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死神不可欺 3962 2024-11-19 14:05:32

烏藍扶起江白平措,聽到他的低語,瞬間明白黃姜那句話的意思,她知道丁燳青和岑今是情侶關系,也隱約猜到丁燳青的身份和神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隻是從未將末日劇本和丁燳青聯想到一起。


誰會把世界末日跟丁燳青綁在一起?


從去年的諸天使到今天的最後審判日,災難爆發的時間地點和緣由都無比清晰,源頭都指向歐洲神明,和丁燳青有什麼關系?和岑今又有什麼關系?


轟炸教廷那天,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丁燳青打得歐洲神明毫無還手之力,他為人類爭取到兩個月的喘息時間的強武還停留在梵蒂岡上空。


所以怎麼可能會將丁燳青跟末日劇本聯想到一起?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他知道歐洲神明的目的、知道對方滅世的計劃和時間,如果他本有能力阻止歐洲神明的滅世計劃,可輕松殺死歐洲神明,卻為了實現他將愛人推向全人類英雄的寶座,而無視戰爭的爆發,對哀鴻遍野的地球視若無睹,漠視昔日戰友、下屬的傷亡,就為了成全他的愛情、滿足他的劇本,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烏藍感覺不寒而慄,雖然知道丁燳青沒義務必須鏟除歐洲神明、無私保護人類,畢竟他是神明,能站在人類這邊已經不易,可私心裡,她將丁燳青視為老師,因他和同伴岑今的關系而將其當成己方陣營,難免感到寒心。


“我能聽到你們說話。”岑今側著身,頭發有點長,風一吹就揚起幾縷柔軟的黃毛,穿著貼身迷彩服、腳搭一雙跟有點高的軍靴,襯得雙腿格外筆直修長。


沒戴頭盔但有護目鏡,背著一個鼓鼓的黑色雙肩包,裸露在外的皮膚很白,在黃色頭發的對比下,整個人尤為鮮明,像幅清新明快的水彩畫。


烏藍忍不住吹口哨調戲:“要不是我不搞辦公室戀情,一定追你。”


岑今摘下護目鏡放到頭頂,露出猩紅色的眼睛說:“我謝謝你的厚愛。”


烏藍嘿嘿笑,江白平措則是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神色有些惆悵。


岑今垂眼,想了想還是說道:“他就這件事比較痴狂,其他事情很無所謂,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愛好,雖然是個樂子人,但就事論事,他沒動手殺過任何一個普通人類。不能因為他有能力,就批判他見死不救吧。”


江白平措:“你沒說錯,但你也有私心。”


岑今抬眼:“我要是對自己的愛人沒私心才奇怪。”


江白平措:“大道無情,大道至簡,大道至公,聖人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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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聳肩:“還好,我不是。”


江白平措:“所有的先知預言都擺在那裡,命運不會因為你抗拒的意願就同意放過你。”


岑今替他止血,“要是斷臂還在,也許能手術接上去。”松開江白平措的手臂,抬手一揮,悄無聲息逼近的光束被揮散。“就不要再跟我提命運這種東西了,它要是有實體,早就被我掐死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命運’這兩字就很生氣。”


江白平措:“你不怕丁燳青騙你?”


岑今詫異於江白平措知道丁燳青是神明的身份,轉念一想,巧合那麼多,很難猜不到。


“你和丁燳青是多年隊友,卻不信他?”


“他瘋了太久,隱瞞太多秘密,已經不是人類,我很難繼續信任他。周滿說歐洲神明想吞噬人類信仰的果實,致力於培養一個‘彌賽亞’,你怎麼確定丁燳青不是又一個覬覦果實的‘撒母耳’?”


岑今回望江白平措,猩紅色的眼睛裡一片平靜,他嘆氣:“為什麼你們都認定我一定是預言裡的‘聖人’?丁燳青是,先知和迦南眾神是,你們也是。”


不然呢?還有誰能比岑今更符合‘聖人救世’的條件?


