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座明決壓低了聲音和司機交流著路況信息,沈千盞分了分神,等回過神來,回答:“千燈已經做了公關預案,我知道不終歲在擴張市場,這件事不處理好,對兩家公司的口碑都有影響。”
季清和笑了笑,笑容玩味:“你希望我怎麼配合你?”
沈千盞瞬間啞火。
她本意是希望季清和了解情況後,明白事情輕重,兩家公司統一口徑。沒遇到事最好,萬一星海傳媒利用這些最沒法澄清的緋聞引導輿論,對項目的影響不好。
打了一下午的腹稿,他一句“你希望我怎麼配合你”,全省了。
“一小時前,不終歲壓下了一批通稿。”季清和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沒想到沈制片過往歷史這麼豐富多彩。”
沈千盞:“?”
見她不解,季清和拿過一份封口文件遞給她,示意她自己看。
星海傳媒的確有意看圖說故事,替向淺淺增加談判砝碼。
這份通稿最先發給了柏宣和不終歲這兩家與千燈有合作的公司,試圖以此來給千燈施加壓力。
季清和給她的這份文件,正是有理有據有圖有故事的,細數她風流韻事的通稿。
沈千盞在看見標紅加粗的“捏屁股門”時,臉都綠了。
她忽然示意到,剛才季清和那句話,並非是開門見山的幹脆,而是秋後算賬的預告。
沈千盞突然有些頭疼,她將文件塞回封口:“這些東西,夠我引咎辭職來保全項目了。”
她興致不高,一雙眼落在窗外,看著人流如織,低聲道:“公關部會壓下這些通稿,加快解決向淺淺解約一事。目前這些流言對不終歲不會構成實質性影響,千燈官博也會出聲明澄清,事情全在我可控範圍內。”
季清和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側目看她:“你考慮到的最壞結果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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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盞微怔。
等等,這狗男人該不會以為她要終結自己的職業生涯吧?
怎麼可能?
她正欲解釋,轉念一想,眼下這個理由名正言順,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可以與他撇清關系。
這種念頭一冒出泡,就咕嚕咕嚕地往水面上浮。
她泫然欲泣,偽裝得委屈巴巴:“最壞,就是以身祭陣,犧牲自我吧。”
季清和微哂。
他腳尖一踢,升起擋板。等徹底隔絕前座的視線後,他壓低聲音,輕飄飄問:“以身祭陣?祭誰的陣?”
他側身,目光鎖住她,分析道:“你覺得我會放任你不管?”他視線下移,落在她手邊的文件上,輕笑:“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你有犧牲自己的覺悟,祭誰也不如祭給我。一回生二回熟,總比斷送職業生涯好。”
沈千盞:“……”
他娘的,又主動跳了季清和挖好的坑。
她清了清嗓子,看面前的擋板:“這個隔音效果好不好?我怕待會下手太重,季總的求饒聲傳出去,在下屬面前就顏面掃地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幕
求饒?
這個詞仿佛觸動了季清和某根敏感的神經, 他搭在咖啡杯上的指尖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千盞一眼:“你喜歡在這裡?”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
不知是他常年與時間打交道的原因, 還是季清和本身就對時間心存敬畏。每回他抬腕看表時,眉心至眼尾的線條都猶如裝裱過的慢鏡頭,眼神由淺入深,專注而認真。
沈千盞見過他眉心隱蹙, 似深陷欲潮, 從心酥麻到身時的模樣。那是與面前這個男人完全相反的存在,他像有兩個對立的靈魂,一人立於清洲河畔, 一人立於懸崖深淵。
她悄悄換了口氣, 平復心跳。
真他娘的,這男人是對照著她的審美標準長的吧?處處都在點上。
對沈千盞短短瞬息千回百轉的心思一無所覺的季清和, 微垂手腕,將咖啡順手放進車門儲物格裡:“時間不夠。”
沉迷敵軍美色,時時在繳械邊緣的沈千盞忽然醒過神來:“什麼時間不夠?”
她警惕地將封口文件擺在兩人中間的距離,像畫了一道三八線,毫無威懾力地企圖劃清楚河漢界。
車內本就是個封閉空間,呼吸不過寸許就能交纏。
沈千盞這番徒勞的行為引得季清和忍不住發笑,他垂眸,目光深邃明亮, 迎著夕陽餘暉,眼瞳似有一道金色的弧線,透出三色琉璃光澤:“主動點, 坐過來?”
沈千盞滿臉寫著抗拒,嘴上仍嘴硬地放著彩虹屁:“坐這挺好的,能將季總的豐神俊朗盡收眼底。”
季清和將她的心思窺得一清二楚,指尖落在身側,點了點:“別讓我說第二遍。”
上位者常年發號施令,自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沈千盞幾乎是本能的抖了下,想要順從。
當初初遇時,她怎麼會認為季清和是匹溫馴的暮狼,能任由她擺布呢?兵戎相接,卻接二連三的敗北,幾乎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見她較勁,季清和提醒:“第一筆投資還沒到位,隨時可以叫停。”
沈千盞最不怵的就是威脅:“都是籤了合同互相綁定的合作方,你嚇唬誰啊。”
季清和的視線落在她無意識握緊手機的手指上,無聲笑了笑,給她臺階:“後座隔音不太好,你確定想讓明決跟著聽些私密的談話?”
