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公,吃點東西。”
趙孟殊眼也不抬,“太太,你怎麼這麼忙,一早上沒見你闲著。”
他繼續慢條斯理翻書,薄白眼睑低垂,顯得有幾分冷淡。
傅清瑜端起碗,湯匙輕輕攪動玉米粥,粥一直在灶臺上文火燉著,倒現在還是滾燙的,她垂眸輕輕吹了吹,柔和道:“喝一點。”
趙孟殊放下書,慢條斯理道:“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傅清瑜將湯匙擱在他唇邊,溫柔道:“老公,我隻想好好照顧你,哪裡打壞主意了?我可真冤枉。”
趙孟殊臉色並沒有好轉,低頭喝了她喂的這一勺粥,而後伸臂從她手裡端過粥碗,太燙,他不急著喝,慢慢道:“桑家的事情我幫你掃尾了,除了我,沒人知道這件事是你做的,以後你就老老實實的,不要再插手內宅的事情。”
他抬起眼睛,臉色蒼白,眼神漆黑清透,“無論是趙昀和還是榮伯康,他倆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傅清瑜抿下唇,還是不想放棄,輕輕道:“老公,我查到康叔曾經聯合太太舉報過父親,他跟父親是有隔閡的。”
“所以,看狗咬狗不好嗎?”趙孟殊凝視她,眸中似乎看透一切,“而且,看趙昀和給別人養兒子也挺好的。”
傅清瑜面色不變,眼神深處,瞳孔微縮。
指骨用力握緊,她用盡力氣才克制住發自內心的震驚與恐懼。
——他都知道。
趙孟殊抬手,輕輕拍她臉頰,“太太,你在擔心什麼呢?即使趙南浔真的是趙昀和的兒子,他也爭不過我,你會是趙家唯一的夫人。”他語重心長道:“太太,你的未來在我這裡。”別再一門心思搞宅鬥了。
傅清瑜回神,有一瞬的失語。
趙孟殊從她手裡拿過勺子,慢慢攪動湯碗,“趙南浔早就驗過DNA,在趙家內部,趙昀和也承認趙南浔就是他的兒子,至於沒有公開,是為了維護趙昀和所謂的清譽,DNA有沒有被調換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趙南浔確實有京頤的股份,他也確實有能力坐穩京頤集團董事的位置,而趙昀和現如今並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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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謂的揭發讓真相大白,動搖不了任何人的利益,為了制衡我,趙昀和根本不會也沒有能力把趙南浔趕出京頤集團。”他沉靜道:“舉個例子,你驗出我不是趙昀和的兒子,然後去宗祠告發我,所以,你覺得可以憑借這一點就讓我滾出京頤集團董事會嗎?”
傅清瑜:“……”
當然不可能,京頤集團快變成趙孟殊的一言堂,誰有那個本事讓他滾出去?怕不是自己想滾出去。
“但可以分化趙董和大哥啊。”傅清瑜還是不想半途而廢,“現在趙董扶持大哥跟你打擂臺,真相告白後,他應該就會站到你這邊了。”
趙孟殊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慢條斯理道:“太太,你未免太不了解趙昀和了。”
傅清瑜背過身,沒有再說話,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不會停止自己的計劃。
趙孟殊冷靜看著她,“你好像很討厭趙南浔,致力於把他趕出趙家,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桑榆的靠山啊,有他在一天,桑榆還是有合理的理由自如進入趙宅。
這話當然不能說,傅清瑜側過身體,認真道:“因為他勾引我,試圖讓我背叛你。”
趙孟殊似笑非笑,“這可真是一個嚴重的理由。”
傅清瑜也知道她這個理由很無釐頭,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便翻開他剛剛看的書繼續看,側臉溫柔昳麗。
趙孟殊喝完粥,安靜看她一會兒,便輕伸手撫過她側臉。
傅清瑜回眸,“嗯?”
趙孟殊嗓音溫和,“你繼續看。”
.
