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衛韫衛韫!你在幹嘛呀?”
“衛韫怎麼辦我暑假作業還剩好多哦……令人頭禿。”
“我好想吃紅燒肉哦衛韫……”
“嘀,開學倒計時一天,這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衛韫你每次講話能不能多幾個字?”
……
凡此種種,都是她多數的隨興之言。
而衛韫時常為了堵住她的嘴,便命衛敬去搜羅整個郢都的零食或是糕點之類的,統統壓在銅佩下,給她送了去。
但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待她,仿佛比之從前,又多了幾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耐心。
他有時甚至還會問她:“今日想吃什麼?”
“糖蒸酥酪!”
謝桃回答得特別果斷。
“你已經連著吃了三天了。”他試圖提醒她。
“好吃!”
她的理由也總是很簡單的兩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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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衛韫隻得叫來衛伯,令其去讓後廚做一碗糖蒸酥酪端過來。
近來,國師府的奴僕們明顯察覺到,他們這位國師大人,似乎變得過於嗜甜了?
隻是這天,謝桃放學之後剛回到小區,她看到了手機上的提示,就興衝衝地跑到快遞儲物櫃那兒去取快遞。
她滿心歡喜地打開快遞櫃,可一打開,她卻看見了……一堆書?
還是那種或藍或紅的純色封皮,用麻繩裝訂整齊的那種書,就像她在古裝電視劇裡看到的那些似的。
???
好吃的呢?
謝桃在快遞櫃裡翻來翻去,卻並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她隻好抱著那一堆書往單元樓裡走。
“衛韫!你給我寄書做什麼呀?”回到家,謝桃把那一摞書都放在了桌上,然後就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
那邊的回復依舊很慢:
“多讀書,少說話。”
謝桃眨了眨眼睛,像是片刻後才察覺到似的,她連忙打字:
“你是覺得我話多嗎?”
衛韫在看見信紙上的這句話時,眉峰微攏,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了一點不太好的感覺。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方才落筆:
“並未。”
謝桃撇撇嘴,輕哼了一聲,然後就在桌邊坐下來,隨手拿了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書名叫做《石泉記》。
謝桃一翻開,就被第一頁醒目的文言文給勸退了。
“……”
他送她的這些書,是幫助她催眠的嗎?
“我看不懂。”她打字跟他說。
誰能想到,衛韫回復她的卻是:
“我替你挑的這些,七八歲的稚子尚能看得懂,你卻不能?”
“……”
謝桃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氣鼓鼓地再一次翻開那本《石泉記》,謝桃抱著雄心壯志開始一行行掃過去,結果第一句她就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謝桃拿著手機開始上網搜《石泉記》的譯文,但很奇怪的是,她卻沒有找到半點有關於這本書的痕跡。
不要說譯文,就連原文都沒有。
這是怎麼一回事?謝桃皺了皺眉。
她隻好抱著手機,遇上不明白的字句就單獨拎出來查一查,但也還是弄得她雲裡霧裡的,勉強翻譯了幾句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打擾了,我還是寫的我作業吧。”
謝桃泄了氣,戳著手機屏幕,發了一條消息給他。
她把那堆書移到書桌的一旁,從書包裡拿出來今天白天沒有做完的作業,打算做。
但此時,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一下。
亮起來的屏幕上顯示著來自衛韫的微信消息:
“你看的是哪一本?”
謝桃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也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石泉記》那本呀。”
彼時,衛韫在看見信紙上的那一行字的時候,他略微頓了一下。
《石泉記》?
像是想起來是哪一本了,他便去了旁邊的書架邊,伸手抽出來一本藍色封皮的書,那封面上赫然是“石泉記”的字樣。
他竟然,提筆之間,便將石泉記裡第一卷 極短的故事在信紙上逐字逐句地寫成了通俗易懂的白話文。
金光擁著信紙轉瞬間化為虛無,而衛韫站立在書案後,脊背挺直,左手提著筆時,那雙眼瞳深處竟有片刻溫潤笑痕。
轉瞬即逝。
他站在那兒,一時間那張面龐上神色莫名,竟有片刻發怔。
他這究竟是在做什麼?
衛韫蹙著眉,手指一松,將手裡的筆扔到了一邊的筆洗裡,垂眸瞧著那支狼毫筆在清澈如許的水中綻開一團墨色,如同天邊陡然籠罩的陰雲般,極盡延展,肆意著色。
作者有話要說: 衛韫:……我在做什麼?怎麼還給她翻譯上了?
