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那之後,二樓成為禁區,樓裡所有生物學家和他們的家人一夜之間死亡,屍體被迅速處理。
幾個月後,李振中重用老師,聘請天才外科醫生,我就在其中。
我驚訝於我的到來跟大屠殺事件發生的時間竟如此接近。
倘若我知道大屠殺,還會接受老師的邀請嗎?
我現在不知道答案,也不願意深思。
護士們繼續說,盡管二樓被封鎖,事情卻沒有結束,有人在滿月的時候搭乘電梯,明明沒有按二樓,但電梯會停在二樓,原本鎖住的鐵門這時大開著,如果因為好奇而走出去,就會看到無數黑色的鬼影佇立在寂靜的樓道裡,一動不動。
如果被鬼影看見,就再也甩不掉。
說到這裡,有人進來呵斥她們、趕走了她們,洗手間裡一下子安靜得可怕。我看見那個趕走護士的女士停在我面前,敲著隔間的門說‘出來吧戴維斯醫生,我看見你走錯了’。
我尷尬的出來,同時感謝這位女士的幫助。
這位女士是護士長,在老樓住了很久。
我看見她胸口的銘牌,記下她的名字:常麗。
我問她關於二樓大屠殺的事,女士盯著我看了很久,意味深長的說:[那些兇手約莫十一二歲就隨父母入住老樓,吃住生活甚至讀書授課都在老樓。]
我細思片刻,瞬間遍體生寒。”
關於二樓的寫實日記到此為止,往下翻是隔了半年的解剖圖,沒有文字記載,不過第十五頁記載有三句話,信息量充足:
“李振中是個瀆神的瘋子。”
“死了三個李氏族人,屍體被送去三樓的停屍間,李振中說血月之日,就是逝去之人的復活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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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麗找到我,求我救她的三個孩子。”
旁邊畫著倒放的十字架,後面是被剖成兩半的血淋淋的公牛。
倒放的十字架意味著魔鬼降臨,剖成兩半的公牛吊在十字架身後則有點像一幅《被牛肉片包圍的肖像》的恐怖畫作,畫作中是一個教皇端坐金交椅,身後掛著被剖成兩半的公牛,觀感陰森扭曲,充滿憤怒和狂躁,像是被困在囚籠裡無法掙脫,每日面對深淵裡的恐怖,精神飽受折磨,日益狂亂。
戴維斯本來就信基督教,他認為李振中是魔鬼,身處的環境如同牢籠,精神和心理飽受折磨,想逃脫卻脫離不掉,因為他的老師死在離開老樓的前一晚。
當他挖掘出越來越多的秘密,觸及真相,離死亡也就近了。
岑今翻回去看常麗女士說的話,二樓大屠殺的罪魁禍首是那些被困在老樓裡生活八年之久的青年,在他們孩童時期,三觀尚未塑造之際,生活在灰白色的、充斥尖叫和血腥的壓抑的老樓裡,沒有離開過,連學習讀書都在老樓,那麼三觀如何塑造,不全都由李振中說了算嗎?
李振中想對這群人做些什麼,簡直輕而易舉。
當晚大屠殺,掙扎、尖叫、哀嚎,那麼大的動靜偏偏沒人聽見、沒人阻止,直到‘蠱王’出現,僱佣兵才姍姍來遲,真不是故意策劃的嗎?
所有生物學家被害,是李振中所計劃的淘汰,隻是鬼影和黑色寄生蟲兩者間有沒有關系?
三樓白大褂忌憚二樓是因為鬼影還是黑色寄生蟲?
李振中淘汰生物學家,選擇外科醫生,應該是更改了科研項目。
岑今推敲:“從戴維斯醫生的草稿記錄裡可以知道老樓一開始的生物科研項目是詭異的繁衍和進化,母體是四十二手觀音像附身的某個人,有可能被關在八樓。
七樓當時是生物學家的科研所,人員來往繁雜,不太可能存放珍貴的母體,所以推斷八樓或八樓以上,十樓是關押李曼雲母親的地方,也很可疑。
照第一個科研項目的目的來看,催化四十二手觀音像進化反而不是重點,它隻是一個實驗品。追本溯源,這科研實驗主要策劃人應該就是一直神隱的高人先生,李振中隻是輔佐的伥鬼。
但在2013年末,所有生物學家被害,實驗項目更改,兩者地位調換,李振中反客為主,說不定成功驅逐那個高人,將四十二手觀音像和母體以及所有此前八年研究出來的實驗體據為己有,另外聘請一批外科醫生,將六樓打造成新的科研所,要求那批狂熱的醫生研究實驗體。
通過解剖新物種,破解它們……或者說,破解詭異的生物密碼。”
岑今咋舌,推理到這一步,不得不感嘆李振中是個梟雄,絕對的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不僅敢囚禁詭異將其當做實驗體,還驅逐很可能是神明狗腿子的‘高人’,並將某神秘神明計劃裡的母體據為己有。
李振中堪當乃世之梟雄。
可惜是個野心勃勃的魔鬼,其心不正,其行不端,早晚天打雷劈遭反噬。
李振中想破解詭異的生物密碼,又將一個個李氏族人圈養起來當實驗體,目的清晰明了,他估計想自己成為詭異,又知道人類被汙染成為詭異的條件極為苛刻,剛好手裡有現成的實驗體,幹脆搶過來自己研究。
不過這科研項目應該也失敗了,因為本是醫生住所的三樓在現實世界中變成了怪物的巢穴,戴維斯醫生死在3035室,被汙染成一隻腹部高聳的怪物‘孕母’。
岑今揣測第二次科研項目失敗的原因,或許跟常麗有關。
常麗找到戴維斯幫忙救她的孩子,飽受良心譴責的戴維斯應該答應了。
他們或許策劃一起反叛,結果被鎮壓,時間無法確定,戴維斯的草稿本隻記錄到2020年12月下旬,正好是常麗的三胞胎死亡的時間。
如果能找到去年12月下旬到今年的文字或視頻記錄就好了。
岑今忽然頓住,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丁燳青說過的‘妖’附身於人腹中,破殼而出可為人,人藏於‘妖’腹中,破殼而出可為‘妖’。
李振中有沒有可能一開始隻知道前者,所以中間走了彎路,但是在常麗和戴維斯反叛後,獲得某個契機,偶然知道後者,所以現實世界中不再僱佣外科醫生繼續第二個科研項目,通過圈養和觀察三樓的怪物找到安全汙染成詭異的規律。
他強調血月之日,逝去之人將復活。
所以今晚血月就是李振中準備接受汙染變成詭異的日子!