臨到下午,雨還是沒有停,淅淅瀝瀝的雨聲遮掩來人的腳步聲。
趙南浔在合歡花邊站了許久,眼前燈光搖晃,眼前依稀露出室內窈窕纖細的身影。
隻是幻影而已。
他垂眸撥通電話,她接的很快,在漆黑而陰沉的雨夜裡,她的聲音如珠玉般通透清亮。
“大哥?”
趙南浔溫聲:“我有些事想找你談,你有空嗎?”
“有的,您稍等一下。”
傅清瑜正在書房處理工作,接聽完電話後,便起身去主臥衣帽間換衣服,她步伐悠緩,踩在長絨地毯上,如貓咪一般靜謐無聲。
挑出一件淺色襯衫裙換上,她又輕輕坐在梳妝臺前補妝,燈光淺淡,她隻簡單塗了口紅補氣色,剛要提包走人,背後突然傳出一道冷峻聲音,“這麼晚了,還要出門?”
傅清瑜慢慢回神,看向臥在床上姿態懶散的男人,明明已經小心又小心,還是把他吵醒,知道瞞不過他,解釋道:“大哥找我商談些事情,我這就過去。”
趙孟殊支起身體,靠在軟枕上,臉色如玉蒼白,漆黑眼眸淡淡看向她,“早去早回。”
傅清瑜意外挑了挑眉,她主動坐在床側,伸手握住他的指骨,“老公,我猜大哥叫我過去應該是想替夫人求情的,畢竟,如果我要起訴她,她得在監獄裡待幾年。”
趙孟殊平靜看著她,“你怎麼想?”
傅清瑜垂眸,“如果他拿出合理的理由勸說我,我或許會妥協,太太已經上了年紀,真把她關進去,她的子女會很不安心的。”
這個“子女”不僅指趙南浔,更主要的是桑榆,如果趙孟殊跟桑榆沒有分手,現在謝有儀該是趙孟殊板上釘釘的丈母娘。
傅清瑜是存的試探心思,想看看桑榆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有多少,她剛一抬眼,目光便完全被趙孟殊攫取,他眼神漆黑幽深,似乎已經看透她的一切。
傅清瑜隻好收回視線,乖巧安分道:“老公,你覺得呢?”
趙孟殊淡淡道:“除非他拿京頤集團的股份換,其他的,你不要答應他什麼。”
傅清瑜彎唇笑,“好,老公,我聽你的。”
第13章 chapter013
趙南浔在松山堂院子裡等著傅清瑜。
高大的紫薇花樹下,他撐著一把漆黑烏木雨傘,隨著雨絲飄落在傘面的,還有零星的粉紫色花瓣。
天色是濃鬱的黑,不見半點星光。
趙南浔企圖使自己冷靜思考接下來跟傅清瑜該談論的話,卻靜不下心,在看到那疊她被欺負被陷害的證據時,他心裡想得不是為謝有儀開脫,而是心疼。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死了。
謝有儀曾經買通貨車司機要她的命,若非她命大,當初不會是簡單的右臂骨折。
等待她的時間顯得十分漫長,終於,內門緩緩推開,她穿著一襲淺色長裙緩步走過來,烏發白膚,眼眸瑩潤通透,整個天地間,似乎隻有她是明亮的。
“清瑜,我代母親替你道歉。”他的聲音很輕,目光直直看著她,眼神裡有疼惜,“那些證據,我看了。”
傅清瑜同樣撐著傘,聽到雨絲墜落傘面悠緩而動聽的聲音。
她仰眸,下颌線精致優美,眼神裡隻有溫柔和諒解,“其實不全怪夫人,當時,我表現得太過咄咄逼人,既跟夫人爭搶後宅的管理權,又搶了桑小姐的心上人,她恨我是應該的。”
“但你沒有任何錯,是她惡毒狹隘。”趙南浔下颌線繃直,停頓片刻,“清瑜,我知道自己很過分,但我還是想請求你可以放棄起訴夫人,我不想她的餘生在監獄度過,你有什麼條件,我會盡力滿足。”
傅清瑜沒有跟他討價還價,她看出趙南浔是真心來談判的,“大哥,我要你手中京頤集團的股份,你給嗎?”