謝桃:其實我也沒有很想看,你打擾到我寫作業了:)
第23章 泠泠水聲
夜幕降臨時分,禁宮裡漸漸點燃了一盞又一盞的宮燈。
此時的清波殿內,正是歌舞升平,絲竹鼓樂,聲聲不息。
今夜,啟和帝為慶祝禁宮之內的佔星閣順利建成而舉辦了宴請朝臣的宮宴。
太子趙正倓坐在下首處第一位,在他的對面坐著的,是信王趙正榮。
衛韫作為國師,又主理佔星閣中事,深受皇恩,便自當坐在下首除卻太子趙正倓後的第二位,與對面的丞相宋繼年,以及太傅許地安相對,而那兩個老頭子平日裡,便是最看不慣衛韫這位過分年輕的國師的。
他們私底下推牌九的時候,還罵過衛韫神棍,這事兒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傳了出來,弄得人盡皆知,還挺尷尬。
但這會兒這倆老頭對上衛韫那雙看似平淡無波的眼睛,都不免相互對視一下彼此的老臉,然後再挺直自己的脊背,做出一副風骨清高之態。
即便他們已經被過了大半的人生給壓彎了腰,挺著腰背也挺不太直的樣子。
而坐在他們對面的國師年僅二十二歲,自是身姿挺拔,那張面龐更是天生殊色,明豔風流。
倆老頭耷拉著皺痕滿布的臉,忍不住同時冷哼一聲。
“今日是為慶祝朕的佔星閣正式建成的日子,來,諸位卿家與朕同飲!”坐在龍椅之上的啟和帝忽然起身,接過身旁的皇後尤氏遞過來的純金酒盞,抬手舉杯。
坐在案幾前的所有人在啟和帝起身的瞬間就連忙站了起來,然後舉著手裡的杯盞,齊聲道:“恭賀陛下!”
衛韫將酒盞湊到嘴邊淺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入喉卻又醇厚留香,回味無窮。
到底是禁宮中的御酒。
待啟和帝重新落座之後,隨著眾臣落座的時候,衛韫亦坐了下來。
他放下手裡的杯子,抬眼時,卻對上了坐在對面下首第一位的信王趙正榮的目光。
衛韫神色不變,輕輕頷首,而後便移開目光。
“國師如今到底是越發風光了。”
彼時,身旁的太子趙正倓忽然低聲說了一句。
衛韫偏頭,正對上太子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
一如他的生母,那位已逝的劉氏皇後一般,趙正倓有著一雙狹長的鳳眼,此刻於燈火闌珊中輕睇著衛韫時,似乎還帶了幾分隱約的怒色。
看來,這位太子殿下,果真還記著名冊的仇。
衛韫扯了扯唇角,啟唇道,“陛下恩重,臣一直謹記。”
又是這般不顯山不漏水的忠君之言,趙正倓冷笑了一聲,不再與之多說一句。
但他卻不由地捏緊了手裡的酒盞。
終有一日,他定會讓這個衛韫死在他手裡。
“國師。”坐在上首龍椅之上的啟和帝忽然喚了衛韫一聲。
衛韫聞言,當即站了起來,微微頷首,清風雲淡,“陛下。”
“佔星閣中事,你都安排妥當了?”
啟和帝倚靠在龍椅之上,那張因為長期服用丹藥而略顯蠟黃的面龐在此刻看起來似乎很是和顏悅色,但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很清楚,這位大周朝皇帝的本性,實則喜怒無常,近些年因為偏好於求仙練道,服食丹藥過多的關系,他的脾性更是一日比一日差,動輒打殺宮人,這已是常事。
“具已妥當。”衛韫淡聲道。
啟和帝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便道,“日後佔星閣中,便由國師多費心了。”
衛韫垂眸,“陛下言重,臣自當盡力。”
“至於佔星閣中煉丹一事,朕便給你指派一人罷。”啟和帝喝了一杯酒,道。
衛韫初初聽聞,便知啟和帝心中打得是什麼算盤。
但見他伸手指向那禮部侍郎——吳孚清時,衛韫心中便更加確定此事了。
吳孚清當即從案幾後走出來,在大殿中央站定,而後一掀衣擺,對著坐在階梯之上的龍椅上的啟和帝俯身行了大禮,而後在啟和帝衝他擺手,示意他起身時,他方才站起來,又側過身來,對著衛韫彎腰拱手行了一禮,“國師大人,臣吳孚清定當好好輔佐大人治理佔星閣。”
衛韫面上未有絲毫波瀾,輕輕頷首,並未言語。
待他再次坐下來時,耳畔是太子趙正倓的一聲哼笑,帶著幾分難掩的諷意。
而彼時坐在衛韫對面的丞相宋繼年與太傅許地安對視一眼,眼尾都顯露而來幾分笑意。
在這個宮宴上,怕是無人看不出,啟和帝這一舉動,意在警示國師衛韫。
這位大周朝的皇帝,從來都不是那麼能夠輕易相信旁人的人。
或許,他從來都不相信任何人。
他敢用衛韫,也倚重衛韫,但他並不完全相信這位他請入朝來的年輕國師。
衛韫垂著眼簾,半點情緒也未露,偶爾有小心注意著他的神情的官員,也始終看不透他此刻內心裡究竟裝著什麼。
便是坐在自己父親南平侯身邊的齊霽,也不免多看了那邊的衛韫一眼。
而後他端著酒盞,悠悠地喝了一口。
後來宮宴結束時,齊霽好不容易從南平侯身邊溜走,在往宮門去的長長宮巷裡,他遠遠地望見了衛韫那一抹暗紅的身影,在身旁宮人的宮燈映照下,錦袍衣袂間泛著瑩潤如破碎的星子般細碎的華光。
“衛延塵!”
他提著衣擺,也不管身旁的侍從,連忙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待他跑到衛韫面前時,方才發現,他的手裡竟然提著一隻紅木的食盒。
“衛延塵你國師府沒有東西可以吃嗎?”他嘖了一聲。
衛韫瞥了他一眼,並不打算說話,徑自往長巷盡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