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是我想偷偷跟你說徐文衍壞話,實在是有些事不吐不快。”連雲附在她耳邊,連名帶姓地吐槽,“他想要的哪是個老婆,分明就是保姆。我那時候天天罵他娶我幹嘛,不如去保姆機構裡挑個人伺候他。為了行知,我忍了那麼多年,真是夠夠的了。”
她語氣十分無語,沈清央沒忍住笑出聲來。
連雲諄諄:“我私下跟你說的,回去可不能跟徐文衍學舌。”
“保證不。”
“乖。”連雲捏了捏她的臉。
進門時沈清央就發現了連雲這個壞習慣,把她從手到頭發到臉摸了個遍,她不太喜歡跟別人有太親近的肢體接觸,但礙於對方是連雲,忍了下來。
看完戶外的遊泳池和網球場,連雲帶她去了廚房,告訴她什麼時候餓了都可以按內線找廚師,當自己家一樣,不用拘束。
說著她問沈清央喜歡吃什麼,好讓廚師準備晚飯,沈清央剛準備回答時,忽然聽見客廳中隱隱傳來一道男聲。
“周回來了。”連雲笑,“走吧,帶你去見見我的丈夫。”
還沒走到客廳,沈清央便已經聽到一道低沉男聲用英語問夫人去哪了。
“這兒呢。”連雲帶著她走出去。
入戶玄關處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解手表,連西裝外套一同交給管家,渾身上下自帶威嚴與沉穩氣質,他偏頭,看見沈清央,微微眯眼。
饒是以往工作中見過許多位高權重的企業家,沈清央手心還是不由自主冒了一層汗。
來之前徐行知簡單跟她提過,連雲現在的丈夫是美籍華人,出生於香港,早年靠自己在華爾街搏得第一桶金,後來眼光毒辣,在很多知名企業的萌芽期下注投資,現在名下經營著一家十分低調有實力的私募及資產管理公司。
她禮貌:“您好。”
周秉誠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你就是行知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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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央點點頭。
周秉誠不苟言笑:“你知道我家不歡迎外人嗎?”
沒想到他說話如此不客氣,沈清央心裡一涼,躊躇該如何回答時,連雲忽然在旁邊笑出聲,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你能別故意嚇唬她嗎?”
沈清央懵住,轉頭一看,周秉誠果然松了神色,眉梢微挑:“我還沒開始呢,這麼快就給我戳穿了。”
說完,和顏悅色看向她:“你好清央,歡迎你過來,剛才是跟你開玩笑,別當真。”
沈清央謹慎地松了一口氣,彎唇:“您好,周先生。”
“別是真給嚇到了吧。”周秉誠興致盎然,“年輕人心理素質這麼差?”
“有點。”沈清央如實回答,“畢竟我確實是不請自來。”
“那叔叔給你道個歉?”
“不用。”她抬頭眨眨眼,“我自己增強增強心理素質。”
周秉誠聞言哈哈大笑:“你這丫頭,有點意思。”
簡單聊了幾句,晚餐準備好了。沈清央先回了一趟客房,從自己的行李箱裡拿出給連雲和周秉誠準備的禮物。
剛見到連雲的時候驚喜過頭,她把這件事忘了。
禮物是出發當天臨時在聖何塞買的,一條絲巾和一條領帶,連雲喜歡她的心意,好好收了起來,周秉誠打開看了一眼,問了一個問題:“你在北城工作?”
“對。”
“薪水多少?”
沈清央如實說了一個大致的區間。
周秉誠合上蓋子,饒有興趣:“比你哥可差得遠了。要不這樣,你留下來跟著我,或者去阿雲的公司,都比你現在有前途得多。”
話沒說完,連雲白了他一眼:“清央工作做得好好的,要你在這裡多事。”
周秉誠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湊過去攬上連雲的肩膀:“我這也是為她好,再說了,你不是一直遺憾自己這輩子沒生個女兒,我看清央好。”
連雲忍無可忍,往他嘴裡塞了一塊餐前面包:“閉嘴吃飯。”
轉頭又安慰沈清央:“你別搭理他,他老板當習慣了,見誰都想安排一下。”
沈清央笑笑,並沒覺得被冒犯到,反而覺得他們的相處很有趣,比她記憶裡連雲和徐教授的氣氛要和諧很多。
而連雲雖然是嫌棄著周秉誠,卻並沒推開他,眼裡笑意閃閃。
“我可沒開玩笑。”周秉誠坐直,終於記起找回一些在小輩面前的嚴肅,“清央,叔叔認真的,你考慮一下。”
“謝謝您,不過我想我不太需要考慮。”
周秉誠板起臉:“你就想安於現狀一輩子嗎?”
