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張常山許久不言,為了避免自己失態,他“啪”的一下直接將電話掛了。
沈成鐸那頭被掛了電話,也覺察出了事情的棘手,眉頭死緊之後,也把電話放下了。
算了,他是辦事的人,不是想事的人,做不到,頂多就是事情辦砸了,該怎麼做,讓張常山自己想去吧!
張常山頹然坐在椅上,他感覺自己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弟弟不聽他的話,非要跑戰場上去玩命,局裡形勢越來越亂,眼看著都在使勁分地盤撈錢餉,他也想把海洲這塊大肥肉攥在手裡,卻是困難重重,誰都來跟他作對。
張常山深吸了幾口氣,眼睛一點一點地充了血,拳頭在桌面狠砸了一下,既然都逼他,那他也就發一回狠,讓這些人見識見識吧!
翌日清晨,孟庭靜正在刮胡,側耳聽後,毛巾擦了泡沫,扭頭道:“張常山來了?”
“是,剛下的飛機。”
“誰去接的?”
“廖天東。”
孟庭靜若有所思,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張常山來了……孟庭靜看了一眼鏡子,眼中閃爍著些許光芒,他有一種異常強烈的直覺,仿佛機會就在眼前,就等著他縱身一躍地去將它抓住。
張常山這個人,是不大好監視的,不好監視,但可以偶遇。
當天,孟庭靜在國際飯店裡就“偶遇”了同廖天東吃飯的張常山。
張常山聽說過孟庭靜在二十三師大發瘋癲的事跡,說他一口咬定死的人不是宋玉章,雖然後來還是帶了屍體帶回去埋了,張常山對孟庭靜還是保留了一分謹慎,“孟主席,好久不見哪。”
孟庭靜溫和道:“張處長,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常山笑笑,“我嘛,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愛花,聽說今年海洲的名花展上有許多珍稀花卉,來看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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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孟庭靜笑道,“廖局長怎麼也不先說一聲,要是說了,張處長您喜歡什麼花,我一定提前把幫您把花留下。”
“哎,不不不,不要搞特殊化,與民同樂,與民同樂。”張常山很和氣道。
三言兩語之後,孟庭靜同兩人告了別,上了飯店樓上的露臺,他坐在露臺邊,俯瞰著國際飯店的下方,等著張常山和廖天東什麼時候出來。
“現在還沒打開?”包廂內,張常山忍著怒氣道。
廖天東道:“是,師傅們都說那鎖太復雜了,不是專配的鑰匙絕打不開,要麼就隻能炸開。”
“炸開?”張常山道,“炸金庫,虧你想得出來?!”
宋氏銀行已經被政府接管了一段時間,隻是很遺憾的是,銀行金庫的鑰匙竟不翼而飛了。
銀行裡的職員說金庫鑰匙要麼是宋行長保管,要麼就是柳經理保管。
宋行長死了。
柳經理呢?
柳經理不見了。
偌大一個金庫,竟然打不開,張常山心裡有鬼,將這個消息瞞得嚴嚴實實,廖天東、沈成鐸、傅冕,這三人都算是他的棋子,他各安其職地將這三人安排好,讓他們互相之間不知道虛實。
廖天東其實壓根不知道宋玉章還活著,也不知道宋玉章之死是他的傑作,廖天東隻知道張常山趁火打劫,想將銀行收入囊中,他也能分一筆好處。
而現在金庫打不開,銀行的日常開支都是政府在上頭墊著,簡直就像是拿了個燙手山芋一般,自己給自己添堵。
廖天東道:“那柳傳宗既然失蹤了,我們大可以說他是攜款潛逃,將金庫鑰匙給偷拿走了,炸金庫,合情合理。”
“合理個屁!”張常山道,“這樣一來,銀行會被取款的人擠得水泄不通!”
廖天東又立刻獻計道:“到時我們可以把金庫裡的錢全拿出來堆給眾人看,寬他們的心,不會發生擠兌的。”
張常山冷笑了一聲,“東施效顰。”
廖天東被他揭穿,面色頓時有些紅了,“那實在是沒辦法。”
“這裡的師傅太沒用,區區一個銀行金庫……”張常山沉吟了片刻,“我們那有個絕頂的開鎖高手,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他請來。”
兩人又一番嘰喳之後,廖天東問張常山喜歡什麼花,他去提前把花給扣下來。
張常山斜昵了他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同他合作的人都是這樣的蠢貨,他冷聲道:“我喜歡你這樣的喇叭花!那是糊弄他的話,你也當真!”
廖天東臉上有點掛不住,賠了個笑臉,心道:“他媽的,拍馬屁你受著就是了,較什麼勁呢,老王八蛋!”
張常山沒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後便要走,廖天東想他趕緊滾,很樂見其成地送他出去,孟庭靜在樓上喝茶,看得很分明。
這時,街對面車上下來個人,黑色長袍,戴了個帽子,低著頭疾疾向前,廖天東和張常山正在飯店門口告別,那人低頭快走,一下便撞到了張常山的肩膀。
“走路不長眼睛哪你!”廖天東大喝道。
“對不住,對不住,我走得太急了。”
被撞的張常山卻道:“沒事,沒事,隻是撞了一下。”
“多謝體諒,”傅冕抬起臉,視線從帽檐下悄然射出,對著張常山很險惡地笑了笑,“是我有眼無珠,沒看清路。”
“小兄弟,話說重了。”張常山笑道。
傅冕笑道:“先生大度,我自愧不如。”
廖天東也是個人精,感覺兩人氣氛好像有些不對,身後又是笑聲傳來,“張處長,廖局長,這麼快就吃完了?”
