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雖然夏之雋就算參與聚餐也是沉默寡言的那個,可他隻要坐在那兒就好。之前沒覺得,現在在歡聲笑語中,在嬉笑怒罵中,當她覺得有意思時,雙眼下意識遊走,卻沒看到那個跟他目光交匯的人。一切瞬間變得沒有意思了。沒有他分享的熱鬧和快樂,成了落落寡歡。
陸嘉燁還在大談特談,吹完自己的神勇,開始吹夏之雋:“你們別被阿雋與世無爭的冷淡氣質給騙了,今天幹架看到沒有,那叫一個兇殘,就他最兇殘,跟他單挑的陸銘傷得最重。阿雋是不動手則已,一動手揍得你媽都不認識。”
蘇韓毫不留情拆穿內幕:“所以他在阿雋跟前最老實,曾經年少輕狂時沒少被揍。”
“滾!我們這是深沉的革命情感!”
周驍幾杯酒下肚,話也多了,點評道:“嘉燁的叛逆是表面的,阿雋的叛逆是骨子裡的。換句話說,嘉燁就是一個繡花枕頭,阿雋才是深藏不漏。”
“滾滾滾滾滾!”陸嘉燁奪過他的酒杯,“別喝老子買的酒了。”
……
夏家。
客廳茶幾上,茶香繚繞。
夏廣宇端著杯子,慢慢品著茶。
夫人彭玲坐在一旁,拿著手機跟人發信息。
夏之雋獨自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
彭玲忙完後,放下手機說:“陸家那邊的問題解決了。”
夏廣宇點了點頭。
彭玲看向夏之雋,表情嚴肅,言語間夾雜著濃烈的失望,“你怎麼會做出帶頭打群架這種事情?爸媽多少次告訴你,要做一個有教養的好孩子,你的教養就是這樣的嗎?”
夏廣宇放下茶杯,慢道:“為什麼把同學傷的這麼重?你們有什麼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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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雋語氣平平道:“沒什麼過節,他先挑事,我就動手了。”
“說動手就動手,你還是沒長大的三歲小孩嗎?”彭玲譴責道,“今天你打人的事情,我們能解決,以後你鬧出更大的事情,解決不了怎麼辦?因為你的行為,影響到你爸爸怎麼辦?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低調,在學校要低調,為人處世要低調。越是優秀出眾,越要謙恭忍讓。”
夏之雋垂下頭,手掌撐著額頭,揉了揉,聲音透著疲倦,“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彭玲愈發不快,斥道:“現在連說你兩句都不願意聽了,以後是不是還要做出更加離經叛道的事情?”
“不要做那麼多假設,沒有意義。”夏之雋站起身,往樓上走。
“夏之雋,你馬上就十七歲了,到了要負刑事責任的年齡。我不希望你再這麼不分輕重,像那些壞學生一樣打架鬥毆。”彭玲跟在他身後道。
夏廣宇一聲嘆息響起。
夏之雋走在樓梯上的步伐頓住。
夏廣宇說:“阿雋,我們對你寄予了厚望。未來你若是行差踏錯,可能會影響整個家族的命運。”
夏之雋垂下的雙手緊攥成拳,喉結滾動著,像是有很多話要脫口而出。
手背上青筋浮現,他壓抑著,克制著,最終,頹然松開。
他一句話沒說,繼續往樓上走。
有些話說出來在他們眼裡也隻是幼稚的可笑,是不懂事不成熟,是不顧及家族榮辱。
——
深夜,夏之雋猛地由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涔涔。
幼年被綁架的經歷,至今仍是他心裡揮之不去的陰影。
因為那段時間他的眼睛一直被蒙著,嘗夠了黑暗的滋味,現在他連睡覺都要開著燈。
夏之雋靜坐良久,再無睡意。
拿起手機,翻到通訊錄,手指就要點上“小酒窩”時,又停下了。
打通了,又要跟她說些什麼?
他想聯系她,但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
夏之雋起身走到房外,坐在鋼琴前,撥通那個號碼後,把手機放在琴蓋上。
手機接通,裡面傳來女孩懵懂軟糯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喂……”
他開始彈奏鋼琴。
顧思憶有點懵,又喂了兩聲,還是沒人應,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夏之雋打的沒錯。
她戴上耳麥,再次聽那旋律,很快就聽出了是五月天《如果我們不曾相遇》的鋼琴版。
作為五月天的歌迷,聽到熟悉的旋律,不由得跟著哼起來。
“如果我們不曾相遇,我會是在哪裡
如果我們從不曾相識,不存在這首歌曲
每秒都活著,每秒都死去,每秒都問著自己
誰不曾找尋,誰不曾懷疑,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那一天,那一刻,那個場景
你出現在我生命
從此後,從人生,重新定義
從我故事裡蘇醒……”
原本激蕩飽滿的歌曲,因為鋼琴的演繹,愈發纏綿婉轉。
顧思憶跟著哼著,一首歌還沒完全結束,切換到另一首,她無縫銜接跟著唱:“走在風中今天陽光突然好溫柔,天的溫柔地的溫柔像你抱著我……”
怕影響室友休息,她把被子拉起來,蒙著腦袋。
彈奏了將近半小時,顧思憶一直在這邊以跟歌為樂,睡意越來越淡,狀態越來越精神。
琴聲結束,顧思憶“喂”了一聲。
夏之雋拿起手機,說:“我睡不著,怎麼辦?”
