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後來我有了師弟師妹，導師仍舊說：
「你們師姐說跟著我有肉吃，你們儘管放心，沒肉也能喝湯。」
唉。
我直到畢業後，也被笑話了好多年。
研究生畢業後，我進了一家大廠實習。
帶我的主管是國外回來的藤校畢業生，莊思。
她長著一張國泰民安的東方美的面孔，素顏來上班時，也能美翻全組人。
我在她的微信裏看到好幾張似曾相識的相片。 是被蘇薇盜用過的美照。
特別是那張拿著大捧玫瑰花遮住下半張臉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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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思美得端莊大氣，蘇薇卻總是怯生生像受驚的小鹿。
我以為隻是巧合。
偶爾有次我們聊天，聊到我的母校。
莊思低歎了口氣，說起曾經資助過一個小鎮女孩上的就是這所大學。
結果那個女孩在畢業後並沒有進入社會提升自我，而是早早結婚選擇回歸家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覺得我資助她的初衷，並不是想讓她那麼早就結婚 生子。」
「我不是否認結婚生子對於她而言的價值。隻是，她給我的感覺是想用結婚的方 式逃避社會的競爭，明顯願望並沒有實現…..」
「就在昨天，我媽和我聊電話，還說起那個女孩問能不能再從我家獲得資助，她 想考在職的研究生.. 」
說完，便是付之一笑。
19
我把莊思提到的事情，發到了我和徐悅、耿樂三人的群裏。
這麼多年，我們還是保持著聯繫。
徐悅回老家考編，現在已經是吃公糧的人了。
耿樂也回家繼承家業，把父母的小廠幹得風生水起。
聽我這樣說，她們都在猜測那個小鎮女孩會不會是蘇薇。
蘇薇畢業後不久，確實和李墨結婚了。
他們當年辦婚禮，因為李墨原生家庭經濟條件並不好，蘇薇娘家似乎也不願意拿 出較多的錢補貼，導致整個婚禮辦得很匆忙且潦草。
很多人並不明白，蘇薇一個出身高知家庭的系花，怎麼就選擇下嫁給了李墨。
李墨也並不是說很差，隻是蘇薇可以選擇的下限，不止於此才對。
沒幾天，耿樂就打聽到了李墨和蘇薇的近況。
更是深挖出一些蘇薇在大學裏不為人知的秘辛。
20
「蘇薇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初中文憑，什麼高知家庭都是自己編的人設。」
耿樂說完，隨後又在群裏發了長長的聊天記錄。
是耿樂從陳嘉那兒打探來的關於蘇薇的真相。
蘇薇之所以會被莊思家資助，完全是因為莊思的媽媽和蘇薇的媽媽是遠親。
某一年莊家回鄉探親，看見出身環境不好，可出落得格外漂亮的蘇薇，就決定資 助她。
後來，蘇薇上了大學，莊家還把她接到了家裏去住。
可，升米恩米鬥仇。
蘇薇在大城市見多了繁華，心態也發生了改變。
她慢慢向莊家要錢越來越多，藉口也是五花八門。
人家再有錢也不是傻子。
在莊家提出讓蘇薇去勤工儉學時，蘇薇卻以各種理由推辭掉了。 自此，莊家就不再提供除了學費、生活費外的一切其他資助。
其間，莊家還發現蘇薇偷偷把出國的莊思的物件，據為己有地使用，更有甚者還 偷偷拿出去變賣。
我想起，當初在食堂李墨掀翻食盤的湯汁濺到蘇薇的披巾上，那物件確實是某大 牌經典的花紋。
可誰能料到，蘇系花身上穿戴的，居然是偷來的?
