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辭停下腳步,笑起來:“好久不見。”
段薇化了精致的妝,頭發也特意卷過,整個人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連聲音都是好聽的。
“剛聽秦運說你在這邊當老師,沒想到以晴居然也是。”說話間,段薇打量了一下溫辭。
方便幹活又正好防曬的長袖上衣牛仔褲,白球鞋,幹了一上午活,雜亂隨便的頭發。
段薇道:“看來大家說得沒錯,老師這職業真的很摧殘人。”
溫辭笑了笑,沒接話。
“遇到你正好,我剛才還在發愁呢,今天來的全是男的,拍照肯定都不好看。”段薇從包裡拿出一個相機,“溫辭,你幫我拍幾張照好不好?我想和這塊板子合個影。”
溫辭接過來:“當然可以。”
段薇教她幾個基礎按鍵,溫辭低頭摸索著相機功能,試著拍了一張。
段薇滿意道:“對,就是這樣,幫我拍好看一些,謝謝啦!……周霧,快過來,我們一起拍照。”
“不想拍,你自己拍。”周霧終於開口。
嗓音有點啞,像是剛睡醒。
他的時差似乎還沒調整過來,溫辭想起上次在他那過夜,周霧一整個上午都沒有要醒的痕跡,她隻能留下訊息先離開,周霧再回復她已經是下午了。
溫辭舉起相機,對著介紹板找角度。
“我不就是昨天晚飯放了你鴿子嗎?你真的很小氣诶!”段薇說,“快跟我拍一張!板子上還有我們的照片呢。”
“昨晚是秦運組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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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就不是放你的鴿子,是放秦運的,那你現在更要和我一起合照了……周霧,拍一張嘛,周霧周霧周霧!”
段薇的撒嬌方式還和高中時一樣,煩人又可愛,溫辭回憶了一下,在這之後,周霧通常會偏開臉低笑,然後依著段薇去。
溫辭現在看不到周霧的反應,幾秒後,周霧出現在了鏡頭裡。
段薇站在右側,周霧慢悠悠走到左側,兩人中間隔得很遠,遠到鏡頭甚至有點裝不下。
但他們長相優越,又都穿著校服,仍舊是一幅美好畫面。
“就這樣站嗎?”不知道是不是在烈日下幹了太久的活,溫辭忽然覺得喉間有些幹澀。她忍住不適,小聲問,“會不會離得太遠?”
周霧直視鏡頭,仿佛在看她:“就這樣,我照片在這邊。”
介紹板上,周霧和段薇一個頭一個尾,確實一左一右。
段薇猶豫了一下,勉強同意:“好吧。”
溫辭抿了下嘴,隻好舉著鏡頭往後挪。
一陣風拂過,溫辭忙碌過程中垂落的一縷頭發被帶到半空中,久久不落,配合著她半彎腰的姿勢,顯得有些呆。
溫辭按下快門的那一秒,周霧挑眉,很輕地揚了一下嘴角。
拍完照片,隔壁還在吵。
竇以晴和秦運仿佛天生就是冤家,上學時還有上課鈴可以讓他們暫時休戰,現在隻能靠人力。
溫辭拉住竇以晴的手:“以晴,都布置好了,我們回去吧?”
“溫辭,這裡曬,你先回去,我再罵他兩句。”竇以晴頭也沒回,還在輸出,“你還有臉提高中!你那時候天天偷我記名本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這個爛人!人渣!”