傅冕聽到聲音,壓低了帽檐側身避開兩人,匆匆地走進飯店,孟庭靜正從飯店裡出來,身邊便是一陣風地擦過,他扭過臉,覺得對方的身影似乎是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見過。
第175章
孟庭靜同門口兩人淡而無味地寒暄了幾句後,他回身進入飯店內,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發裡,帽子蓋著臉的青年。
孟庭靜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感覺這個人他應該是見過的,幾步上前,孟庭靜上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高聲道:“錢老板?”
他聲音響,拍的力道也不小,被他拍的人肩膀一震,帽子滑下臉,露出一雙清亮的鳳眼,傅冕手拿了帽子,微笑道:“我不姓錢。”
孟庭靜看了他上半張臉,愈發覺得眼熟,他微擰起眉,作出思索的表情,“你、你是那個……”
傅冕掌心捻了帽子站起身,彬彬有禮地一彎腰,“老總,我們在羅葉河上見過一回。”
其實他不需說,孟庭靜一看到他整張臉,立刻就想了起來。
河上的那幾天幾夜在孟庭靜的記憶中十分的痛苦,他抱著最後那一絲煎熬的希望沒日沒夜地尋找著宋玉章的蹤影,到最後卻是一無所獲,如今回憶起來,還會覺得刺心難忍。
孟庭靜本能地對這個人產生了反感,“你這是販糧食販到海洲來了?”
傅冕口齒清晰道:“不,這回是販煙草,順道帶太太回來探探親。”
孟庭靜對旁人的私事不感興趣,隻是這人出現的巧合,而且方才還同張常山撞了一撞,孟庭靜起了盤問的心思,便道:“你太太是海洲人士?”
“不是出身在海洲,隻是在海洲待過一段時間,他很喜歡海洲,在海洲有許多好朋友,所以就帶他回來看看。”
孟庭靜“哦”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傅冕,”傅冕微笑道,“老總貴姓?”
“我是孟庭靜,在商會中任職,”孟庭靜道,“你要在海洲販煙草,可要到商會來備案。”
“好、好,一定一定。”
傅冕做足了謙卑的姿態,孟庭靜轉身欲走,又回過了臉,“你住在哪,改天我去拜訪一下。”
傅冕微笑著說出了落腳的地方,一字不差。
孟庭靜覺得這人態度坦然,似乎沒什麼疑點,可是偏腳難以挪動,便沒話找話道:“你這是在這兒等人?”
“不,我是等飯菜。”
傅冕手拿著帽子蓋在心口,微笑道:“我太太最近一直胃口不好,他喜歡這裡的飯菜,我過來打包些他愛吃的,給他帶回去吃。”
“哦,”孟庭靜聽得有些膩歪,便道,“這裡的飯菜確實不錯。”
傅冕微微一笑,“希望他能吃得高興。”
再說下去,實在無話,孟庭靜隻能轉身,走了兩步,又像是不安心似的回頭看了一眼,傅冕已重在沙發上坐下,拿著帽子輕輕往自己臉上扇風,很耐心的模樣,面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
對這麼一個愛妻人士,孟庭靜又有些產生好感。
他見慣了對老婆不好的男人,對老婆好的男人,他在心靈上是有些惺惺相惜的。
孟庭靜收回目光,從飯店的臺階上拾級而下。
傅冕在飯店裡等足了半個多鍾頭,帶著一盒的好菜好飯回了東西巷。
每一盒先挑出一部分讓人試過沒問題後,再將飯菜拎回了院內。
宋玉章正在樹下閉目養神,傅冕將食盒輕輕地放在他右手邊的石桌上,忽然“哇”了一聲,大人嚇小孩似的,在宋玉章頭頂聲情並茂地做了個鬼臉。
宋玉章睜開眼睛,若有似無地一笑,“別鬧。”
傅冕笑道:“給你買好吃的了,起來吃飯。”
國際飯店的飯菜的確是久違了,宋玉章的脾胃毛病其實一半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他故意裝作食欲不振的模樣,挨著餓將自己挨出那一點病態。
傅冕撐著臉看他吃飯,問道:“好吃嗎?”
宋玉章慢條斯理道:“不錯。”
傅冕道:“看來一年的好日子真是把你的舌頭養刁了。”
宋玉章喝了口絲瓜湯,道:“這不是又被你養壞了嗎?”
傅冕面上淡淡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了,他忽然道:“我在飯店裡碰見孟庭靜了。”
宋玉章無動於衷地繼續喝那碗甜美柔滑的絲瓜湯羹,傅冕將臉湊到他面前很近的位置,嘴角含笑道:“他認出我了。”
宋玉章邊舀湯邊道:“不奇怪,他過目不忘。”
“是麼?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