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討厭你的眼神。”西王母收攏手掌,準備掐斷他的脖骨。
黃毛:“你要我把它們挖出來送給你嗎?”
西王母聞言愣住,便見黃毛突然握住她的手,向後仰頭,向前蹬腿,借力後空翻,‘咔擦’一聲差點讓她產生此人自斷脖骨的錯覺,事實卻是他輕松掙脫桎梏,未及落地便在空中掃來一記強有力的側踢,帶著獵獵風聲落在她的肩脖上,西王母順著這力道被踢飛。
雙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滑出四五米便穩穩停下,西王母抬眼,正見青銅盾重重落地,發出鏗鏘之聲,下半截深陷入青銅臺,可惜沒能將那新神砸成肉泥。
西王母逡巡破爛的青銅高臺,沒有找到狡猾的黃毛,她赤腳向前走,踩在高溫火焰和青銅磚上如履平地,笨重的青銅盾左右搖晃,猝然飛出,於半空中劃出弧度,準確落在西王母的右手上並迅速投入戰鬥。
‘鏘——’地嗡鳴聲不斷,不知從何處靠近的黃毛舉著兩把菜刀不斷發出攻擊,速度快得隻剩一道接連不斷閃現的虛影,連李道一這樣的傳奇高手都看不清他的動作,仿佛這就是一個擅長控制時間和空間的新神,可以在瞬間從A時空點到B時空點,以至於速度奇快無比。
‘鏘鏘鏘……’地鳴金之聲不絕如縷,菜刀劈砍在青銅盾而擦出來的刺眼火花,於蹿至三米來高的火海中急促演奏,不予分秒停歇,編織出細密的刀網牢牢困住西王母,使她一時間隻能防御而無法進攻。
“真可謂剛猛至極的攻擊。”江白平措評價道。
李道一扶起他,確定他行動自如便去救林問秋和周滿,前者是普通人,根本受不了滾燙的青銅,於是全程竟然都踩在周滿身上。
“得罪了。”李道一一把背起林問秋,扛起奄奄一息的周滿,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發出嘆息:“辛苦了。”
周滿勉力睜開眼,聽到這句話,扯了扯嘴角,心情意外平靜,無悲無喜。
江白平措跑到高臺之下的廣場,扛起圖騰和其他幾個小輩就飛快跑到青銅王城的邊緣,沒有火舌肆虐的地方,一群人回首眺望遠處火海裡的戰場。
圖騰問:“那是誰?”
江白平措正在替他治療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劃痕,聞言說道:“新神。”
還醒著的眾人愣住,兩個神明?新神從何誕生、如何誕生?祂和西王母的戰爭是為了搶奪海內昆侖,還是為了打敗舊神從而立下自己的權威?
無論結果如何,輸家都會成為贏家的食物,於人類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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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空頭腦、放松身心,就當我們買了參觀神明角鬥的前排票。”李道一放回通知‘核武打擊’的按鈕,選擇按兵不動。
“難得的機會,葉小友等人可以觀摩神明對體術、超凡之術的熟練運用,你會發現他們天生擅長戰鬥,運用能力就像呼吸喝水一樣自如,說不定有助於你們突破。
至於圖騰嘛,你們小組作業估計又是全校最佳。”
李道一呵呵笑著,其他人跟著牽扯嘴角,實在沒那麼容易放松身心,尤其此刻還處在重度汙染環境中,遠處火海裡擊金敲玉似的脆響不斷加快節奏,仿佛同時間敲打著他們的腦神經,不由自主便會全神貫注沉入其中。
圖騰再次強行使用‘脈輪’試圖看清火海中的‘新神’,然而他隻看到被防毒面具遮住臉的青年,在大火倒映下的橙紅色白大褂和橙色頭發。
雖然火光倒映而使顏色失真,但那身裝扮圖騰熟悉,分明是李氏老樓的夜遊神!
原來夜遊神監督人間善惡,維護正義不是自誇?
圖騰有些神色恍惚,世界觀略受衝擊。
忽然腦殼一痛,是江白平措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記:“什麼時候了還用脈輪?”
