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喬昕乖巧應了聲。
二十分鍾後,喬昕的提醒消息到位,沈千盞穿上外套先一步下了電梯去寫字樓負一層屬於千燈影業的停車場。
季清和的座駕正對著電梯間的出口,十分醒目。
——
季清和被蘇瀾漪一路送至電梯間,電梯門即將關上前,他遠看了眼靠牆而立的喬昕,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明決見狀,提醒:“季總,剛才那位是沈制片的策劃助理喬昕。”
季清和低頭整理著袖口,語氣漫不經心:“我知道。”
明決再點:“喬助理負責對接我們和千燈的對公行程,我們今天沒有這個行程。”
季清和抬眼,看了眼比往常遲鈍不少的助理:“你想說什麼?”
明決硬著頭皮說:“喬助理如果告知沈制片您出現在這……”
季清和打斷他:“我還怕查崗?”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含著笑:“就怕她不查。”
第41章 第四十一幕
電梯抵達。
季清和率先走出電梯間。
停車場與電梯的通道口有道推拉的玻璃門, 明決推開門的瞬間,停車場內嘈雜的氣流混雜著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一股腦湧入。
他撐著玻璃門, 微微側身,讓季清和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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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抬眼,明決終於明白季清和剛才在和他打什麼啞謎。
沈千盞一身淺米色的職業裝,細高跟一腳踩著車牌一腳蹬著保險槓, 四平八穩地坐在引擎蓋上。那架勢, 跟上門催交保險費似的,從裡到外透著“來算賬”的氣質。
明決瞧這兩人似有話要說,連借口都沒找, 轉身回了電梯間去一樓等候。
停車場四通八達, 到處蹿著冷氣。
季清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露出半截的腳踝時, 停留了幾秒:“不冷?”
冷!
沈千盞縮了縮腳脖子,強撐住氣場:“我在等你。”
季清和的唇角浮起絲極淡的笑意:“我知道。”他伸手,示意她下來說話。
沈千盞佔據高地本就是想壓壓季清和身高方面的優勢,此時幹脆無視他遞來的友誼之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件事想和季總確認下。”
季清和進門看見喬昕就知道他來千燈這事瞞不住沈千盞,在停車場見到她也沒意外,對她口中想確認的事更是一清二楚。
他目光垂落在她露著的腳踝上,順勢收回手貼了貼她的腳踝。
這個動作他做得幹脆, 像是隻為確認她冷不冷,僅虛虛一握很快松開:“醫學上有個說法,腳部是人的第二心髒。”他視線微垂, 示意:“腳踝是腳部血液流動的重要關口。”
話落,他沒得商量地一手託住她的後腰,一手穿過她的腿彎,將她從引擎蓋上抱下來:“怕冷的是你,要風度的也是你。”
季清和解鎖車門,態度強勢:“上車說。”
沈千盞張嘴辯解:“我什麼時候怕冷了?”去年千燈投拍的公路懸疑片,又是西北高原,又是雪山金頂的。攝制組為了取景,在雪山上住了小半個月,蘇暫都沒能扛住,她一套戶外防風的羽絨服穿了半個月,活蹦亂跳得壓根不像來吃苦而是來野外探險的。
季清和在和她意見不一致時,從不吝嗇他的不屑:“不怕冷?”
他的語氣太強硬,壓根不是和她有商有量來的。
沈千盞原先是抱著算賬的心態來的,結果從他站到面前的那刻開始,她這收保護費的節節敗退逐漸淪落到了被收保護費的地位。
她壓下內心煩躁,低聲道:“我就確認一件事,不必這麼麻煩。”
季清和擋在她面前,深看了她幾眼,接話道:“向淺淺?”
他這麼坦然,沈千盞一時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問。她挽了下長發,斟酌著用詞:“季總幫她是受蔣總之託還是因為我?”
沈千盞明顯是聰明人。
她善用邏輯思考,能在一開始就剔除淺薄的答案。
季清和有時也不知道她這份理性是好還是不好,反正對他,是不夠友好。
他沒直接回答:“你期望從我這得到什麼答案?”
季清和眉目冷峻,壓迫感無形地將她困入彼此的呼吸間:“沒做好承受的準備就別多問了,嗯?”
他這段話的指意很明顯,與她有關。
沈千盞一下想到了當初被不終歲公關部壓下的那些不堪通稿,咬了咬唇。
千燈公關部做好了迎戰的準備,結果年前風平浪靜,沒掀起一點波瀾。
這個年過得太·安逸,她幾乎快忘記了這件事。
沈千盞抬眼,與他對視三秒後,妥協:“是我欠你的。”她不欲多說,轉身就走。走了沒兩步,想起一件事:“季總家大業大,不是連我家保溫盒都要私吞吧?”
季清和的重點顯然和她不一樣:“伯母還想給我做吃的?”
沈千盞唇角抽了抽,這回是真的毫無留戀地甩袖就走。
等進了電梯間,公司的暖氣撲面而來。
沈千盞挺直背脊,跟隻驕傲的小孔雀似的,下巴微揚,等著電梯下來。
直到邁進電梯,再也感受不到季清和的視線,她才一下蹲下去,揉搓已經凍得通紅的腳踝。
冷死媽媽了!