湊過來的周滿聽到岑今的話,由此產生疑惑。


“人都到齊了?”岑今掃一遍幸存的超凡者,沒剩多少個,降低聲調說:“羅馬城裡還有幾輛能用的車,或者搶劫教廷軍的空艦,離開羅馬,接下來交給我就行。”


周滿背起傷員,烏藍本也想背江白平措,後者拒絕,說他能獨自行動,便去背其他受傷頗重的超凡者。


其他超凡者知道岑今的大名和事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俱都新奇地盯著他看。


“哗,真人欸。”


“有點矮,像個東方娃娃,要是臉上有點雀斑就更好了。”


“奇怪的歐美審美不要代入我華夏OK?”


“想摸一摸,還想近距離觀看,我們能不能搞個前排觀眾席?我有餘力當轉播員。”


“西方人沒有轉播權望周知,這是我華夏人。”


“都是同學,何必分你我?”


岑今:“……”能別在當事人面前討論怎麼分豬肉嗎?


最後還是江白平措大手一揮說走,眾人才轉身離開,面對圍堵過來的教廷軍,載著超凡者的汽車沒有停頓,緩速向前開。


距離教廷軍兩米、一米的時候,這幫固執的、為信仰而拼命的教廷軍突然分開,如摩西分海,讓出一條道路,安靜地目視他們離開。


汽車開得不快,教廷軍仿佛以最高禮目送人類陣營的超凡者離開,這一幕令車內的超凡者心裡頗不是滋味,上一秒還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系,這一秒的和平相處又讓他們心生憐憫,產生同為人類的共情。


周滿忽而跳下車,跑到岑今面前對他說:“預言隻是一種傳達信息的方式,解釋、過程和結果其實都可以有不同的表現形式,一字之差就是一個新天地。


我以為我的預言是‘聖人救世’,丁燳青的‘劇本’讓我更加肯定你就是‘救主’,歐洲神明的‘劇本’、迦南眾神的預言似乎也在佐證我的想法,但你似乎有別樣的解釋——


不管預言最終的表現形式是什麼,你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記好我說的話,是我借由預言調查到的一些信息:無中生有。


佛、道、科學……所有留存至今並還在使用的學科都幾乎涉及到一個核心命題,即事物、宇宙從何而生,老實說我自己也陷入混沌之中,隻是覺得或許這就是‘聖人之道’。”


烏藍等人催促周滿,江白平措神色平和地看著這邊。


周滿語速飛快:“一個領導萬物運轉的新世界都需要一個全新的體系支持,維持一個體系運轉,使其穩定,需要一個中心支點,這個支點,名曰‘道’,或者說‘規律’。”


他轉身跑起來,邊跑邊回頭衝岑今說:“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


周滿跳上車,司機加快車速,汽車躍過地面炸出的深坑和堆積的碎石堆,咆哮著衝向城市邊緣,專注盯著手指的撒母耳抬頭,左手食指一彎,漂浮在半空中的朦朧光柱如雷電迅猛地劈向疾馳中的汽車。


岑今抬手揮起路邊一塊鐵塊,擋住光柱,光柱霎時分化成數縷光線朝四周分散,說時遲那時快,便有密集的光柱投擲向汽車,‘哐哐哐’齊聲震響,鐵片鋼筋全部裸飛起形成鋼鐵城牆抵擋光柱的侵害。


被光柱擊中的鋼鐵前一秒剛碎成齑粉,下一秒就有新的鋼鐵補充上去。


撒母耳眯起眼,看了眼跟祂作對的岑今:“全體教廷軍聽令,不惜代價狙殺人類逆黨!”


沉默的教廷軍露出烏黑的眼睛,如被程序控制的機器人,邁開步伐狂奔,於高樓廢墟間跳躍,以飛蛾撲火之勢竭盡全力狙殺超凡者。


岑今寂然,嘴唇緊抿,重力操控鐵板鋼筋的十指在此時壓下兩根尾指,鋼筋便‘咄’地一下反方向穿透教廷軍,將他們的軀殼牢牢釘死在廢墟上。


冷著臉連續擊殺幾十名教廷軍,岑今猛地扭頭看向撒母耳:“千機·破城弩。”