莊家發現自己好心資助，竟豢養出個家賊來，自然是把蘇薇掃地出門。 至於為什麼沒報警。
一來莊家家大業大，不在意這點損失。
二來蘇家父母極會賣慘，蘇父拖著自己的工傷殘疾的身子去給女兒求情，哭說蘇 薇要是真進去了，那他們全家都不活了。
長長的聊天記錄看完，我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陳嘉之所以知道這麼多，是因為畢業後，他也曾苦苦追求過蘇薇。 蘇薇就沒正眼瞧過他。
陳嘉為此，特意跟蹤蘇薇回了老家，這才慢慢揭開了蘇薇虛假人設的秘密。
我問：「陳嘉怎麼會和你說這麼多?」
耿樂發了個幸災樂禍的卡通兔的表情。
「畢業這些年，他沒有畢業證，好點的公司不要他，差點的他又不願意待，結果 什麼工作都做不長。他想和我複合，我要知道什麼,他敢不答嗎?」
徐悅發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耿樂說：「我們不是走散了，而是陳嘉就不配和我走下去了。」
現在的耿樂安靜沉穩了很多。
她變了，早不是大學裏活力四射的嗆口小辣椒。
我說不出，這種改變到底是好還是壞。
可我希望耿樂今後都能好好的。
21
年末，莊思婚禮。
婚禮場地選擇在城中從來不輕易對外租賃的聲名不顯的酒店。
可酒店歷史能追溯到民國，平日裏也隻接待達官顯貴。
莊家當真是富而不奢，貴而不顯。
我們這群同事中也有家境優渥素來張揚的，隻掃了一眼內場佈置的一幅山水，還 有幾名擦肩而過的賓客，就不說話了。
我確實覺得有種莫名的無形的低氣壓，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貴氣逼人吧。
可在酒店的一角，我還是聽到了一陣熟悉又囂張的男人說話的聲音。
「莊家不是你表姨家?又不是讓你去偷去搶，你就到他們面前去哭去求，最好 能下跪，裝得可憐點。人家指縫裏漏出來的一點，都夠我們吃一年。」
居然是李墨與蘇薇!
蘇薇身上穿著皺巴巴的白色裙子，款式剪裁皆看不出矜貴，但應該是她目前最能 拿出手的衣服吧。
她還是年輕的，隻是失了那種冷冽優雅的氣質，整個人像是浸泡過生活俗務的淒 風苦雨。
她噙著淚，十分抗拒地推著李墨。
「不，我不要!」
「李墨，我求求你，你在莊家人的面前給我留點面吧。」
李墨倒是打扮得油光水滑。
他壓低聲音，冷酷又殘忍地數著舊賬：
「蘇薇，你現在和我裝什麼清高?當初你騙我說你是什麼高知家庭，父母是教授
學者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記得要臉面?還說什麼你如果考不上研究生，你的父母 會對你失望一輩子?」
「蘇薇，你就是個不要臉的婊子!當初你想要研究生名額，發現自己爭不過，就 哄我替你擠掉周諾。後來發現我沒能做到，又哄陳嘉替你去造謠周諾。你以為
就你聰明，其他人都是傻子?男人要不是想得到你，至於幹那些事情?」
蘇薇又氣又怕，囁嚅著說：「可我不是嫁給你了嗎?」
李墨仿佛更生氣了。
「呸，你那是被有錢人玩膩了，才想起我的!」
「那有錢人不是你室友結了婚的小叔?你教人女兒學功課，教到人家父母床上去。
「嫁給我，你有什麼好委屈的?婚前不安於室，婚後還勾三搭四。我告訴你
吧，你欠我的，得用一輩子來還!現在就給我去莊家主人面前，我管你是磕頭還 是下跪，都得給我求到那筆代理!」
我從聽見聲音起，就不住往賓客多的地方躲。
李墨、蘇薇在我面前經過，我從人影間隙中窺見蘇薇胳膊上有烏青的傷痕。
我面前的賓客是對年輕的男女。
他們似乎認識李墨與蘇薇，不由議論起來。
「莊家的資助的辛德瑞拉，又來打秋風了。」
「什麼辛德瑞拉?莊家每年花那麼多錢做善事，要都算，她算老幾?」
「圈子裏誰不知她從前借著莊家的名聲，送上門貼有錢人，簡直是老少鹹宜。婚 前是自己貼，婚後是帶著老公貼….」
「莊思是不是在國外太多年了，沒人和她提蘇薇的事蹟，不然莊家怎會放她放進 來?」
「管他呢，他們要是鬧起來，這場婚禮才更好玩呢。」
莊家人明顯不會允許他們鬧。
不多時，我就從窗戶看見，李墨與蘇薇被酒店的幾名安保從花園側門給拖拽了出 去 。
蘇薇臨風而立，哭得好不可憐。
李墨氣急敗壞，直接朝她臉上糊了兩巴掌。
當朝思暮想的白月光，從高處跌落，就成了水塘坑渠裏波光破碎的月影。
22
我把莊思婚禮上看到的事情，告訴群裏的姐妹後。
徐悅先發了一條語言：
「蘇薇就是一個眼皮子淺的小偷。她想得到，第一反應不是努力爭取，而是走捷 徑去作弊。」
「當初，她考上那麼好的大學，也搭上莊家那樣的門第了，卻從一開始就手賤去 偷。估計屢屢得手，之後即便被發現了，還是養成了偷性。」
「偷名譽、偷人設，到最後竟去偷了人。呵呵，老天當真是白給她那麼多優勢，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耿樂也是長歎一句。
「就因為這樣一個小偷，陳嘉毀了高等學府的文憑，難怪他悔得跑去我家求饒。
我不免問了一句。
「叔叔阿姨沒心軟吧?」
耿樂笑呵呵地說：
「哪能啊，我爸強身健體多了一個專案，追著渣男猛打九條街!」
聞言，我們都笑成一片。
發了無數個笑抽了的表情包。
結果，耿樂直接來了一個王炸，是她領結婚證的相片!
