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說起來,他和楊侑然一家有著不解之緣。初中時期就因為成績出色,被挖到重點私立念書,還因為出色,受到楊侑然父親創辦的漢江基金會的資助,現在趙與墨二十二歲了,又來到漢江集團上班。
他被命運推到這個節點上,一通忙碌後,趙與墨空出半天時間,找到了陳教授。
是陳教授主動聯系的他,說:“小趙,你回國了吧?希望你等下能來一趟,我們再做一次樣本提取。”
趙與墨:“上次不是專門寄給你了麼?教授,怎麼還要?”
陳教授語焉不詳解釋了一堆專有名詞,然後說:“技術原因,需要提取您的頭皮屑之類的……您放心,我們現有的技術,已經幫很多被拐兒童找到親生父母了。”
對比結果其實早就出來了。主要原因是陳教授不放心,打算親自拔頭發再確認一遍。
加上楊侑然也畢業了……前兩天打電話,聽他說最近在夏威夷度假。度假完了,參加完畢業典禮就馬上回來。
陳教授聽見電話裡,外甥的聲音特別啞,帶著哭腔,以為他是生病了,對這件事就更舉棋不定了。想起到時候他可能會哭個沒完的絕望模樣,心裡瓦涼。
但他瞞三個月了,是真瞞不下去了。這對任何人都不公平。
陳教授考慮再三,撥通了妹妹陳方如的電話。
陳方如:“你說羊羊嗎?他大後天回國,老楊把飛機都安排好了,直飛大興回來,我得去接他。這孩子大半年都沒回家了,居然順利拿到了畢業證。”
陳教授沉重地憋了口氣說:“我明天過來一趟,有個事要告訴你。”
第51章
趙與墨來時還穿著職業裝,陳教授親自提取了他的頭皮組織,說拿去化驗。趙與墨皺皺眉:“陳教授,感覺你們拿我在做什麼實驗一樣?是我DNA有什麼特殊之處麼?”
“小趙,你多慮了,我們這麼大的研究所,還能坑你不成。”陳教授看向他的臉,這長相當真很像楊利鳴,也有陳方如的影子。原來這才是自己的親外甥……
陳教授對他雖然陌生,但有著來自血緣的親近,友好地加了他的微信,說:“可能這個月……化驗,就會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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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嗎!你們找到我的父母了?!”趙與墨一臉驚訝。
陳教授補充道:“隻是疑似,還未確定。所以才麻煩你又跑了一趟。這樣吧,你有空嗎?和我去外面喝喝茶,我們坐下慢慢聊。”
盡管趙與墨懷疑他的居心,但因為想不到一個大名鼎鼎的遺傳基因學教授對自己有什麼居心,所以他莫名其妙地答應了。而且對方看他的目光帶著善意,這是能分辨出來的。
“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你,但是覺得很親近。我叫陳方舟,你可以記一下我的名字。”陳教授和藹地說,“這些年,你都是在福利院長大?沒有找到收養你的家庭麼?”
趙與墨搖頭,語氣平常:“沒有人收養我。”
陳教授目光縮了一下,說:“噢……後來你在美國的學業怎麼樣?”
趙與墨隨意道:“打算再上一兩年班,攢點錢,明年去念。”
陳教授全程沒有提楊侑然,不過問了不少問題,還問他:“如果找到了你的家人,你打算怎麼辦?”
趙與墨微愣:“其實……我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以前愛想,後來就不想了。最大的想法就是問他們,為什麼這些年不找我?”
趙與墨說:“我做了很多努力,我在派出所錄過自己的DNA信息,和他們信息庫裡所有的、尋找被拐的小孩的父母,都對不上!”他說到這裡情緒變得激動,手握緊了茶杯,“說明他們可能根本就沒有報案,沒有人找過我!”
陳教授對此無言。
不是沒人找他,而是陳方如和楊利鳴有小孩,既然有小孩,誰會去報失蹤?
趙與墨離開後。
次日,陳教授拿著新鮮出爐的DNA報告,陷入沉思。
夫妻倆能接受麼?