圖騰當即屏息,收回超凡之術,專心養傷。
老鬼此時舉手,顫顫巍巍地說:“我覺得我們趕緊離開最好,當務之急是青銅王城的下墜絕對導致岷山山脈斷裂、河水倒灌,必然出現千裡水患。而且現在青銅王城卡住最高峰,大一點的動靜就能引四周山峰雪崩。”
江白平措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幫每個人簡單處理完傷口,他贊同先送小輩離開,到下面預防山川崩塌的災難。
李道一背對眾人說道:“你們先走,我墊後。”
圖騰睜開眼,看向李道一,知道校長準備和最後的勝利者同歸於盡,他同師父對望,雙方皆沉默,認可了李道一的選擇,因為那本來也會是他們的選擇。
幾人互相攙扶準備離開,輪到周滿時,他直接拒絕。
周滿:“西王母那條蠱蟲是我養的,隻有我能驅動,我留在這裡才能讓蠱蟲發揮致命一擊。”
圖騰平述事實:“你撐不了多久。”
周滿剛才為了保護林問秋,又是反叛者,被西王母刻意針對,本就傷勢嚴重,又在滾燙的青銅臺躺了十幾分鍾,後背直接見到森森白骨。
或許在其他知情人眼中,周滿活了三千年,早已不可能是人類,但圖騰的脈輪明白告訴他,周滿是一個介於詭異和人類之間的特殊生物。
三千年來,他依靠蠱蟲續命也不願意異變成詭異,結果就是現在沒有詭異強悍的復原能力。
說實話,即使眼下帶他離開青銅王城,底下也沒有足夠專業的醫療團隊。
“哦,我知道。”周滿頗闲適,抓著一根沒被高溫火焰燙過的銅枝支撐上半身,回頭看著下面依然屹立的高山、依然滾滾東流的深水,喃喃說道:“我蠻想回家的。”
圖騰心一緊,臨別時,同他說:“如果你屍骨還在,我爭取送回西安。”
西周王都為豐镐,即西安。
周滿:“多謝。”
圖騰深深看他一眼,拜別李道一,隨同師父和其他人離開。
此時,青銅王城除了打得不可開交的西王母、黃毛,就隻剩下角落裡,一個依靠銅枝支撐才能勉強坐起身的三千年先知,一個人類傳奇大佬。
狂風哀嚎,雲層像吸足水的棉被,沉甸甸壓在頭頂,被無數股氣流蕩開又重聚,高臺被炸去半截,形成一個巨大的碗狀結構,底座溶化成上千攝氏度的銅水,表面漂浮一層通紅色的熔漿,不時冒出駭人的星火氣泡。
西王母懸浮在銅水半米之上,在滾燙的溫度包圍下如置常溫,目光陰沉地注視著蹲在青銅碗壁七米高的黑金斬馬刀刀背上的黃毛。
她向前兩步,低垂下頭顱,原本安靜服帖在肩背的黑發緩緩上浮,長裙飛揚,幹戚置於身側左右,兩隻龍爪似的手掌心向下,空氣中旋轉著一股氣流,隨即兩股、三股……無數股氣流匯合至西王母的掌心,直徑約十米的銅水突然沸騰,忽然一滴珍珠大小的銅水升騰到半空,然後是沸騰的銅水猛然爆發,宛如大雨瓢潑,空中都是沸騰的、溫度高達上千攝氏度的銅水相互融合,匯聚成密密麻麻的銅青鳥。
密集的銅青鳥人面鳥神,卻有長喙,一張開,裡面布滿尖銳的牙齒,比起傳聞中代表長生吉祥的美麗青鳥,更像一群食腐屍的鬼鳥。
烏泱泱的銅青鳥發出悽厲的慘叫,以飛蛾撲火之勢集中撲向岑今。
岑今急縮成綠豆大小的眼瞳倒映不出所見之物,實際視物範圍極廣,並且自動識別生物屬性、攻擊力度和速度,大腦高速分析判斷,耗時不超過一秒就能做出應對之策,仿佛一臺安裝精尖CPU的高性能電子裝置,冷靜可觀且高速運作。
譬如此刻,上千隻密集的銅青鳥以高溫、高速撲殺過來,經過處理呈現在視網內不過是一個個移動速度比較快的紅點,雖然密集但是完全可分辨。
前排上百隻銅青鳥組成一道無處可逃的火牆眨眼撲殺至岑今半米,而岑今一動不動,腳尖踩著黑金斬馬刀,身體前傾,欲墜不墜,眼瞳直勾勾盯著下方的西王母,輕聲說:“重力剝奪。”
錚——地一聲悶響,空間出現肉眼可見的重影,撲殺至岑今面前不到三十釐米的銅青鳥晃動兩下,瞬間靜止,兩秒後齊刷刷高速墜落如傾盆大雨。雨幕之後,西王母瞳孔緊縮,身後殺出一隻巨大的兇獸,似狗、長牛角和豹紋,卷起海浪似的高溫銅水怒吼著咬殺而上。
“吼!!”