溫辭沒拉住,下意識去找能拉住他們的人。
一回頭,才發現周霧已經站在她身後。
周霧盯著她的後腦勺很久了,他們隻隔著半步的距離,溫辭回頭時差點撞上他。
對上溫辭求助的視線,周霧想起來,以前她好像也總這樣。
明明他們不熟,但秦運和竇以晴一吵起來,溫辭第一反應總是看向自己。
這是溫辭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想到對方剛才在梯子上匆匆躲開自己視線的模樣,周霧莫名有點想笑。他明知溫辭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卻裝不懂,垂著眼睫,默不作聲地與她對視。
拍完照,周霧像是醒過來了,神色松弛,眉梢漫不經心地吊起,一瞬間,和照片上的模樣更像了。
意識到自己心跳快了好幾拍,溫辭回過神來,倉皇地後退一步,挪開視線。
見周霧一副不想管的模樣,溫辭決定自己努力,她又去牽竇以晴的衣角,想裝肚子疼,身邊一陣風經過,帶著淡淡的洗漱味。
“你走不走。”周霧走到秦運身邊,聲音懶怠,“那邊馬上開始了。”
秦運:“走啊,我草,怎麼都這個時間了……不跟你一般見識,本大爺現在要去大禮堂演講了,老餘還在那等著我們呢。”
下午三點學校大禮堂有活動,其中一個環節就是優秀畢業生上臺演講。
身為學校教職工,竇以晴當然也知道這事。她大聲地冷嗤一聲:“得了吧,就你?怕是人家周霧在臺上演講,你秦運在最底下鼓掌吧。”
秦運氣得瞪眼,趁他還沒醞釀出下一句,溫辭連忙拉著竇以晴離開,留下一句:“那你們快去吧,再晚真的要遲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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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得晚,大禮堂的位置幾乎已經坐滿,校方見到周霧,邀請他去前幾排特意空出來的位置坐,被周霧拒絕。
“不用,我跟餘老師站在後面就行,謝謝。”
負責人走後,餘斌弘打量了一圈自己曾經的學生們,最後目光停留在周霧身上,滿意道:“不錯,還算聽話,真穿校服來了。”
餘斌弘是他們的高中班主任,現已退休,是個戴眼鏡的大嗓門小老頭。
周霧淡笑道:“您都開口了,不穿不行啊。”
“學校那邊要拍照的嘛,說是都穿校服看起來規整一些。”餘斌弘樂呵呵道,“要是你高中也這麼聽話就好咯。”
“我高中最聽的不就是您的話?”
“行了,別在這給我歲月史書。”餘斌弘問,“待會兒優秀畢業生發言,你真不上去說兩句?”
周霧不著調地點頭:“行,我去給學弟學妹們傳授傳授翻牆逃課的經驗,我當初鑽研了三年呢。”
餘斌弘氣笑了,跟以前一樣,一巴掌招呼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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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原以為遇見秦運,竇以晴會很生氣,沒想到走出一段距離,竇以晴臉上居然帶著笑。
“太爽了!”竇以晴感慨,“平時我都不方便對班裡那幾個混蛋這樣罵,太爽了!!!”
溫辭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放下心,哄道:“那我們去吃飯?”
“好,”竇以晴大喊,“我要吃飯!我要按摩!我要睡覺!”
下一刻,溫辭的手機想起來,是活動組老師的電話。
看見來電顯示,竇以晴崩潰:“不要接——不要接——”
溫辭忍笑接通,躲開竇以晴想要幫她掛斷的手:“陳老師……對,我還在學校裡,有什麼事嗎?……好。以晴她已經回去了,我自己過去吧……好,馬上到。”
“遊園會那邊有個攤子缺人,我得去補一下。”掛了電話,溫辭說,“你回去睡覺吧,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得了吧,我哪忍心放你一個在這受苦啊?溫辭,你就是人太好了!你這樣不行!”竇以晴摟住她的脖子,生無可戀道,“走吧。”
幹完活已經近下午五點。
兩人越過操場從校門口走,竇以晴命令:“你現在立刻給手機開勿擾模式,別又被抓壯丁。”
溫辭失笑:“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
“別,上一頓就是你請的,這頓該輪到我了。”竇以晴揉揉肚子,“去吃烤肉吧……”
“竇以晴?溫辭?”