“不啊。”沈清央也認真回答,“我才剛工作幾年,以後還有升職的機會,高年級律師,資深律師乃至合伙人,慢慢來嘛。”
周秉誠嗤笑一聲:“累死累活也賺不到幾個錢。”
沈清央倒是很心平氣和:“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樣心懷鴻鵠的,我小時候遇到家庭變故,覺得現在的生活就很好。”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說的就不好呢?”
她迎上男人犀利的目光,認真道:“周先生,您站在頂端久了,會不會忘記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隻是普通人。”
周秉誠微頓片刻。
連雲在旁邊樂彎了腰。
“看看你,非要多管闲事,說不過清央吧。”連雲心情很好地給沈清央添了點甜酒,“吃飯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附近玩。”
沈清央彎彎眸。
周秉誠兀自氣笑了:“小丫頭,牙尖嘴利的,跟阿雲年輕的時候一樣。”
紐約的夏令時要至晚上八點才天黑,吃完飯仍有亮色,連雲讓司機驅車開出社區,到了地方,沈清央才發現他們帶她來玩的地方是一個射擊館。
館主是周秉誠朋友,給沈清央找來了一個女教練,帶她去新手區那邊玩。
“我陪清央。”連雲說。
“那我呢。”周秉誠看向自己老婆。
連雲無語:“你第一次來嗎?”
周秉誠摟過她的腰:“她有教練,你陪我。”
沈清央適時插上一句自己有教練就可以,連雲無奈,隻好囑咐她小心。
拿上裝備,沈清央根據教練的指導戴上帽子、護目鏡、耳罩和手套。
她先試了小手槍,裝了子彈,很容易上手,連打幾槍之後,虎口微微有些酸。
教練手把手給她講解了幾個要點,沈清央又重新嘗試,這下好很多。
她眼睛亮亮的,逐漸找到樂趣。
“很棒!”女教練比了個大拇指,“要試試步槍嗎?”
“好!”
教練挑了一把AR步槍拿過來,這次要吃力很多。槍託搭在肩膀上,沈清央略覺得有些沉,她眯起一隻眼,瞄準對面的人形,靶扣動扳機。
“砰——”
後坐力帶得她踉跄了幾步。
下颌處被震得發麻,沈清央揉揉自己的臉,集中精力準備再試一次時,後背忽然覆上男人溫熱的胸膛。
她一驚,下意識想回頭,又因為耳罩的限制動彈不得。
他俯身,氣息沿著槍託壓下來,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長指滑入她指縫,扣穩槍身。
“哥?”沈清央側臉。
“砰——”他果斷帶著她的手扣下扳機,正中人行靶額頭。
發絲拂過他俯低的下颌,挾著一縷玫瑰甜酒的香甜。
“砰!砰!砰!……”接連五發,子彈穿過沈清央微屏的呼吸,從鎖骨震到心跳。
“專心。”
徐行知伸手將她的臉掰回去,“別看我,看靶心。”
第37章
◎不應該是你給我笑一個嗎◎
人形靶上多出六個彈孔。
徐行知松開她, 沈清央迫不及待摘下耳罩和護目鏡,感嘆道:“你手好穩啊。”
動作熟練,準頭也好, 不比她一看就是初學者。
“比你多來了幾次而已。”徐行知掂量了兩下, 給她換了一把造型更為精巧的步槍,“試試這個。”
沈清央視線從他的手套上滑過,黑色皮質與防滑面料交織, 他摘了手表,青筋根根分明, 視覺衝擊力極強。
領帶已經抽掉,白襯衫領口散著,袖箍束起手臂肌肉, 上天偏愛的皮囊格外賞心悅目。
沈清央眼皮微顫,移開目光。
徐行知裝上彈匣, 嫌手套礙事摘了丟在一旁,空試一發, 而後遞給沈清央。
她白皙的鎖骨上被槍託頂出一片紅痕。
視線淡淡停留兩秒,徐行手抬手掰了下她的肩,沈清央順著男人的力道調整姿勢, 她微俯身, 眯眼打出一發, 感覺到這支的後坐衝擊力小了很多。
一連兩發打中, 她眼睛一亮, 扭頭去看徐行知。
他靠在邊上, 抽出一根煙, 沒點, 隨手給她鼓了兩下掌。
挺敷衍也挺難得的, 沈清央衝他彎了彎唇,回頭集中注意力,認認真真把剩下的幾發打發。
工作人員走進靶場,將她剛才打的人形立牌抱過來,說可以帶走收藏。
“不用了。”沈清央婉拒。
這麼大的東西,坐飛機時託運也夠麻煩。
裝備和槍都交還給工作人員,周秉誠和連雲還沒出來,徐行知結賬時順便和老板聊了幾句,二人聽語氣頗為熟稔。
沈清央好奇:“你經常來嗎?”