不確定。
沈千盞借驢下坡,順著臺階就坐了過去。她將分寸把握得極好,與季清和維持著一掌的距離,進可攻退可守,不怕季老狗突然出手非禮。
季清和對她那點算計了如指掌,沒多為難,隻推了推鼻梁:“千燈內部糾紛,不終歲無權過問。隻要不影響雙方合作,不損害不終歲的利益,與我無關。”
“看在你的份上,文件我已經壓下去了。但公司資源有限,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無限救助千燈。”他薄唇輕抿,唇上血色由淡轉濃,忽生幾分妖冶:“不終歲不僅不會配合千燈,必要之時還會採取特殊手段及時解綁,誰也不想深陷泥沼。這個道理,沈制片懂吧?”
沈千盞當然明白。
商人重利,商海沉浮之際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敗於哪一場風暴。明哲保身,留得青山,向來是趨利避害的首要準則。
處理事情上,季清和比沈千盞要幹脆得多,他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定了終語:“如果你今天找我隻是為了說明情況,下個路口你就可以下車了。”
沈千盞被噎得說不出話,面上一陣青白交錯。
不終歲壓下這篇通稿的確仁至義盡,對公而言,季清和已經很賣她面子了。於私,她始終致力於撇清兩人之間的關系,雙方在達成一致後,沒有事到臨頭她反手撕毀協議要求他配合的道理。
何況,季清和能怎麼配合?
出面澄清他倆沒關系?做過的事,這男人絕對不會矢口否認。
沈千盞豎指發誓,如果她敢這麼要求,季清和絕對敢重新再來一遍幫她回憶回憶。這狗男人,就是一叢遇火就焚的火種。
還是別澄清了,越澄越黑。
她心念急轉,終於醒悟自己這招是狗急跳牆,昏頭了。
見她沉默,季清和眉梢微挑,不動聲色間拋出一個深水魚雷:“我還有條思路。”
沈千盞循聲看去,他眉眼被餘光鍍亮,透出少見的柔和:“沈制片可以考慮下答應我的追求,隻要你願意,不終歲所有的資源都可以為你所用。”
——
沈千盞在前面的路口下了車。
正值下班高峰,無論是出租還是打車軟件,都爆滿到無人接單。
她在路口站了許久,行人換了一波又一波,仍舊沒能等到車輛接單。
北京太冷了,冷到北風拂面猶如凌遲的刀片,能凍結思維凝固時間。
也不知跳轉了幾個紅燈,就在沈千盞猶豫要不要換種交通方式時,一輛車停下來,前座車窗緩緩降下,蘇暫朝她招手:“盞姐,上車。”
充盈著暖氣的車廂仿佛溫暖的庇護所,沈千盞搓著凍僵的手,邊調廣播邊問:“你怎麼在這?”
“季總給我發了個定位。”蘇暫察覺她臉色不好,說話也帶了幾分小心:“說這個時間打不到車,讓我去接你。”
沈千盞抿了抿唇,她嘴唇幹燥,口紅掉了一半,透出些許斑駁。
不過相比剛才受到的衝擊,儀容不精致已經算不了什麼了。
季清和就像統籌戰局的上帝,從她提出見面起,就一步一步埋著伏筆,做著華麗的鋪墊。
他什麼都說一半留一半時,沈千盞尚能應付。以他老謀深算,謹慎下局的性格,她沒料到他會這麼坦蕩,毫不掩飾趁火打劫的意圖。
甚至連她下意識的拒絕都被計算在內,一句“你考慮考慮,過幾日給我答復”堵得她啞口無言。
季清和有多喜歡她麼,不見得。
成年人之間,向來是情·色比愛情來的直接。
她揉著被風吹得隱隱作痛的眉心,聲音疲憊:“年會是幾號?”
蘇暫趁著紅燈,翻了翻日歷,答:“周五,還有兩天。”
她嗯了聲,閉上眼,沒再說話。
——
沈千盞一向覺得自己身嬌體弱,前一天這麼吹風,第二天沒個頭疼腦熱也得噴嚏咳嗽。她睡前甚至叮囑喬昕明天上班時給她捎些感冒藥,不料第二天睡醒後,她容光煥發,人比花嬌,半點沒飽經錘煉的虛弱感。
制片當久了,她的體質都快趕上金剛芭比了。
雖然沒能病弱一回有些失望,但沈千盞很快調整狀態,投入工作。
編劇一事最近有了眉目,邵愁歇前兩日給她推薦了一位神隱已久的大編劇江倦山。巧合的是,江倦山在沈千盞當初擬邀的編劇名單裡位列第一,要不是對方退圈已久,她一開始的心儀人選就是這位深受電視臺認可的大編劇。
她約了對方下午見面,中午午休結束,她提前出發,去約定的茶館候面。
與有作品和有經驗的大編劇談合作,無比省心。
沈千盞確認對方有合作意願後,以江倦山過往代表作開題,聊了聊對方對劇本故事的思維看法。意外地發現江倦山雖然神隱多年,神格依舊很穩,對如今電視劇電影網劇等都頗有研究。
她悄悄翻了翻百度百科上江倦山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