緊時間 準備錢,千萬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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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發過誓:這輩子哪怕是窮死,哪怕眼前這個男人帶著金山銀山來找我,哪怕 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也絕不會原諒他。
可老天爺就是這麼不長眼,他居然成了我媽的救命稻草。
這世上,我最不願意向他低頭,可我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一下拿出那麼多錢。
其實我有辦法可以治他,可那需要時間。眼下我媽那邊耗不起,我隻能暫時簽 下這個不平等的合約。
拿到錢再說,其實這也是他欠我的。
李剛老奸巨猾,但我還是跟他爭取到我媽出院之前,能繼續陪她。
下午我還是去家教了,跟李剛妥協顛覆了我的人生信條,不做點什麼,我感覺自 己要瘋。
從地鐵站出來,天色已經擦黑。
微信裏林錚發了幾條消息,我看過後也沒心情回。
大雨還在繼續,仿佛不下個三天三夜不準備停。
我帽子也懶得戴,就這樣踏入大雨裏。
走了幾步,雨突然停了。
我抬頭一看,頭頂有把傘,為我撐開了一片無雨的天空。
傘面上,是一大片開得絢爛的向日葵。
林錚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失蹤的小葵花,被我逮到了。」
我偏過頭去看他,他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手裏是一大把向日葵:「這給你。 你看它們總是迎著陽光,你也要多笑。」
「小小年紀,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接過那把花,向日葵背面細密的小刺紮入我的掌心。
是細密綿長的痛,卻又帶著自虐般的歡喜。
它們永遠燦爛,是因為把脆弱和陰影都隱藏在笑臉的背後,可我之前沒遇到過想 要為之隱藏的人。
現 在 . . .
我慢慢揚起嘴角,抬著頭看入林錚的眼裏,對著他笑:「謝謝,我很喜歡。」
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淚流滿面的自己。
怎麼會這樣呢,我明明是想對他笑的。
他為我買了雨傘買了花,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我,我很開心,我要對他笑的。
可越是想笑,眼淚就湧得越兇。
林錚手忙腳亂地給我擦,可眼淚卻越流越多。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眸光漸漸幽深,聲音晦澀沙啞:「向小葵,你再哭,我可就 親你了。」
我踮起腳,勾住他的脖子,狠狠朝著他的唇懟了上去。
這是一個毫無章法的吻,一個苦澀又甜蜜的吻。
不知何時,傘被他扔了,我被大雨淋得透濕,手很冰涼,心卻滾燙。
我捧著他濕漉漉的臉,聽到自己的聲音跟臉上的雨一樣濕膩:「林錚,我現在想 驗貨,你敢嗎?」
兩個潮濕的水鬼到了酒店,前臺短暫的震驚後,馬上給我們安排房間。
是大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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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成這樣,第一件事當然是去洗澡。
進了浴室,我沒鎖門。
反正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就別搞扭扭捏捏那一套。
但林錚沒進來。
這酒店真是絕了,大概是開在學校附近,極擅長把握客人的心思,浴袍短得歎為 觀止。
從溫暖的浴室內出來,我硬生生打了個寒顫,腿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林錚正站在窗邊吃棒棒糖,不知是不是有點焦躁,糖果跟牙齒碰撞,發出嘎達嘎 達的聲響。
見我出來,他回過頭,視線落在我的腿上。
而我也注意到,他已經把上衣脫了。
他肩膀寬闊,身上沒有一絲螯肉,八塊腹肌與小麥色的肌膚融合,有一種強烈的 視覺衝擊力。
「這浴袍太短了。」
「衣服濕了不舒服。」
我們倆齊齊開口。
空氣詭異地沉默了幾秒鐘,林錚朝我走過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根本不敢跟他對視,渾身血流速度也加快了。
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我也去沖一下。」
我點點頭。
誰會想到,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竟然彎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屈指彈了一 下我膝蓋,說了句:「好腿!」
然後一溜煙地閃進了浴室。
留下我在原地淩亂。
這人,剛才是調戲我了吧!
十分鐘不到他就出來了,渾身熱氣騰騰的,像是一塊剛出鍋的紅糖發糕。
色澤濃鬱,可口誘人。
我已經把自己藏在被子裏了。
他甩著還沒幹透的頭髮,站在床邊垂下眼睫問我:「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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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我的臉紅了個透,他似乎也感覺到不妥,解釋了一句:「我是說進被子,有點冷。
「空調忘記開了。」
他老神在在:「不用開了,我們為節約能源做點貢獻。」 我?
隻有一張床,我們最終還是同床共枕了。
我們倆心懷鬼胎、心慌意亂、心不在焉地聊天,聊著聊著,他就吻了我。
這個吻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