寶寶怎麼辦呢……
陳教授開車去了陳方如家。
陳方如是個做金融報出身的記者,嫁給楊利鳴後,就做起了全職太太,主要工作是操辦漢江基金會,幫助山區兒童,建立企業形象。
“方如。”陳教授見到她後,聊了些家常,旋即掏出了一張趙與墨的近照,問她,“這個孩子,你有印象嗎?”
“這是誰啊?”陳方如接過照片,低頭看了一會兒,“有點眼熟。”
“是你老公助學基金會資助的一個學生,叫趙與墨。”
陳教授望向牆上掛著的全家福,照片裡有十個人,自己也在其中,十三歲的楊侑然站在中央,眉目精致,打扮得像個小王子,但因為眼睛是義眼,有些不太自信,所以沒看鏡頭。
陳教授略微出神,指著全家福道:“你看像誰?”
“這個學生,像誰?”陳方如一頭霧水,抬頭也盯著全家福仔細觀摩了很久,然後突然發現,“像我老公啊!哥,你特意拿這張照片來,是想說老楊出軌了,這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不是不是,”眼看陳方如要發飆,陳教授趕緊解釋,“老楊沒有背叛你!這是你倆的孩子!”
“……什麼意思?”陳方如費解。
陳教授急忙掏出DNA報告:“這是我最近查到的,他像你們夫妻兩個人,和你們的DNA都匹配得上,趙與墨就在北京,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見他一面。”
陳方如低頭看報告,因為哥哥不是會開玩笑的人,她雖然覺得荒唐,還是提出疑問:“我隻生了一個孩子,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我懷胎十月,這個我還不清楚麼。”
“兩個孩子……”陳教授雙手捏緊,掐得皮膚成了深紫色,說,“估計在醫院的時候抱錯了,羊羊他……不是你和老楊的孩子。這點,我已經反復驗證過了DNA。”
陳方如手指猛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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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北京天氣炎熱,上升的熱氣流中,印著Roy這個純黑色英文名的灣流緩緩降落機場跑道。
楊侑然牽著哈利下了飛機,來接他的人是陳方如身邊的秘書,楊侑然不認得,但陳方如提前給他發過信息。
楊侑然就問:“媽媽呢?”
秘書說:“夫人今天有特別重要的聚會。”
“哦。”楊侑然沒有在意,其實心裡隱約已經有了預感,畢竟在前兩天和陳教授的通話中,陳教授已經非常委婉地暗示過了。
他問:“寶寶,如果爸爸媽媽,不是你想象中的爸爸媽媽,你怎麼辦呢?”
楊侑然在電話裡說:“是不是趙與墨的頭發收到了?舅舅你查了嗎,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的孩子?”
陳教授支吾道:“等你回國再說吧。”
這話等於肯定。
所以楊侑然已經委託周凱,讓他以最快速度,幫自己找一處房子。
“不用很大,也不用很豪華,交通便利一點,不超過五十平方的公寓也可以。”
楊侑然把大部分的東西都留在了波士頓的房子裡,隻帶走了屬於他的。比如江亦送他的衣服,江亦給他在遊樂場贏的大型毛茸玩具,他的毛駱駝,沒吃完的巧克力,和江亦同款的、演唱會的周邊T恤,還有江亦給他買的帽子和手套……媽媽也送了一套定制的燕尾服,不過楊侑然沒穿過,他看趙與墨和自己身材差不太多,估計他可以穿,也沒有帶走。
而楊侑然發現自己所有的、能帶走的事物,都和江亦脫不開關系。
興許他也要馬上失去江亦這個人了。
楊侑然抱著狗坐在車上,車輪顛簸,一路緘默。
司機把車開進運河岸的別墅群裡,停在一棟棕色的獨棟前。
楊侑然下車,司機正要搬運他的行李下車,楊侑然說:“不用了,麻煩您等會兒再送我去個地方吧。”
行李推進推出的,顯得很狼狽。
他不想這樣。
楊侑然牽著狗進了別墅,楊利鳴在家,但陳方如和舅舅都不在。
這會兒,陳教授帶著陳方如,去了公司的員工宿舍附近,他給陳方如指了:“方如,那個就是與墨。”
陳方如捂著嘴,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年輕人。
她得知這件事已經有兩天了,這兩天裡她無法吃飯睡覺。通過陳教授拿出的DNA檢測報告。陳方如知道楊侑然確實不是她和老楊的親生孩子,這個趙與墨才是!