我去!
「耿樂，你軍情不報!」
「這波王炸，我認輸!」
耿樂喜滋滋地說：
「到我大喜日子，你們必須到場哈!」 耿樂結婚了，新郎是家裏介紹的。
兩家門當戶對，新人也是相親相愛。
很多人記得她與陳嘉的十年，對此她顯得豁達而釋然。
「因為愛上了一個渣男，我就得黯然神傷孤獨終老?那還不美死渣男了?」 「什麼結婚是為了擺脫情傷，那我不結婚是等要渣男獎勵我貞節牌坊?」
「別問了，問就是我遇見了真愛，我樂意進入婚姻的殿堂!」 嘿。
那個嗆口小辣椒終於又回來了!
23
再次聽說李墨和蘇薇的消息，是源於一樁名噪一時的殺妻騙保案。 李墨為了領取高額的保險金，在蘇薇的食物裏放了芒果。
蘇薇隻吃了一點，就呼吸困難。
李墨眼睜睜地看著蘇薇在地上掙扎，直到失去了呼吸，才撥了急救電話。
蘇家父母得知女兒是誤食芒果才沒命的，說什麼都不相信是意外。
李墨態度又異常冷漠，蘇薇的葬禮都沒辦，就要送去火化。
於是，蘇家父母求到了莊家。
莊家都被整無語了，提醒他們趕緊去報警啊。 幸好，時間還算及時。
隨著員警介入，蘇薇重新屍檢，李墨過於拙劣的犯罪手法，一下子就被查了出來。
李墨故意殺人，犯罪前更是多次對蘇薇進行家暴虐待。
蘇家父母什麼都不懂，可也明白蘇薇死了，他們晚年必然淒涼。
他們在法庭上說了，不但要錢，還要李墨死。
記者去採訪李墨的時候，李墨說了一句特別有意思的話。
「老子上輩子為她殺了人，這輩子她給我戴多麼多頂綠帽。我要她命換錢怎麼了。 她本來就是欠我的!」
哦。
原來他也回來了。
母校的許多社交群也被這個案子炸開了鍋。
有人說李墨是瘋了。
也有人唏噓當初的蘇系花死得這麼慘。
陸續有人追憶起她皎潔如白月光的美好來。
蘇薇曾經的那個室友，明顯是咽不下當年那口氣。
她把蘇薇當初人設造假，謊稱高知家庭，並且插足她小叔家庭的事情，統統抖落了 出來。
輿論一片譁然。
真是人死了，也要在她的墓碑前潑上一桶髒水。
雖然那桶髒水，潑得並不冤枉。
有人勸她，蘇薇都死了，何必鬧得不好看。
那名室友氣憤不已：
「我沒在她活著的時候把事情捅出來就很念舊情了。」
「因為她，我這些年被家裏人怪成什麼樣子!就因為她死了，反倒是把名聲給洗 乾淨了?」
「...別和我提什麼人死債銷，今後她每年忌日，我都得揚起來曬曬。」
往事真的經不起搜尋，隨隨便便一翻舊賬，被蘇薇直接或間接導致的受害者名 字，加起來都能組成一隊「復仇者聯盟」。
因為翻舊賬，我當年差點被奪了研究生考試機會的事情，也被許多人記起。
蛋糕裏有芒果的細節，也被提及。
當真是多年前李墨砸出的奶油蛋糕，多年後又再次正中蘇薇的臉。
徐悅問我怎麼看。
彼時，我們正在前往耿樂老家參加婚禮的路上。
望著動車外飛快掠過的風景，我低笑一聲：
「驚喜。就當作多年後我遲到的那份生日禮物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