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以前她也在意,不過跟現在的在意是不一樣的,以前是怕他介意進而殃及她,現在是他怕心裡不高興,怕他憋著難受。
她怕他不高興,她想讓他在工作以外的時間都開開心心的。
“那些重要的日子我都不記得,不過你可以跟我說。”傅禮衡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威士忌,他想喝,但瞥見她擔憂的表情,又放下了杯子,語氣平靜地說,“也是我不對,結婚兩年了,都沒來給嶽父嶽母掃過墓。”
他越是這樣平靜,佟雨霧心裡就越是慌,卻也隻能說道:“這不能怪你,這兩年你大多數時間都在國外出差,你工作太多了,我能理解,我爸媽也能理解。我爸爸還在的時候,連我媽的生日都不記得,滿腦子隻有K線圖呢。”
傅禮衡聞言輕笑一聲,“是嗎?”
“就是啊。”佟雨霧聽到他笑出聲,心裡才好受一些,“反正我媽跟我說,不要期待男人能記住重要的日子。如果我爸爸還在的話,他應該跟你有共同話題。”
她見他也不提秦易的事,知道他可能又想自己消化那些情緒。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抿了抿唇,低聲說:“我不知道今天會在這裡碰到他……”
傅禮衡面色一頓,主動地打斷了她還未說出口的那些解釋,“恩,知道,回家再說。”
佟雨霧愣住,抬頭去看墓碑上爸媽笑著的照片,不由得眼眶一熱,又趕忙低頭掩飾了淚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委屈。
明明以前,她都很能忍很能扛的,別人哪怕當她的面說那些冷嘲熱諷的話,她也能面不改色,有什麼難過的傷心的,都是一個人咽下。現在的她真是一點兒委屈都不能受了,想到他不願意聽她解釋,想到他誤會了她,她心裡就特別的難受,心像是泡在海水裡,酸澀悶脹。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見他誤會自己,她委屈,同時也為他委屈。
他這樣的人,為什麼要被她跟秦易過去的那些事而影響。
聽說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會心疼他的。
她看著他平靜的面龐,隻是想一想他現在的心情,就很想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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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回家再說。”
一路上,他們都相顧無言,這種可怕的沉默落在佟雨霧心裡,就是一種鞭刑。
回到家以後,傅禮衡去了衣帽間,佟雨霧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就想找機會跟他解釋一下今天的事。
傅禮衡換下了休闲裝,回過頭,見她站在櫃子前盯著他,不由得無奈說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讓助理訂了晚飯,可能一個小時左右就會送來,我還有一些工作沒忙完。”
他現在是兩極分化,一方面是覺得沒必要生氣,另一方面又有些避免不了的去猜測,曾經秦易是不是陪她來過墓園,在她心裡,在這件事上,秦易是不是做得更好。
作為她的丈夫,他不記得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她過去的男朋友卻記得。
這太諷刺了。
人在沒有足夠理智冷靜的情況下,最好不要去爭論去解釋,說的話做的事或多或少都會帶有情緒色彩,在不經意時傷害到對方也不知道。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盡管她早上時真的很開心,可她隻有二十五歲,至親離世的日子一定也頭頂烏雲,他真的要在這樣的時候去跟她說些什麼嗎?
秦易犯的錯,不應該由他或者她來承擔。
傅禮衡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溫聲道:“我去書房了。”
“恩。”佟雨霧雙眸低垂,輕輕地應道。
在傅禮衡快要走出衣帽間時,佟雨霧攥緊了手,眼淚從眼眶中滑落,她無知無覺,憑著內心的一股氣叫住了他,“我心裡不好過。”
明明知道這樣冷靜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他既不是冷暴力,也沒發脾氣,她該感到慶幸才是。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無比慶幸,可是現在,她覺得這樣是不行的。
她不能放他一個人在書房自我消化。
傅禮衡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來。
他們夫妻兩個人都不習慣將真實情緒外露,他這麼多年來接受的教育就是喜怒不形於色,而她,應該習慣了忍耐。
“你跟我吵一架也好過去書房。”佟雨霧聲音哽咽,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很想哭,“我從別人那裡知道,你想截胡和玉度假村的項目,我不知道是因為公還是因為私,那時候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說這些事情,可這件事我們應該避不開,我不希望成為你心裡的一根刺,令你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難受。”
她想起了那天在次臥煙灰缸裡看到的煙頭。
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會有心煩意亂的時刻,連她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抽的,她也不知道他抽煙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一刻她寧願他發泄出來,寧願他跟她吵一架,都不希望他自己消化,自己難受。
“我們吵一架也是可以的,從認識到現在,整整三年了,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我不知道這是恩愛還是客氣,就這一次,你難道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佟雨霧慢慢走近他,“你難道認為你猜的,你想的,有我親口說的準確嗎?”
傅禮衡依然沒說話,他脊背挺直,就在門口站著。
他是背對著她的,她也不知道他聽了這些話以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一陣靜默過後,她又問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她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回應她的仍然是沉默,她笑著低頭,他還是什麼都不想說,是嗎?難道秦易這個人就注定要隔在他們中間了嗎?今天不說,今天不提,以後這道坎該怎麼過呢?