她心情復雜透頂,查了有關他的生平,發現趙與墨在高中時期,就給楊侑然當“跟班”,還因為趙與墨合了老楊的眼緣,看了他的資料,就被總助安排去美國,給楊侑然當陪讀。
陳方如透過車窗,看見趙與墨剛剛下班,手裡拎著一份餛飩的外賣,腳步匆匆一副打工人的模樣,身上穿著還算合身但廉價的西裝,臉有些清瘦,帶著楊利鳴年輕時的影子。
眼前這一幕,隻要一和從小養尊處優、隻吃農場食物的侑然對比,陳方如就克制不住地心痛。她正要下車,卻被陳教授一把攥住了手腕:“你現在過去,他就會知道,你是財團夫人。你去過基金會,和他見過面。他也知道你是楊侑然的母親。”
陳方如崩潰地說:“怎麼會抱錯!是醫院是失職嗎,還是有人故意的!當時老楊有很多的商業對手,會不會是他們……”
“原因……已經不明了,當年醫院的護士,我都聯系過了。因為實在太多年了,一時半會兒,我查不出真相。”陳教授道。
“那羊羊呢,羊羊是誰的孩子?”陳方如說。
“可能是一個叫楊雪的護士,DNA還沒查,但隻有她,小時候兒子走失了。”陳教授拿出名單,“我讓人去她老家走訪了,她改過名字,現在叫楊婉瑜。是一個國產護膚品品牌的創始人,一位很優秀的女企業家。”
“孩子是她換的,她為什麼要換走我的孩子?!”
陳教授立刻鎖車,避免她下車:“方如!你冷靜一點!楊雪的孩子可能是趙與墨,趙與墨幼年被拐賣了,這些年楊婉瑜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
“她為什麼不好好照顧我的孩子,為什麼要讓他被拐賣!為什麼讓他這些年,過成這樣……穿著那樣的衣服,吃那種東西……住在老鼠籠子一樣的地方。”陳方如已經語無倫次了,氣息急促,手機裡又收到了秘書的短信,說:“少爺的私人飛機已經落地了”。
陳方如語氣痛苦:“與墨也在美國念書,他念的是什麼書,他怎麼回國了,可是他成績很好啊,怎麼會沒有書讀……侑然明明不聰明,成績那麼差,都有書念……”
楊侑然是她從小養大的。
小孩脾氣不算好。
其實三歲之前都挺好的,三歲那年,陳方舟開車帶著小孩出門,不小心出了車禍,導致楊侑然眼睛受傷了,做了完整的眼球摘除手術。
術後性格就完全變了。
一家人對他都很寵溺,同性戀?霸凌同學,沒關系,全家都忍了,還幫他善後。
但小孩笨,學習差,根本不像是她和丈夫的小孩。
她懷疑過是基因突變,懊惱過小時候對他太溺愛,現在全都解釋得通了……
陳方如抬起頭:“我要給他最好的生活,我帶他回家。哥,你把車鎖打開。”
陳方如一定要下車去找她的親兒子,陳方舟無法,隻能打開車門,陪她下車。
趙與墨的宿舍是三人合租的,他住一間小次臥。陳教授給他打了電話,讓他下來一趟:“我是陳方舟,小趙,有個人,我想讓你見一下。”
趙與墨很快下來,許是心裡猜到了什麼,看見陳方如時,他沒有把她認出來。但預感到了是家人,求證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陳教授。
陳教授對他點點頭。
他捏了捏眉心:“與墨,這是……我的妹妹,你的親生母親,她叫陳方如。”
趙與墨不可置信,嘴唇顫抖,沒能喊出一聲。
陳方如打扮精致,穿著高級的套裝,格格不入地站在小區的垃圾桶旁,已經泣不成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