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進屋後,沈千盞先換鞋。
季清和落後她一步,轉身關門,落鎖。
防盜門的落鎖聲太過清脆,在空蕩無人的房間內顯得尤為突兀。
沈千盞頭皮發麻,也顧不得穿鞋了。
她此刻就像被架在油鍋上煎烤的獵物,心裡時時刻刻繃著弦,不知何時會被撥響又何時要下油鍋。
這種不由得自己掌控的情緒太難受,沈千盞幹脆站在玄關,不走了。
季清和瞧得發笑,邊換鞋邊明知故問:“怎麼了?”
沈千盞沒說話。
她踢開左腳已經換好的拖鞋,赤腳踩在入門的毛毯上,伸手索抱:“走累了。”
季清和從善如流,將她打橫抱起。
她身量輕,在他懷中蜷著,極欲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偏偏她不自知,攬著他脖頸的手指不安分地蹭了蹭他耳後的那寸皮膚:“老沈的耳根子軟,婚後對我媽言聽計從。”
她瞥了他一眼,指尖撩了撩他的耳垂,問:“你呢?”
玄關的感應燈在兩人離開後,噗的暗了下來。
季清和借著投入室內的月光,一步步踏著樓梯,將她抱入主臥。
聞言,他有片刻沒說話。
直到將沈千盞放到臥室內的書桌上,他才似笑非笑地回答了一句:“我該硬的地方硬,該軟的地方軟,全看你怎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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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臂撐著桌面,俯下身來,吻她鼻尖:“有什麼問題和顧慮,趁今晚都問了,過期不候。”
沈千盞挑了挑眉,不太確定道:“任何?”
“任何。”
沈千盞問:“幾個前女友?”
“沒有。”
沈千盞不信:“沒有?”
三十好幾,事業有成的男人,居然沒有前女友?這要是放娛樂圈,她下一個問題就該問“那有幾個男朋友了”。
“是沒有。”他擰開書桌上的那盞臺燈,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性啟蒙太早了,對女人沒什麼興趣。”話落,見她面色有異,猜她是想到別處去了,慢慢補充了一句:“對男人也沒有。”
沈千盞原先是想趁機聽聽季清和感情史的,見他的歷史一清二白,瞬間沒了查問的心情,正要換個話題時,他微一沉吟,補充了一句:“你要是問喜歡過幾個,我倒是能數給你聽聽。”
沈千盞直覺他沒懷好意,不願意白白上鉤:“不問。”
“沒什麼好問的。”
人都有過去,或年少輕狂,或肆意張揚。吃了人世三十年的飯不可能真的跟白紙一樣,什麼過去都沒有。
她也不在乎他曾經是否有喜歡的人,眼下她所看見所了解的季清和,令她無比安心,這就夠了。
季清和就著燈光細看了她一會,問:“真沒有想問的?”
沈千盞搖頭。
她將垂落眼前的碎發勾至耳後,舔了舔唇,半晌才說:“我這人比較謹慎,如果不是確定你喜歡我喜歡得不行,我是不願意主動的。”況且,現在隻是剛確定個戀愛關系,能走多遠走多久,都是個未知數,問季清和的感情史已經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問題了。
“是喜歡你喜歡得不行了。”他又笑,聲音低低的:“知道你在北京,跟孟女士要了個中國區執行總裁的頭銜,常駐北京。”
“知道你需要投資,傾家蕩產,耗盡心力。”
“為了方便追你,故意把自己送到你的眼皮底下,當免費勞力。”
“一個電話打不通,雖知道你一定平安,還是忍不住臨時改道,冒雪去找你。”
“明決覺得我瘋了,隻有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他一句句,語氣低沉,像在控訴。
可惜沈千盞早不是剛滿十八,懵懂無知,能被甜言蜜語轟炸得暈頭轉向的小女孩:“你休想騙我,不終歲這筆投資不是衡量利弊後出投的,我把頭擰下來給你。”
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揭穿,季清和也不惱,他把玩著沈千盞的手指,視線良久都沒移開:“你也知道其餘都是真的?”