今日第二次被叫住,兩人回頭,竟然又是同一批人。
隻是這次開口的不是秦運,而是餘斌弘。
兩人一怔,連忙停下腳步和他打招呼:“餘老師。”
“我今天還在想怎麼沒見到你們呢。”見到以前的心肝班幹部,餘斌弘臉上的笑容都和藹許多,“你們爸媽今天怎麼沒來?”
溫辭答,“他們都在外省參加學術會議,要傍晚才能到家,就不來了。”
餘斌弘點頭:“在這邊教書感覺怎麼樣?”
竇以晴實誠許多:“感覺您以前實在是太偉大了。”
餘斌弘哈哈大笑:“既然碰上了,正好,這幫人非要拉我去吃頓飯,都是同學,你倆也一起去吧。”
話說出口,餘斌弘才想起上學時,溫辭與竇以晴和他身旁這群顯眼包就不是一路人。他不知道下午發生的事,看向身邊的人,“你們互相應該都還記得吧?溫辭和竇以晴,以前的班幹部,現在就在這邊教書……”
“當然記得。”
溫辭剛想著怎麼婉拒,周霧就先開了口,他笑笑,“來的時候就和溫老師見過了。”
第8章
溫辭被無數人喊過“溫老師”,早聽習慣了。
但不知是不是周霧本身就是幹淨低沉的音色,淡淡這麼一叫,就仿佛和別人不同。
溫辭本想拒絕,一時被喊得發怔。
竇以晴先開了口:“不了餘老師,你們去吃吧,我和溫辭已經定好餐廳了,正準備去呢。”
“正準備去不就是沒去?取消了就是了。”餘斌弘堅持,“我正好想問問你和溫辭的教學情況。”
秦運插話道:“老餘,別理她,她不去正好,省得待會兒大家都吃不下飯。”
竇以晴:“老師,餐館我取消了,咱一起去。”
“不是,你什麼時候取消了?”秦運問。
“現在。”竇以晴冷笑,“我偏要惡心得你吃不下飯,餓死拉倒。”
三兩句間,溫辭發個呆的功夫,她和竇以晴就莫名其妙的加入了這個晚飯大部隊。
餘斌弘拒絕了秦運說要帶他去的幾家好飯店,選了學校附近的小餐館,說是吃習慣了。
餐館離學校不過一公裡,這會兒碰上堵車,大家一致決定步行過去。
一路上,為了避免竇以晴和秦運在路上發生爭吵,餘斌弘把他倆叫到身邊,苦口婆心地勸。
溫辭和其他人都不熟,路也窄,她幹脆獨自一人落在最後,圖個清靜。
沒想到走著走著,她身前的人變成了周霧和段薇。
段薇故意走得有些慢,經過一家電玩城,她揚起下巴問:“周霧,還記得這裡嘛?”
周霧道:“哪裡?”
“這家電玩城啊。”段薇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偷偷道,“你就是在這跟我告的白,你不會忘了吧!”
溫辭第一次因為自己聽力太好而感到煩惱。她低頭數著底下的鋪地磚,又把步子放慢了很多。
“沒忘。”周霧漫不經心地問,“向溫文今天怎麼沒來?”
段薇一愣,隨即偏頭撅起嘴:“你非要提他嗎?”
周霧:“隨便問問。”
“周霧,我……”段薇聲音頓了一下,沒往下說,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這場沉默很短暫,過了一個路口,段薇已經恢復如常。她把包包從肩上脫下,遞給周霧,撒嬌道:“背了一天,肩膀酸死我了,你幫我拎一下。”
周霧手懶散地垂在身側,沒有要動的意思:“快到了。”
段薇嘴角落下:“以前放學,你都會幫我拎書包的。”
周霧沒帶任何意味地笑了下:“現在不合適了。”
“為什麼?因為我結婚了?”段薇看著他,突然問,“那如果我離婚呢?”
一聲尖銳的公交車喇叭響起,溫辭被驚地顫了一下,沒有聽清他們後面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