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辭手指頓了頓:“不是,我媽的消息。”
“人家小溫沒男朋友。”隔壁桌老師道。
溫辭很淺地笑了一下。
溫母給她發了食材的照片,叮囑她下午放學早點回家吃飯。
溫辭回了一句好。
上課鈴聲響起,教師辦公室終於安靜下來。溫辭捧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退出了和媽媽的微信對話框。
溫母的消息下面,是無數個工作群、家長群,再往下是竇以晴,然後是找她聊工作事宜的幾位老師,學生家長,早餐店老板。除了竇以晴,她與其他人聊天的最後一條,都是“好的”。
直到翻到薩摩耶頭像,溫辭才停下來。
自校慶以後,半個月過去,她和周霧沒再說過話。
其實這是他們之間的常態,他們本來就不算朋友,在酒店以外的地方沒什麼好聊的。周霧去美國那段時間,他們甚至失聯了近三個月。
但那三個月溫辭沒覺得有多難過,她睡前醒來都會確認一下有沒有周霧的消息,沒有就會開始期待明天,直到忍不住決定找時間發消息問對方回沒回來時,她收到了周霧的房間號。
“期待”本身對溫辭來說很寶貴,周霧慷慨地給了她很多。
但這半個月,溫辭隻覺得漫長。
段薇的婚姻似乎岌岌可危,那次的聊天裡,甚至有“反悔”的念頭。溫辭忽然不確定,周霧還會不會來找她。
如果不會再來,那周霧會禮貌地告知她,還是就這麼沉默地結束呢?
她不知道。她對周霧了解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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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舉了很久的手機,終於點開和周霧的對話框,敲字:最近有空嗎?
她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兒,又全刪掉。
她沒辦法在知道周霧和段薇關系曖昧的情況下找周霧上床。
又擔心周霧會趁這次詢問,向她發出結束關系的通知。
溫辭關掉聊天框,想了想,點開了段薇的朋友圈,這半個月段薇又更新了三四條動態,溫辭翻看所有照片,沒在裡面找到周霧,才微微松一口氣,放下手機。
溫辭低頭看著學生的作業,半晌,終於忍不住放下筆趴到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裡。
太糟糕了。不論是抱著僥幸逃避,還是去窺探段薇的朋友圈。
-
晚上九點多,溫辭房間亮著燈,正埋頭寫教案,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
想起今天李老師的話,她掩耳盜鈴,特意等待了兩秒才拿起來看。
【秦運:溫辭,周六晚上,我的生日派對,到時候過來一起玩兒。】
溫辭一愣。她原以為秦運那天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對方居然真來邀請她。
他們之間不算太熟,加上竇以晴的關系,溫辭自然沒有打算要去。她想了想,打字回復。
【溫辭:抱歉,那天我和以晴有約,可能去不了,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秦運:她約你了嗎?那就對了。】
【秦運:她那天就是要來我生日派對啊。】
【溫辭:?】
溫辭立刻給竇以晴打去電話。
對面接的也快:“怎麼了寶兒,我泡澡呢。”
溫辭問:“你要去秦運的生日派對?”
竇以晴起初當然是拒絕了的。
讓她去給秦運過生日?她瘋了嗎?她不咒秦運都算她寬宏大量。
偏偏秦運嘴賤得很,聽到她拒絕後浮誇地松一口氣:“太好了,那天說完我就後悔了,但沒辦法,我這人說到做到,說邀請你就一定會邀請你。那我先掛了,祝您生活一般,工作不愉快。”
這竇以晴能忍?她還就偏要去了。
“正好,最近我又要被我們班那群學生氣死了,我得去找個人罵罵,不然我遲早被氣心梗。”竇以晴道,“他也找你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放心,我一個人可以解決他。”
溫辭怎麼可能放心。
再說她的爛借口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了。
隻是,秦運生日的話……周霧和段薇應該也在吧。
沒等溫辭想好怎麼辦,秦運的消息就又發了過來:【那就這麼說定了啊,到時候我讓人過去接你。】
溫辭連忙回復:【不用了,我到時候坐以晴的車就可以。】
【秦運:竇以晴她不開車,也是我安排人去接,派對地點在山裡,挺繞的,你們自己開車打車都不安全。沒事兒,你放心,我來安排,你把家裡地址發我一個就行。】
溫辭無法,隻好回復:【好,謝謝。】
【秦運:跟老同學還客氣什麼?對了,校服記得給我帶來!!】
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溫辭連忙放下筆,踩在床上去翻衣櫃最裡層。沒多久,她翻出了兩件校服上衣。
一件寫滿了名字,有些名字旁邊還有一行很小的畢業祝福語。
另一件隻有一個名字。
溫辭展開衣服,對著那個名字發了一會呆,才轉身去找馬克筆和草稿紙——避免被發現,她要把周霧的名字加在另一件校服上。
溫辭小時候學過書法,偶爾也會仿一些名家的字,還算有些經驗。
但這次,她模仿著寫了十來個“周霧”,都覺得不太像。
周霧的字潦草隨意、龍飛鳳舞,每個筆畫都像在飄,看起來似乎寫得不太用心,卻是好看的。
仿了幾次都不得章法,溫辭靠在椅背上,盯著周霧的名字,思緒忽然有些飄忽。
她沒來由地想起周霧籤名時的模樣。
那時,她其實已經把這件校服上衣偷偷塞在書包裡近一周了,總找不到拿出來的時機。
周霧終於落單,是在一個周三。
周霧在高考前最後一個月逃了兩天課,被餘斌弘叫去辦公室,訓到將近傍晚七點。
溫辭那時坐在教室,守著周霧課桌上還沒帶走的卷子,原本還有些遺憾——再過幾分鍾,上晚自習的同學應該就要到了。
然後周霧就回來了。
周霧當時應該被訓得不輕,溫辭喊他時,他抬頭,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煩躁與不爽。
看見她,周霧明顯愣了下。
“能不能在這件校服上籤一個名字?”溫辭問,“我想留下全班同學的名字,做個紀念。”
周霧眉宇松開,淡淡答應:“可以。”
溫辭連忙遞出手裡的馬克筆:“用這個籤吧。”
周霧展開衣服,找了找,發現自己是第一位。他問:“那我隨便籤了?”