“偶爾。”
“是挺好玩的。”
徐行知收起錢包,擰松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還可以,釋放壓力。”
沈清央抬眸,想問一句你壓力很大嗎,又及時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硅谷每年有那麼多創業公司,或生或死,維斯從名不見經傳做到上市敲鍾,其間辛苦可想而出。
隻是他從來不習慣表露於人前而已。
出了射擊館,天色由亮轉暗,靛青夜幕籠罩著月色隱隱,沒等周秉誠和連雲,徐行知先驅車帶她回了家。
車裡,沈清央系安全帶時,忽然想起一件事:“哥,你吃晚飯了嗎?”
“嗯。”
片刻,徐行知提醒:“記得提前訂好回國的機票。”
“已經訂好了。”沈清央撫平裙角,“兩天後的機票,你呢?”
“什麼?”
“你什麼時候回聖何塞?”
徐行知側過去的目光收回:“下周。”
察覺到他語氣突然變淡,沈清央點點頭,沒有再多言。
車子在夜色中行駛了二十分鍾,回到別墅,沈清央從行李箱中拿了洗漱用品進浴室,連雲考慮得周到,這間臥室帶一個很寬敞的獨衛,洗澡不用出去。
熱水淋過全身,她輕揉腰背,白天五個小時的飛機坐得實在腰酸。
洗完澡,沈清央在熱氣彌漫裡對著鏡子查看自己鼻尖上冒出的一顆小痘痘,來美國這兩周飲食上蔬菜少之又少,連她的皮膚都扛不住了。
沈清央從小皮膚就好,青春期班裡很多女生長痘痘時,她還是又白又細膩,連一絲毛孔都看不見。
反而是這兩年,有時晝夜顛倒地工作,皮膚會有些不穩定。
她摸了摸那顆痘痘,抿抿唇。
頭發吹到半幹,沈清央收拾了下衣物,指針指向十點,她沒什麼困意,索性推開玻璃門去露臺上看夜景。
小鎮晚上比白天更好看,各有特色的別墅靜悄悄矗立在自然植物林中,奢華而不失低調,樓下,她這間臥室的陽臺正對著水波輕蕩的遊泳池。
沈清央趴在欄杆上,舒適地眯起眼享受晚風。
偷得浮生半日闲。
沒闲多久,握在掌心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來電人是裴亦。沈清央接起。懶洋洋的:“喂。”
裴亦聞聲知意:“病好了?”
“當然。”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裴小少爺抱怨,“你們這差出這麼久嗎,我在國內都快無聊死了,沒人陪我玩。”
沈清央才不信他的鬼話:“你能缺了朋友,少跟我裝?”
“都是狐朋狗友。”裴亦笑嘻嘻,“央央,我還是最喜歡跟你一起玩。”
她撇撇嘴,剛想張口,餘光裡突然捕捉到一隻粉色蝶羽的的蝴蝶,在月光下撲翅飛過,漂亮生光。
“央央,央央?你怎麼不說話了?”電話裡,裴亦疑惑地問。
“我過兩天回去……”沈清央單肩夾著手機,兩隻手一起去捉那隻蝴蝶。
並沒有很難捉,那蝴蝶順從地停在她指尖。
沈清央欣喜地輕輕撥弄它的翅膀,想掛斷電話拍一張照片,一轉頭,忽然瞧見相鄰陽臺上站著一個人影,她嚇一跳,夾在肩頭的手機和蝴蝶一起飛了出去。
……
徐行知指間夾著一支煙,唇角微挑。
沈清央魂都快掉了,連忙傾身趴在陽臺上往下看,夜裡黑漆漆的,泳池邊幾盞夜燈並不足以讓她看見手機掉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