“重力剝奪。”
清脆的低語被驚天動地的怒吼遮蓋,氣勢磅礴的兇獸硬是抗下瞬間的失重衝破屏障,張開血盆大口連人帶刀一口吞下,頃刻間高臺震動,連帶整座青銅城都向右傾斜了一下,雪山山巔掉落雪塊,看得下方眾人心驚膽戰。
一道虛影接連閃過銅青鳥的襲擊、高溫銅水的噴濺,尋到一處突出的銅枝落下,並將西洋廚刀插進銅壁穩住身形,在兇獸反應過來沒咬中目標而反殺過來時,不閃不避,徑直墜落,避開兇獸,如風箏直墜向西王母。
橙紅色的滾燙沸騰的銅水中央,西王母握住幹戚,直面高速墜落的岑今,後面跟著比他們大了百倍不止的巨大兇獸,張開碩大無朋的嘴巴發出:“吼——”頓時激起重重銅水浪,架勢氣吞萬裡,直逼被堵在中間的渺小的人類。
岑今高舉西洋廚刀,對著西王母右手重逾千斤的堅固青銅盾,左手覆以十萬重力並匯聚刀尖,右手砍骨刀迎上西王母同樣千斤重的青銅大斧,瞳孔劇縮至更小,兩管鼻血先後流出。
重力掌控!
重力剝奪!
百萬重力強壓!!
‘呲’一聲如裂帛,畫面瞬間無聲,西洋廚刀接觸到青銅盾之際,如有神助般直接找到盾牌上的‘眼’,對著‘眼’,順著結構如切割解凍的嫩豆腐那樣,秒將青銅盾削去大半。右手的砍骨刀在即將與青銅大斧相撞之際,一個趔趄手抖,刀刃狠狠劃過大斧刷下一串刺眼的火花,以犧牲肩膀為代價,將砍骨刀狠狠劈進西王母的心髒,十萬重力統統灌入她的髒腑。
同時施展超凡之術,簡直被玩出花來,像法師不停扔出法術打怪,就是故意打西王母措手不及。
在西王母被重力控制動彈不得之際,重創她的傷口,同時重力掌控身後兇獸的行動,旋即雙腿蹬上西王母的腹部反將自己送到銅壁,扭頭就沿著銅壁飛快上爬。此時,重力掌控失效,重力剝奪起效,兇獸兇猛的攻擊全衝向西王母,咆哮著將其撞進滾燙的銅水中,濺起百米浪花,高臺霎時被溶化得更厲害。
過程招式繁雜,實際過去不到五秒,黃毛已經跑到碗口,低頭看下面激烈爆炸後迅速恢復平靜的銅水,目光逡巡,試圖尋找西王母的蹤跡。
但是風平浪靜,沸騰的銅水阻礙他尋找西王母,而他也不覺得西王母會就此死在銅水裡。
她明顯不畏懼高溫。
岑今站在碗口,居高臨下觀看,眼睛一動,看向斜前方突然不正常的沸騰,一柄黑金斬馬刀遽然破開銅水,帶起一串串光亮的銅水水珠,以超高速刺向岑今面門,甚至能聽到超高速產生的刺耳噪音。
躲不開。
岑今大腦中一閃而過的判斷,隻能選擇硬碰硬,接連用砍骨刀和西洋廚刀抵擋,瞬間被穿透、絞碎,致肩膀也被黑金斬馬刀刺穿,牢牢釘在滾燙的地面。
後背和肩膀劇痛襲來,岑今大腦出現應激措施,霎時空白,雙腿繃緊,腳尖用力蹬著地面,腰腹上挺,劇烈的深呼吸,疼得發出嘶啞的喊聲。
他看到高臺急速溶化,銅水從一個小湖擴成大湖,乍然升騰起無數光亮的‘蝴蝶’,如果此景與西王母無關,應該能成為震驚世人的夢幻表演。
長裙破損,身上傷口無數,胸口破開大洞,能看到裡面跳動的心髒和盤踞心髒沉睡的紅色蠱蟲,長發亂舞,形容狼狽、詭譎而豔麗的西王母浮在半空,面容沉靜,卻讓岑今感到其中驚濤駭浪般的憤怒。
那是海上風暴即將來臨前的平靜。
“三千年來,你是唯一逼我到這份上的‘新神’,我必須承認你很強,但是夠了。”西王母漠視著被釘在地面的黃毛,冷漠裡夾雜一絲厭惡:“我在你身上聞到故人的氣息,令人憎惡。”
那氣息來自剛才破開幹戚的兩柄菜刀,因為憤怒憎惡的情緒浮上來,西王母不受控制地絞碎了兩把菜刀,並將其溶成鐵水,扔進了銅水裡。
“他擺了我一道。”西王母聲音嘶啞:“但是他也小瞧了我,他以為我不知道如何啟用強武,可我知道。”
岑今在劇痛中聽到西王母的嘆息:“我是燭龍拋棄的血脈,最孱弱的血脈,卻是唯一得到海內昆侖承認的……明白嗎?徵伐不是我的意志,是至高神明的意志,是海內昆侖的意志!強武,隻承認能夠繼承它意志的君王!”
“青銅王城就是強武,強武就是海內昆侖,隻有得到海內昆侖承認的君王,才能控制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