就在佟雨霧以為這件事又要不了了之時,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那個佇立在門口的男人,他開口了,語氣仍然是平靜的,“有。”
佟雨霧怔住。
他轉過身來,那冷靜的表情之下,也顯露出一絲隱忍,“我知道你們從小就認識,你們十八歲就在一起,所有人都不記得你的生日,隻有他記得,他給你放了煙花,我知道你很感動。”
佟雨霧愣愣的看著他,沒想到他連這一件事都知道。
那他究竟還知道多少?他究竟自己承受了多少?
“我知道你們約好了一起去英國留學,知道你們雖然沒有在同一所學校,但他每個星期都會去找你。”
“我知道你們分手時你很傷心,他走的那一天我在機場看到你了,你在停車場哭了。”
“我知道你結婚以後沒有跟他聯系,甚至為了避嫌,連跟共同的朋友都保持著距離,盡量都不去參加聚會。”
“我知道今天你們是不經意的碰上的,他沒想到會碰上你,你也沒想到他會去。我知道這隻是一次偶然巧合。”
傅禮衡盯著她,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她知道他心裡想的這些,現在將一切都說出口了,他們接下來的關系會走向何處,他不知道。
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想好吧。
可她衝動了,他也衝動了。
他在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語氣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敵人,他沉靜的看她,嘆息道:“我不知道的是,你心裡還有沒有他。”
從小他就知道,很多人的婚姻都在粉飾太平。
他總以為,隻要她能守住傅太太這個身份的尊嚴,隻要她謹記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至於她心裡怎麼想的,他不管。
實際上,他現在就陷入了“什麼都知道但就是介意”的狀態,是的,她能夠輕易地撫平他的不耐,用善意的謊言。
可他不希望自己變成嘗到謊言的甜頭、就再也聽不了真話,被所謂感情蒙蔽的那種人。
佟雨霧沒有說話,她看著他。
傅禮衡笑了一下,低聲道:“我去書房了。”
他轉過身準備往外走,隻聽到一聲帶有哭腔的怒喝:“傅禮衡,你給我站住!!”
第77章 077
醫院裡每天都上演著悲歡離合,秦淮躺在病床上正在翻開老照片, 他的特助站在一旁, 語氣謙卑地說:“秦總, 方總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和玉度假村的項目要黃掉,正準備聯合董事會發難。”
每家公司都會有爾虞我詐, 秦家的慶誠也不例外, 現在秦淮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董事會們早就盯上了總經理這把椅子, 秦易現在還隻是副總經理,但凡有野心的人都想趁著秦易的羽翼未豐前,能多爭一些甜頭是一些。
秦淮表情淡定, 眼皮都沒抬一下, “知道了。讓他們來吧。”
秦淮的特助跟著他也有二十多年了, 現在名義上是特助,實際上在慶誠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是秦淮的心腹, 聞言便擔憂道:“您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情緒的波動, 應該好好調養生息才是。”
“再怎麼調養,也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了。我的身體我知道。”秦淮取下眼鏡, 嘆了一口氣,“用我的一條命換阿易的清醒,也值得了。”
下午時分,慶誠的高層股東們同時來了醫院,秦易聽到消息, 也從外面趕了回來,見到的卻是股東們臉色鐵青的離開,他還沒來得及進去病房,就聽到管家說他爸爸又一次暈了過去,醫生護士都從外面進來,他站在門口,盯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有一種恍如隔世、頭重腳輕的感覺。
特助看著坐在走廊外面的秦易,想起秦總對自己的囑咐,便斟酌了片刻走了過去,在秦易身邊坐下,他年長秦易二十歲,也算是看著秦易長大了,秦易見他也得稱呼一聲叔。
“阿易,你知道你爸爸的身體情況嗎?”特助頓了頓,見秦易側過頭看他,眼眶通紅,便又繼續說道:“你大哥是先天性心髒病,從出生到走,那十幾年裡,秦總每時每刻都是精神緊繃,之後你大哥跟夫人相繼離世,對他的影響很大,再加上這麼多年來,他為了慶誠嘔心瀝血、鞠躬盡瘁,早就留下了病根,一年裡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醫院,其實……醫生說了,他的身體各項器官都在衰竭,可能就是這幾個月的事了。”
秦易猛地一怔,他知道爸爸身體不好,這十幾年來都是這樣,但他從來沒想過……他身體已經差到這個程度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很討厭這個人,可是他聽到這話,仍然錯愕不及,緊接著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感傳來。
“阿易,和玉度假村的項目被人截胡要黃掉並不是空穴來風,之前傅禮衡的確是有這個想法,我也聽秦總說過,好像是因為你。”特助語氣裡隱隱有著責怪,“雖然傅禮衡那邊現在已經沒動靜了,可這件事在董事會傳開,影響很大,阿易,你已經不小了,你看看,今天他們過來發難,如果不是秦總幫你兜底,你有想過事情的後果嗎?秦總他老了,他病了,你不可能永遠像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慶誠,是你爺爺跟秦總畢生的心血,要珍惜啊。”
秦易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他第一反應就是騙他的,可回過神來後,這段時間他的所作所為都一一在腦海中浮現,頓時他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特助已經走了,他才站了起來,來到病房外面,透過玻璃看到躺在裡面的老人,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當初說隻剩父子相依為命的人,隨時都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