顧思憶:“拜你所賜,我現在也不困了。”
“見個面,好不好?”
“啊?”顧思憶懵了。
“綜合樓頂樓,我給你補習的地方,行嗎?”
“不是,你不是回家了嗎……”
“我想回學校。”
“可是……”
“你不是有藥膏嗎?我嘴角很痛,你給我擦藥吧。”
“……”
第30章
不等顧思憶的回復,夏之雋掛了電話,回房間換衣服。
換好衣服,背上包,叫了一輛網約車,下樓,出門。
到了大院門口,守衛一看,夏書記家的公子,這麼深更半夜的是要去哪兒啊?
夏之雋解釋了一句:“明天早上怕堵車遲到,今晚先回學校。”
“哦哦,那有沒有車送啊?我這邊馬上給你安排一輛,送你去學校?”守衛笑眯眯道。
“不用。我叫了車。”
專車行到大院外,夏之雋揮揮手,開門上車。
打開手機一看時間,十一點半,再過半小時就是凌晨了。
他居然在這時候把她從寢室裡叫出來……
夏之雋心裡浮上一絲懊悔。
但是,很快又被一種更強烈的渴望壓制了。
他打開微信,給顧思憶發微信:“我出門了。”
她沒回復,他繼續發送:“大概二十分鍾後到。”
這邊顧思憶頭都大了,這要是換做別人,她直接一句神經病罵過去,關機睡覺。
可是這不是別人,是夏之雋,是她的學神她的大腿。
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被她特殊對待的人。
顧思憶打開手機電筒,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怕換衣服的動靜太大吵醒室友,睡衣也沒法換了,直接在外面套一件寬松的針織外套。最近天氣降溫,怕半夜頂樓風吹過來太冷,又搭上了一條羊毛披肩。
顧思憶輕手輕腳的出了寢室門,下到一樓。
這裡有24小時輪崗的值班人員,方便在圖書館學習到很晚的學生出入。
顧思憶拿著兩本書,說:“我還有作業沒做完,想去圖書館。”
“學習這麼拼呀?這麼晚還要去熬通宵,別累壞了身體。”
顧思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以後會注意合理安排學習時間。”
顧思憶順利離開寢室後,直奔綜合樓。
等到了樓下,才發現自己來早了,距離夏之雋說的二十分鍾還有十分鍾。
顧思憶站在大樓外的一個花壇邊,打開手機看小說消磨時間。
夏之雋來到校門口,還沒有看到顧思憶的回復。
是不是掛電話後直接睡過去了?根本就沒看到後面的信息?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確實太衝動了,衝動的幼稚又任性,根本不像是平日裡的自己。
可是來都來了,即使沒有得到顧思憶的回復,夏之雋還是往綜合樓走去。
學校裡綠化帶和小路邊有徹夜通明的路燈。
但教學樓都熄燈了,隻有文體中心還亮著燈。
夏之雋來到綜合樓前,望著長長的臺階往上延伸的一片黑暗。
他拿出手機,給她發信息:“我到了。”
如果沒有回復,他就回寢室吧。
正窩在角落裡看小說的顧思憶,看到頁面上彈出的信息,立馬抬起頭。
目光四下搜尋,很快看到站在臺階下的夏之雋,一身簡單的校服,長身玉立的站在月光下,仍是那雙手抄兜的隨意姿態,在他身上莫名有種瀟灑倜儻感。
夏之雋沒收到回復,轉過身,打算回寢室。
身後突然傳來貓兒般的一聲輕叫,“嗨~”
回過頭,就見女孩朝他快步走來,近距離站定後,衝他笑道,“等你十分鍾啦。”
夏之雋看著她的樣子,有點愣神。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把長發披散下來,凌亂的微卷,慵懶的搭在肩頭。
長發裡是巴掌大的小臉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甜甜的酒窩,清純中透著嫵媚,甜美又誘人。夜風拂動著她的發梢,也拂亂了他的心。
“……”顧思憶被夏之雋看的有點不好意思。
真的好一會兒,他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她低下頭,很不自在的輕咳一聲,給自己找原因,“那個太晚了,怕吵醒室友,就……就穿著睡衣拖鞋出來了……”
夏之雋斂神,道:“沒事。”
顧思憶:“那,我們一起上去?”
夏之雋:“嗯。”
顧思憶走在夏之雋身側,兩人一道往臺階上走。
走到樓內,沒有燈光也沒有路燈,視線逐漸陷入黑暗。
顧思憶摸到電梯邊,說:“哎呀,電梯已經停了,我們隻能走樓梯了。”
顧思憶走到夏之雋身邊說:“樓梯在那邊……”抬起手,剛碰上夏之雋,他跟觸電一般,猛地甩開她,迅速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