在外形上,沈千盞對自己的要求簡直嚴苛。出門但凡會見到人,就要從頭武裝到腳,再不想修容也會抹個阿瑪尼的素顏霜提提氣色。
衣著方面,別說秋衣秋褲了,冬天穿條毛呢裙她都嫌過於臃腫。衣櫃裡除了兩件常年壓箱底的羽絨服,清一色飄逸颯氣的長款大衣,更別提不同場合有不同的著裝要求。
她這番嚴以律己時刻要求自己完美精致的自律經常被不少經紀人當做正面教材開班授課,堪稱形象管理的模範。以至於沈千盞偶爾和某些藝人同臺或偶遇時,對方總要對她頂禮膜拜。
挨凍,那是為了風度犧牲的產物,不值一提。
——
沒過多久,如艾藝先前所說的,千燈與向淺淺和平解約。
公司聲明公開了還沒一小時,簡芯制片的古裝權謀劇就迫不及待地官宣了向淺淺的定妝照。
這操作,沈千盞能理解。
向淺淺的粉絲正在心疼她在千燈受的那些窩囊氣,對千燈如此大度和平解約雖不感謝也及時停戰表明態度。此時,正好是粉絲“我要陪姐姐繼續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熱血期,簡芯抓住了粉絲的這一心理,極強勢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蘇暫把那部未播先火的古裝權謀《鳳還朝》的熱度往沈千盞面前一放,不滿道:“雖然向淺淺離開千燈能有好資源我挺欣慰的,但怎麼看著就那麼來氣呢?”
“正常。”沈千盞眯著眼修指甲:“我這麼大度的人也來氣,何況你這修煉沒到家的。”
蘇暫上面有個蘇瀾漪,消息靈通,聞言跟嗅著味的蒼蠅似的,湊上來:“你來氣應該不止為了簡芯吧?”
沈千盞覷他一眼,不接茬:“你又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說來聽聽?”
“我就知道向淺淺能和千燈和平解約全因為季總,我問我姐她說我是小孩讓我別摻和,一字沒透露。”蘇暫心裡藏不住事,話一多,就什麼都往外抖:“前兩天,我姐和季總他們一起吃了個飯。向淺淺也來了,把我姐膈應得飯吃了一半就走了。”
沈千盞手裡的小銼刀一深,指甲磨平了一半。
她盯著看了會,越看越礙眼,幹脆拿指甲剪把修壞的指甲一口氣剪了個幹淨。
等剪完,沈千盞的理智才回過神。
她看著禿了一隻破壞隊形的指甲,欲哭無淚。
邪了門了,季清和和誰吃飯關她屁事,她瞎激動個什麼勁?
話是這麼說,晚上沈千盞修完指甲回家,在停車場看見季清和時,她的小心肝無比誠實地顫抖了一下。
既有些意外,又有些她也說不上來的情緒在發酵。
沈千盞停好車,走到他面前的那幾步內,將他的來意都估測了一遍。但所有猜測在看到他季清和從車裡拎出保溫盒的剎那,全都碎回灰燼。
她臉上的表情裂了裂,語氣沒能掩飾好,透出幾分錯愕:“來還保溫盒的?”
季清和抽出插在西褲兜裡的手,輕抬了抬鏡梁:“很意外?”
是有點。
不過實話肯定是不能直接說的,沈千盞稍作修飾:“我那天也是開玩笑的,而且你親自送回來……”她點到即止,很恰到好處地露出個窘迫的笑容。完全不像是那天質問季清和家大業大卻連個保溫盒都要私吞的人。
可等沈千盞拎過保溫杯的剎那,那沉甸甸的分量讓她忍不住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裡面有東西?”
“佛跳牆。”季清和抬腕看了眼時間,對她的下班時間似有質疑:“今天加班了?”
沈千盞沒好意思說自己下班去美甲店修指甲了,嗓音微淡:“沒,回來遲了。”
季清和沒查她崗的道理,微微頷首:“替我轉達對伯母的謝意。”
他這麼客氣,沈千盞有些不適應,她試探著問道:“你吃飯了嗎?要不上我家一起吃點?”
季清和猶豫了一瞬。
他猶豫的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像提線木偶的那根弦,將沈千盞的心懸在半空惴惴不安,既不讓她放下,也不讓她踏實。
眼看著她耐心耗盡即將變卦,他才不疾不徐婉拒道:“今天還是不打擾了。”
沈千盞一口氣松了松,也不知道被自己懸於一線的那塊石頭是沉了還是仍堵在胸口,她點點頭,等他先提告辭。
季清和在短暫停頓後,似不經意般,提道:“我聽斐醫生說手術安排在明天。”
“是。”保溫盒單手拎著有些沉,沈千盞用另一隻手託底,說:“我媽想去陪著,我明天還要送她過去。”
“心髒外科手術比較精細,手術時間會比較久。”季清和語氣尋常,闲闲道:“術後修復漫長,出院後得精心養著。”
沈千盞對這方面沒了解,隻作點頭:“多謝季總提醒。”一句話將剛緩和拉近的氛圍一下又推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