始終沒避開他挖的坑的沈千盞:“……”
“耗盡心力是真的,”季清和抬眼,與她對視:“獨家投資的風險太大,我不耗盡心力,未必可以做到。”
沈千盞張了張唇,話在嘴邊變了幾變,仍堅持跟他唱反調:“那也隻能說明你早有預謀。”
“我沒追過女孩,不是你也不會再有別人。”他嗓音忽暗,說:“你別汙蔑我的真心。”
第77章 第七十七幕
他這後半句, 忽的軟了聲調,一箭穿心。
沈千盞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沒人比她更清楚, 季清和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軟化了她的尖刺,磨平了她的稜角。
這些僅是他說了的,還有許多他沒說出口的,例如:解她飯局所遇刁難之危, 免她危機公關的腥風血雨之困。
每一件, 她都記得。
這些年,所有人都隻看得見她的權勢與話語權。“金牌制片人”的光環之下,沈千盞背負的是所有人覺得她無所不能的壓力重擔。
她不能出錯, 不能做不到, 不能無法解決。
弱者可以犯錯,可以無能為力, 可以隨時放棄。他們的失敗可以輕易獲得諒解,獲得憐憫,獲得寬容,唯獨她不行。
她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人嘲萬人罵。
與她利益相關的反方,會拿著她所謂的黑歷史肆意攻擊,牟取好處。
與她同一陣營的,隻會可惜她被拿捏了把柄, 命令她務必解決,不許危及項目。
她的風光背後,是如蝼蟻般被擺布的命運。
有的是人等著她重新跌入谷底, 好再來狠狠踩上一腳,看她萬劫不復,掙扎求生。
沒人知道,她不愛喝酒。
為了應酬,她不得不適應酒桌文化,陪資方盡興。日積月累,喝酒成了習慣,連她自己都忘了,她曾經是那麼的厭惡酒精。
也沒人知道,她原先並不是現在這種性格。
她的內心住著個文藝調的小女生,話不多,夢卻不少。滿嘴的熱愛生活,向往世界,可真正擁抱了這個世界,才知人心可畏,並非每個角落都有陽光拂照。
在遇見季清和以前,她過得就像海上浮萍,既要明哲保身還要平衡三方關系。
資方撤資、商業交易、資本傾軋,她在這些身不由己裡獨自披矛拿盾,不能顯露一絲膽怯。
可直到遇見他,沈千盞才知道,她也可以被人保護。
她不用特別強大,路再難走,到了懸崖深淵的盡頭,她仍有一條退路,能護她從槍林箭雨中,全身而退。
沈千盞的心,一下子軟得一塌糊塗。
她凝視著季清和,眼裡的光漸漸明亮,像懸在渡口的燈籠,將萬頃池水映得波光潋滟:“行吧,自己招惹的,自己負責。”
季清和沒接話。
他喉結輕滾,似再難壓抑對她的渴望,低頭吻她。
這次名正言順,他有意縱火,不再在意交融的快感,極盡耐心地與她廝磨。
一瞬間,沈千盞像是回到了去年西安的那晚。
從決定發生關系到發生關系的過程其實很短暫,她去酒櫃取酒助興。
為了壯膽,沈千盞特意開了瓶烈酒。
連酒盞都沒用上,開瓶後,她直接含著瓶口,吹了一口。酒香濃鬱,像何處點燃了香薰,彌漫著淡淡的蒼梨香。
她將酒瓶遞給季清和時,他順手握住她的手腕,含住了她的嘴唇,從她口中渡了一口酒液。
好像從那刻起,她就醉了。
醉得不想夢醒,隻想與他共赴雲雨。
那晚也像現在一樣,他的強勢,將她襯得渺小如他掌中之物,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身體仍記得當時的感觸——她在他身下發顫。
從親密相觸起,她就難以自抑的渾身發燙。
所有的感官在瞬間集中到一處,滿室黑暗中,她隻看得見他眼中欲來的風暴似要吞噬城池,碾碎塵埃。
他偏偏不急於攻破城門,讓她如砧板上的魚肉,眼睜睜看著刀鋒凌駕於頭頂,卻不知它到底何時才願意落下。
要是沈千盞對接下來的事一無所知也就罷了,偏偏她知道要發生什麼。在刀鋒徹底落下前,她一次次描繪著城破之際的銷魂欲死。
身體傳來的感官,是他置於她雙腿的腿根處,一遍遍上陣磨槍。
幾次臨到關口,他便惡劣撤兵,將她一顆心懸之又懸,吊在半空,始終不給個痛快。
後來她終於如願,他意外於她是第一次。
等她適應後,將她從桌上抱至床上,再不復方才的孟浪,一點點極近耐心的開疆拓土。
沈千盞從頭至尾,都沒感受到幾分痛苦。隻有他眼中壓抑的風浪,在她跌宕起伏後,一朝之間爆發,拽著她的腳腕,將她一並拖入深淵,共同沉淪。
今晚的時間,也像被無限拉長。
他吻著她的嘴唇,含吮,輕咬。聽她呼吸漸漸急促,他眼中含了深邃的笑意,目不轉睛得看她一步步被他引導著,深陷漩渦。
而他,就在那輪漩渦之中,攪弄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