“我給。”趙南浔眼眶泛紅,啞聲,“清瑜,謝謝你,委屈你了。”
傅清瑜眸光微頓,輕輕抿下唇。
他還是第一個說委屈她的人。
但比起傅冕讓她受得委屈,這點委屈算什麼呢?
她柔和道:“大哥,明天還要祭祖,你早點回去休息吧,睡個好覺。”
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單薄而纖瘦,面容清冷柔和,像一層薄薄的紗霧。
趙南浔腳步沉重走了,心情比來時還要沉重。
傅清瑜望著他背影,眼底的柔和褪去,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趙孟殊的心思要是像趙南浔這麼好猜就好了。
要是她跟趙南浔結婚,說不定現在趙南浔連命都可以給她。
而不是像在趙孟殊這裡,她還隻是個替身。
傅清瑜撐傘回到內室,將傘收起來隨意擱在玄關櫃上。
她在外客廳熱了兩杯牛奶,放在銀質雕花餐盤上,慢慢端進臥室。
“老公,要喝牛奶嗎?”
主臥燈還亮著,趙孟殊靠在床上看書,床邊櫃上放著溫水和藥片,聞言,微微挑眉,“我乳糖不耐受。”
“抱歉,老公,我忘記了。”傅清瑜坐在床邊椅上,仰頭把兩杯牛奶都喝了,有些撐。
稍緩一下,她說:“我跟大哥談過了,他同意把股份轉給我,他一點不怨恨我趁人之危,還覺得委屈我,明明我才是貪了大便宜。”
趙孟殊翻書的動作一頓,看向傅清瑜,手指輕輕彎了彎,“過來。”
傅清瑜輕緩從床邊椅起身,坐到床側,柔聲問:“怎麼了,要讓我喂你吃藥嗎?”
趙孟殊伸指捏住她臉頰,指間一片滑膩,“你的命比那些股份值錢多了,以後不要說這樣不值錢的話。”
傅清瑜不喜歡別人捏她的臉,但因為對方是趙孟殊,她沒說什麼,諒解道:“老公,我知道趙夫人的命比這些股權貴的,我一定好好履行作為你的太太的職責,不讓你虧本。”
趙孟殊松手,伸手捏了捏眉心,不大想跟她說話。
傅清瑜倒沒留意,她心裡存著事兒,一邊端起水杯服侍趙孟殊吃藥,一邊試探問:“老公,大哥給我的那些股權怎麼處理呀?你要是不放心我管的話,你就替我代持好嗎?”
她當然是想自己管,但能不能自己管還得看趙孟殊的意思,她現在得抓緊賣好。
傅清瑜眼神落在趙孟殊臉上,不錯過他任何一個微表情。
在等待趙孟殊答案的時候,她大氣不敢喘。
“當然要你自己管。”趙孟殊漫不經心道:“這是給你的補償,你好好拿著就是了,你要是不知道怎麼處置,我的律師可以替你代擬協議。”
傅清瑜忍不住彎唇,她克制自己,讓自己高興得沒那麼明顯。
趙孟殊瞥她一眼,“太太,我們夫妻一體,你有我的一半身家,至於跟沒見過錢一樣嗎?”
傅清瑜心情好,順著他撒嬌,輕輕拽著他睡衣袖口,搖晃,“老公,人家就是沒見過世面,你讓讓人家嘛——”
她這九曲十八彎的聲線不知跟誰學的,趙孟殊聽得耳廓發麻,視線微移,不再看她盈盈的一雙眼,望見她握住他袖口的手指。
纖長幹淨的手指,指甲是瑩潤的粉色,手上沒有任何修飾,絲毫不影響美感——
趙孟殊目光微凝,嗓音不自覺沉下去,“你的婚戒呢?”
傅清瑜:“在戒指盒裡,今天一天沒出門,我就沒戴。”
她一整天都在陪他養病,實在沒有帶戒指向別人展示夫妻恩愛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