“好。”
周霧唰唰兩筆,籤完以後,突然撲哧笑出聲。
他抬眼看她,眼裡帶著輕淡笑意:“完了,好像籤大了……我明天買件新的賠你,重新給你籤一個。”
溫辭望著他的眼睛,沉默地發怔。
直到對方等待許久,疑惑地挑眉,她才連忙回神。
“不,不用了。這樣挺好的,不會太大。”
溫辭把衣服抱回來,沒敢再看他,“謝謝你,周霧。”
……
第二十七次,溫辭終於模仿得像樣了。
她拿起那件寫滿了名字的衣服,認真仔細地寫上周霧的名字。
溫辭舉起衣服,左右比對了許久,嘆氣——還是有一點差別。
好在是很難看出來的程度,應該可以蒙混過關。
第10章
周六當天,溫辭去商城給秦運買了一份禮物。
買前她問了竇以晴的意見,竇以晴表示:【能收到我的生日祝福已經是他三生有幸,還送禮物?做夢吧他。】
竇以晴嘴上是這麼說,但溫辭知道她通常嘴硬心軟。果然,竇以晴很快就發來下一條:【隨便買得了,應付應付。】
末了竇以晴又發:【聽爛人說今晚的派對在半山別墅,不要求你穿多漂亮了寶兒[玫瑰],就是別穿件牛仔褲就去了。】
溫辭笑著回了一個【好,我盡量不土得太突兀。】,最後挑了一個放手表的手工首飾盒。
答應秦運的時候,溫辭就在想,隻是去露個面,送完祝福和禮物,她就找借口提前離開,就跟平時的同事聚會一樣——
下午五點半,花了一點淡妝的溫辭站在鏡子前,踩上了她不知多久沒穿過的高跟鞋。
溫辭今天穿了一條無袖白色長裙。和她平時穿的裙子不同,這件長裙收腰效果明顯,因為版型好,上半身幾乎服帖,修飾出溫辭玲瓏有致的腰身曲線。
這件大牌裙子是竇以晴送給她的,她隻在20歲時穿過一次,溫母認為太過貼身暴露,讓她少穿。
說是少穿,溫辭之後再也沒穿過。倒不是因為她媽,而是她平時確實沒有什麼場合能用上這條裙子。
溫辭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松一口氣——還好,這幾年她沒吃胖,還能穿下。
床上的手機響了一聲,秦運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溫辭,去接你的人出發了,他住得離你近,應該十分鍾這樣就到了。”
溫辭回了個“好”。
家裡是木質地板,擔心踩壞,她脫下高跟鞋,拎在手上,帶上禮物,剛下樓,就和溫母撞了個正著。
溫母停下腳步,從頭到尾掃了她一眼。
“怎麼又穿這件裙子?不是說過讓你少穿嗎?要去見誰?”
溫辭道:“我快六年沒穿過了。”
言下之意,已經很少了,“今晚要去朋友生日,我周三晚飯時跟你提過。”
溫母問:“你哪個朋友生日要穿成這樣?以晴的生日不是這個月吧。還是你辦公室裡的哪個老師?”
溫辭知道,如果這時候她隨便說一個名字,她媽一定會找機會去確認。
而且她也沒覺得有必要說謊:“秦運的生日。”
“秦運?”溫母想了很久才把這個名字對上號,“高中那個秦運?跟你一個班的?”
“對。”
溫母雖然沒有帶溫辭高中時的班級,但特意了解過她班裡的學生,其中最出名的,其中一個就是秦運。
有錢、叛逆、打架抽煙逃課……無壞不作,成績稀爛,人品低下,要不是家裡給學校捐了太多,早就被開除。那時候他們班的科任老師曾向她抱怨——這些富家子弟為什麼不去上私立,非要來禍禍江中。
就連畢業後,她都還隱約聽過他的事情,好像是砸錢又上了個好大學,因逃課太多被學校警告後,天天開著豪車去上學,不成體統。
溫母驚訝:“你怎麼會和他還有聯系?”
溫辭:“偶然遇到的,他外甥女在我帶的班級裡。”
溫母審視她片刻,半晌,點頭,輕飄飄道:“以後少和他聯系,今晚也別去了。”
“什麼?”溫辭一愣,“為什麼?”
“不要和那種人玩在一起。”溫母淡淡道,“去把衣服換了,早點睡覺吧,這裙子以後都別穿了,像什麼樣,女孩子家要穿得體面。”
溫辭站在樓梯上,許久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