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笑了:“有道理,但是我隻是修過,不是主攻。所以不然你還有什麼煩惱?你跟我說啊,我給你滿足了。”
“不需要。”她託腮望著那仿佛太陽一般的月亮,“我不缺愛,也不缺錢。”
“你還不缺啊?你都快住大街了。”
“……”甘望舒淡淡道,“你的視角裡,我肯定窮得叮當響,但是我的視角裡,吃穿不愁就行了。”
蕭津渡感嘆:“抱歉。我確實覺得,錢挺重要。”
“你又沒有缺錢過,有這想法也是神奇。”
“怎麼沒有?”蕭津渡眉心一鎖,“十八歲那會兒在美國打了人,誰知道特麼剛好是北市的,我老父親熟人的兒子,一下把我經濟斷了兩年。”
“……”她驚訝地把目光從橘紅色的月亮上挪到他的臉。
蕭津渡:“那兩年別提多慘了,賣了幾個車子應付生活,差點露宿街頭。”
“……”她很驚訝,這麼風光無限的男人也曾經這麼落魄過,她甚至想象不出來他窘迫的畫面。
“所以,”蕭津渡對上她的眼,“錢是蠻重要的。你呀,就是還沒從有到無過,所以煩惱多,等沒了錢,就隻剩一個煩惱了。”
“……”
甘望舒欲言又止,心頭的言語一句句像潮水滾起又被壓下去,覺得他話糙理不糙,不想承認都不行,一晚上讓她醍醐灌頂兩次。
她也覺得她現在有了錢又懷念以前的生活挺奇怪的,剛剛還想重回西南回味回味呢,他一句話把她扯回了現實。
捫心自問,如果當年沒有來北市,回甘家,她現在能有這麼愜意無憂的生活嗎?能不到三十就當一個百年大集團的女總嗎?幾個副總裁可都是年過四十比她資歷深很多的。
如果現在讓她放下公司,回到過去過那種普通至極雖然不至於一窮二白但是也和優渥毫無關系的生活,她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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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舍得,她世俗,虛偽。
所以她心裡那點多愁善感,所謂的煩惱,也不過真的就是他口中的,沒錢的煩惱。
“那你,為什麼打人啊?”甘望舒沒好意思繼續和他傷春悲秋了,她自覺自己也不是那麼不識好歹的人,人總不能什麼都要,貪得無厭,也隻有他會慷慨大方地總是隨手就想送她東西,別人不會的。
她反問了他個問題。
蕭津渡:“不太想得起來了,好像是因為一個女人……”
“……”甘望舒平靜的表情有些裂縫,“你為女人打架,打到被家裡斷了兩年經濟。”
“不是我的女人。”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蕭津渡馬上撇清關系,“朋友的人。”
“……”
他認真想,“大概就是那日去喝酒,碰上了事,朋友被揍了我能幹看著嗎?”
“……”
“雖然我承認我下手有點狠了。”
“……”
甘望舒撲哧一笑,“那蕭總可真是無妄之災,為朋友兩肋插刀最後自己中槍,足足兩年沒錢花。”
“那可不,慘得很。”他揮揮手,“往事不堪回首,我也就說給你樂呵,省得你愁眉緊鎖的,擱別人還想聽我糗事,下輩子吧。”
“……”
她笑著伸手戳了戳他的肩頭,“可我覺得你現在,還是那種會給人把腦袋幹開瓢的性子。”
“……”蕭津渡搖頭,“不可能。”
甘望舒篤定,“一定會的。”
他擺手:“真不會了,老子穩著呢現在。”
“那要是我給人欺負了呢?你上次還訓斥了那個撞我車的,要是來個兇的還要打我呢……”
“那就骨灰給他找個坑埋了。”
“……”
甘望舒忘了眨眼,靜看他。
蕭津渡回頭,撞入她眼裡潋滟的光,眼角吊起一彎愜意味道,“我跟你扯這個幹什麼,我看你一輩子惹不出什麼事兒來,這性子,也就會惹我了。”
“……”她心虛地微笑,“蕭總謬贊了。但是人生能有一次激烈的場面也是好的,值得懷念的,如果你為了我做了這麼一件事,我到死都記得你。”
“還到死,聽上去蠻值得啊。”
“……”
“行,那你有事找我,反正現在也不會被斷經濟了。”
“……”甘望舒笑了,驀然湊近他,“你現在要是為了救我被斷了經濟,我能看著你吃泡面嗎?你這就不用擔心了,我肯定一日三餐都做雙人份啊。”
“……”
蕭津渡腦子一暈,似乎被什麼衝擊到,是月光,是十月蕭索晚風,還是什麼……不甚明晰。
他定定看她,沒有眨眼。
甘望舒挑眉:“怎麼啦?蕭總覺得跟我三餐一起吃是吃苦嗎?那我也不是不能給你整點好的,最多就是把積蓄填進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花了再賺,但是你這尊佛,我一定供養好。”
“……”
蕭津渡唇角的弧度已經噙得老高:“你這話說的,比花兒還漂亮。就糊弄我吧,搞得人都想丟下公司帶你私奔了。”
“……”
甘望舒解釋,“我是認真的,難不成你自己是糊弄我的。”
蕭津渡沒有說話。
甘望舒不理解:“你說話啊,怎麼不動了。”
他還是沒動,就看著她。
甘望舒皺眉:“走走走,不喜歡跟你聊天,鏡花水月。”
“……”蕭津渡眼角眉梢都是春風,“傻子。”
第19章 刺激感。
蕭津渡起身, 把她已經涼了的茶杯拿走。
甘望舒目視他筆挺的背影漸遠,花色襯衫上月光漸朦朧,風吹起衣擺, 色彩跳躍,整個人似遠非遠。
甘望舒覺得她的生命中少有這樣“有價值”的一幕,不用他為她把別人弄得頭破血流, 人生中和他這樣一個“仇人”有這樣赤誠以禮的談話,就足以。
這一刻“鏡花水月”似乎也被風化掉, 她忽然滿腦子都是清醒, 他怎麼可能給她似水撈月的東西呢, 除非,最後知道她姓甘……
那就真的,沒得救了,明明是旅者登山, 最後卻是風在撈月,漣漪不斷但是……一夜,一年過去, 徒勞無功。
甘望舒離譜地在思考要如何能一輩子瞞著他……
就是她越來越害怕自己“掉馬”了, 實在是害怕他知道的那一瞬的臉色。
大概就是再一次的“被斷經濟”那種感覺吧, 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心裡肯定不爽,堅持堅持也能忘了這點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的糟心事, 但是……依然不爽。
到時候不會恨她吧?