現實世界中的老樓已經是一個怪物巢穴,李振中異化,巢穴必然暴動!
老樓裡還有那麼多活人,巢穴暴動,除了超凡者,其他人毫無自保能力,必死無疑,他得知會一聲。
但首先如何離開這個裡世界?
岑今起身,拖著斧頭在房間裡繞來繞去,進臥室、入書房,掃過書桌上的電話,打開沒被搬出去堵門的衣櫃,在裡面找到兩套染血的白大褂和防毒面罩。
想起樓上那群白大褂護士,沉思片刻,岑今朝染血的白大褂和防毒面罩伸出罪惡的右手。
換上白大褂、戴上防毒面罩,手持一把大斧頭,岑今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自己,儼然就是一個惡魔怪醫的變態。
二樓危險,不宜久留,三樓有成群的白大褂,四樓及以上還有各種數不清的怪物,岑今絕對打不過它們。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這個大家庭。
岑今拖著大斧頭,轉身決定回去找那把紅傘,然後回現實世界通知機構趕緊救人。
當他轉身之際,桌旁落滿灰的電話突然鈴響,岑今被嚇得心髒都漏跳一拍,舉起斧頭反射性就想砍下去,掀起的勁風將桌面厚厚一層灰塵蕩開,好在他及時回神收手才保住電話。
裡世界裡一個人都沒有,這電話誰打的?
這時候的二樓已經封鎖至少五年,還能打給誰接?
岑今盯著電話不動,誰料電話锲而不舍地響動,像是知道旁邊有人,不接不罷休。
岑今接起電話,擱在一邊,鈴聲戛然而止,話筒對面死寂般的安靜,但他知道對面有東西在聽,彼此都在等對方打破平靜。
他在腦中將所有可能打電話的人或‘東西’過了一遍,實在找不到對號入座的,難道是霍小亭?還是李曼雲?
思索時的時間飛速流逝,很快過去五分鍾,岑今覺得時間被耽誤,想著還是不管了先走的時候,對面開口:“喂?”
聲音清冽如泉水擊石,聽上去像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生。
岑今滿頭問號:這誰?
對面繼續說話:“我照你留的電話號碼打過去,你告訴我們怎麼擊殺鬼影?”
岑今差點脫口而出你在放什麼屁話,但他及時止住,保持一個隱士高人該有的沉默。
電話那頭的人因他的沉默而亂了呼吸,情緒浮動,但是極力壓制,從他說的話可以猜出他們正被二樓的鬼影追殺。
嗯?等等,他們也在二樓?而且是他留的號碼,並且告知擊殺鬼影的辦法?
哦……懂了。
岑今防毒面罩下的臉緩緩露出一個說不出意味的笑容,他所在的裡世界早於現實世界的時間,並且對現實世界有一定的影響。
無論他現在在這裡留下什麼線索,都能同步到現實世界。
但他不能做得太過火,畢竟李振中也在老樓裡。
戴維斯醫生的草稿和常麗的照片最後一次記錄的時間都在2020年12月末,那麼他此時很可能在現實世界的三四個月之前。
距離時間不遠,想多做什麼已經來不及,隻能留下一些不起眼的、無關緊要的小提示。
“我相信你是正義的使者,身在曹營心在漢,就算被汙染成外貌醜陋可怖的詭異,仍一心向著人類,為人類謀福祉。我相信你不屬於舊的詭異陣營,你保留為人的意識,致力於求同存異、和平演變的第三方陣營,也相信你說的血月暴動——我給予誠意的信任,也希望你不辜負我們一腔赤誠的信任。”
這番言語至情至理,要不是岑今是個純正的人類,說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話。
“請你告訴我們,怎麼擊殺鬼影?”
岑今壓低嗓音問:“你們叫什麼?”
“王靈仙。”
很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