隨著話音落下,雙肩背包拉鏈拉開,漂浮出一個邊長二十釐米的黑鐵正方體,快速拆卸重組成十支破城弩箭,相繼以超高速發射出去,直擊撒母耳。


破城弩箭其攻勢之強,所過之處,罡風開路,萬物皆毀,守門的天使一隻接一隻的替補,被弩箭當胸穿過並拖行數百米,鋒利的箭頭直衝撒母耳面門。


撒母耳抽取能量化成一柄光刃,向前兩步,一刀一下,劈飛破城弩箭,到第十支弩箭時,腳步一旋轉、側身避開,而後猛喝一聲,一刀將弩箭斬成兩半,箭頭的衝勢中途折戟,哐鏘撞入被陣法保護的地面,因此反彈回去,擦過撒母耳臉頰,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祂肥厚的手指抹掉血痕,伸出舌頭一舔,陰翳瞬間爬上眉間,轉頭陰沉地瞪著岑今,下一刻瞳孔緊縮,瞳仁裡倒映著大批教廷軍自裁的畫面。


大量人類自裁的場面祂不是沒見過,曾經無數次以各種名目大搞屠殺,以邪教思想引誘人類集體自殺,可是棋子集體脫離掌控而自殺卻是頭一次面對。


一批又一批教廷軍趁著歐洲神明無暇顧及的空檔迅速剖開大腦和胸口,捏碎心髒和晶體,像極了向死而生的殉道者。


朝聞道,夕死可矣。


可是沒人告訴他們,如果一心追求的道錯了該怎麼辦?便隻能以死殉道,糾正錯誤的軌跡,希望這時候醒悟還不算晚。


距離最近的大主教臉頰抽搐,腦袋和心髒都被剖開,直勾勾盯著岑今發出沉悶嘹亮如鍾鼓的聲音:“我們拋棄人類的身份,甘願成為一堆無生命廢鐵,向自己的同族豎起戰旗,得到現在這樣的結果也是應該的。”


他轉動眼珠子,看向撒母耳,驟然迸發出強烈的仇恨:“你們是對的,人類是對的!自定義出七宗罪審判人類的神明,才是罪惡集大成者!以自身的脆弱渺小抗爭神明的強大和傲慢,才是人類應該追求的光榮,才使人類這一物種在地球數百萬物種中脫穎而出,成為唯一能與神明對抗的物種。”


噗嗤一聲,撒母耳的光柱切斷他的兩隻胳膊,削掉他的半個腦袋,將其攔腰斬斷,兩截軀體轟然倒地,揚起厚厚一層塵埃。


大主教獨眼裡的光逐漸熄滅,斷斷續續、微不可察地說:“抗爭神明……本該是我等為之犧牲的榮光,身為人類……本當是我的驕傲。人類……人類……必勝!”


滿地教廷軍的屍體和集體自裁前的悔恨如浪潮般無聲地撲面而來,疾馳過去的汽車裡,幸存超凡者回頭看著墳冢般的羅馬,看著一個個殉道者,不約而同產生感同身受的悲涼感。


從這場空前絕後的戰爭,到眼前震撼人心的集體自殺,與神息息相關,可是回頭仔細一看,似乎從頭到尾都隻是人類內部的一場進化,從內在的思想到外在的肉體,追求精神上的信仰,追求軀體的永生,歸根結底仍是一個‘求道’二字。


反觀神明,其存在仿佛隻是推動人類這一生命物種進行翻天覆地的改革的外在推力罷了。


“求道是人類永恆的宿命。”周滿沉重地說。


烏藍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江白平措依靠在座位上,看向高空之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忽地起身探向窗戶,盯著某個方向一直看。


烏藍疑惑:“你看什麼?”


江白平措搖頭表示沒什麼。


烏藍:“話說丁老師是神明這件事,你們都不知道嗎?”


江白平措:“他消失了將近二十年,最近一年才重新聯系。”


烏藍:“那麼他以前就是神明,還是這二十幾年間才成為神明?”


周滿說道:“我幾千年前見過大佬,西王母也認識他。”


車內等人聞言驚嘆,卻沒發現江白平措一閃而過的古怪表情。


此時的梵蒂岡廣場,撒母耳憑空踩著空氣走下教堂,立定在聖彼得廣場中央的石柱上,打量著岑今,忽地狂笑出聲:“——就是你!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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