不過本來就是仇人, 平時想起來也沒什麼好想法, 恨不恨的, 多這一遭不多,少這一遭, 他們兩家也不可能在這個世紀、在這個他們生命中有限的百年裡,發生什麼翻天覆地足以載入家族史冊的扭轉。
甘望舒嘆息,繼續看月。
“望舒,回來,那兒冷。”
蕭津渡的聲音順著風兒飄來。
甘望舒回頭,和他隔著二十米遠的距離對望,他身影不清晰但是她也能準確感覺到他在朝她招手。
她不想去,但是也不可能一晚上獨自搞小灶,讓他們幾個男人以為她玩得不開心,不喜歡跟他們玩。
所以她還是磨磨蹭蹭地過去了。
那個認出甘望舒眼熟的男人叫樓靳,家裡有個集團,涉及產業很多,最主要是搞拍賣的,錢多得很。
人問她:“你和津渡是鄰居啊,妹妹。”
甘望舒點點頭:“嗯。”
“哪裡的鄰居?他房子多得很。”
“北郊,確切地說,是我媽媽和他外婆是鄰居。”
“哦。”
他們幾個人紛紛恍然大悟,老人家的鄰居,然後他們倆也就認識了。
樓靳眼神贊嘆:“那你挺厲害啊,名嘉國際的北海樓出自你之手?”
“哦,不是,我隻是……總設計師,這個方案經過團隊的很多努力,我沒有什麼功勞。”
“總設計師還沒有功勞,太謙虛了吧。”旁人感嘆道。
樓靳:“這個年紀是甘氏團隊的總設計師,你簡直是個天才。”
“……”
甘望舒汗顏不已,馬上搖頭否認:“沒有,甘氏很多團隊,我不算什麼,我的工作也是因為家人和甘氏有關系,才有的,不然我怕是擠不進甘氏。”
“你家人和甘氏,什麼關系啊?”
甘望舒:“我媽媽是……甘家以前的保姆。”
“保姆??”
幾個男人都瞪大眼睛,驚訝之情溢於言表,末了就紛紛把眼珠子轉向了在品茗賞月的蕭津渡。
雖然不算明顯,但是人在極致尷尬和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是沉默,但凡有點其他想法都會說出來。
所以甘望舒能感覺到,他們看著蕭津渡的眼神裡都籠罩著顯而易見的字,比如:你居然和一個保姆的女兒搞上了,你厲害啊,你真是不挑。
甘望舒有點什麼想說出來,她雖然並非真是保姆的女兒,但是藍銀霜對她來說,勝似母親,不然她不會喊小媽……
但是她此刻作為一個“保姆的女兒”,她沒有立場去質問他們,你們看不起保姆什麼?
“保姆怎麼了?我們家望舒厲害著呢,她家裡,我藍姨那兒可是我第二個家。”蕭津渡搖搖頭,邊喝茶邊說,“你們是真不懂那種溫暖,一輩子吃不了幾個好菜。”
眾人:“……”
甘望舒手心發了一陣燙,有熱氣氤氲出潮湿,像被淋了一場雨。
她下意識偷瞄了眼他。
蕭津渡放下茶杯,拿起茶壺泡茶,“這身份真是比金尊玉貴的繼承人好多了,不差錢,有門路,有背景,又不用繼承家業困住自己,想玩什麼玩什麼,羨慕死我。”
甘望舒內心:我也羨慕。
她沒忍住直勾勾望去,他也看來,兩人相視一笑。
旁人完全一個反對的聲音都不敢吱了,全部附和起來。
“說起來真的是,不然說次子就比長子快活多了,反正需要繼承家業就快活不了。”樓靳感嘆。
“搞得我都有點不識抬舉不想回家了。”
亭子裡笑聲一片,然後有兩個男人一拍即合說國慶後要去歐洲玩,一下子就說好了,說給自己放個長假。
他們喊蕭津渡。
蕭津渡把第一杯茶挪到甘望舒那兒,又抽了個紙巾疊起來擱在杯子邊緣,給她墊手,怕她手心的小傷口碰到茶杯燙。
邊忙邊說:“我沒空,你們去吧。”
“妹妹你有空嗎?一起走啊,你多快活。”樓靳扭頭轉移目標。
甘望舒:“……”
她端起茶,嘴角微彎:“可惜了,我剛從林州調到北市,還沒法休假。”
“唉,那行吧,你們倆就隻能羨慕別人了,你們勞碌吧。”
甘望舒喝了茶,還沒放下杯子,手機振動了。
她摸起來瞅了眼。
居然是蕭津渡發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