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這叫什麼話?”
“他喜歡你。”
宋玉章偏過臉看向孟庭靜,倏然一笑,“我以為你要生氣。”
“氣什麼?氣你招人喜歡?”
孟庭靜這段時日真是瘦了不少,然而面色要平和了許多,以宋玉章的角度來看,就是瘋勁沒那麼外露了。
“你到底應承了聶家什麼條件,叫聶雪屏轉投了你那兒,別同我說那些玩笑話,我不愛聽。”孟庭靜冷冷道。
宋玉章笑了笑,“不如你先說說你應承了聶家什麼條件?”
孟庭靜轉過臉,冷然道:“商會主席。”
宋玉章神色一動,孟庭靜立刻察覺出異樣,“你……”他話未說完,便被不遠處車輛駛來的聲音打斷。
漆黑的車由遠及近,穩當地在兩人附近停下,下車的是聶茂,聶茂跑到後頭拉開車門,聶雪屏便從車裡下來了。
“聶先生?”宋玉章略微有些驚訝。
“小宋先生,孟老板。”
聶雪屏下車後過來,分別同兩人打了招呼,隨後溫和地對宋玉章道:“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接你。”
宋玉章微微一怔,孟庭靜卻是更敏感地皺起了眉,他看向聶雪屏,聶雪屏正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宋玉章,孟庭靜心中覺得不對,卻是想不出哪裡不對,亦或者說他腦海中有一股力量克制著不令他繼續想下去。
宋玉章點了點頭,對孟庭靜很客氣道:“孟兄,那麼我先走了。”
他轉身走向聶雪屏,腳步剛邁開,手臂卻被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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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回過臉,孟庭靜面色眼神倒都沒什麼,依舊還是淡淡的很平靜的模樣。
“孟兄還有事?”
孟庭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伸手拉住宋玉章,然而手不聽使喚,完全是不假思索地伸了手,就那麼本能般地抓住了宋玉章。
他這般僵持著抓著宋玉章,宋玉章在心中便輕嘆了口氣,心想不管是宋明昭還是孟庭靜,該冷的都要冷,該說的也都要說,繼續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反正葬禮都已經結束了,不如就把話說個明白,他總不能偷偷摸摸地瞞著孟庭靜一輩子,這樣斷個幹淨,其實更好。
宋玉章幹脆道:“前夜我其實是同聶先生一起過的夜。”
一旁的聶雪屏不動聲色地看了過來。
孟庭靜幾是出竅一般地看著宋玉章,宋玉章的面容、神情都是他所熟悉的瀟灑風流,包括宋玉章的聲音也是熟悉的溫柔中帶著一股天然的淡淡笑意,仿佛天生就會說俏皮話逗人開心。
“庭靜,這回不是玩笑。”
第91章
宋玉章雙手手指相扣地擱在膝蓋,在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聶雪屏,“聶先生,怎麼這樣好興致來接我?”
聶雪屏亦淡淡一笑,“是廖局長急著見你。”
宋玉章人坐直了,“廖局長?”
聶雪屏道:“今日孟家葬禮,廖局長不敢現身,已將修建鐵路的方案報了上去。”
“這麼快?”
“他很忌憚孟家。”
“這是要趁他病,要他命了……”宋玉章喃喃道。
聶雪屏伸手按住宋玉章膝蓋上的手,“方才孟老板的臉色很不好。”
宋玉章略作了回想。
的確,他說完之後,孟庭靜面上的血色便褪得一幹二淨,旁的不說,孟庭靜這一身披麻戴孝的,加上他那張慘白的小臉,真是夠招人疼的。
可惜這些都隻是表象罷了,孟庭靜並非什麼柔弱可憐的小白臉,以孟庭靜的心性和本事,反倒是他和聶雪屏該小心才是。
宋玉章並不後悔同孟庭靜坦白他和聶雪屏之間的事。
反正鐵路方案一推,遲早也都要反目,於公於私,雙方終也是個敵對的關系,沒必要遮遮掩掩,孟庭靜又不是他老婆,他跟別的男人睡個覺還要怕他知道不成?
再說聶雪屏也不是小玉仙,孟庭靜就算真想抽聶雪屏,也要看他有沒有那麼大的巴掌。
這麼一想,同聶雪屏交往的確是經濟實惠,辦事舒服,不用花心思哄,不必擔心他會受他的連累被孟庭靜整死,交到這樣的情人,真該惜福才是。
宋玉章抽出了手,反握住了聶雪屏的手,柔聲道:“庭靜的性子我知道,他不過一時難接受,很快就會想通的,倒是鐵路的事萬萬不能耽誤,否則等他緩過了精神,我怕事情會有變。”
聶雪屏微一頷首,淡笑道:“是該抓緊一些。”
孟煥章的葬禮,廖天東很猶豫去不去,去與不去各有利弊,他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不去了,孟庭靜的處事風格素來就沒有折中一說,他既已選好了路,就不必再猶豫回頭,幹脆就把事情給做絕了!
廖天東手上拿了一支雪茄煙,緩緩地吐出白霧,“方案我已經往上推了,不出意外……不,沒有意外,明天可就要昭告天下了,”微眯的眼往宋玉章臉上瞥了瞥,“宋行長,要大地震哪。”
海洲幾年前是有鐵路的,隻是很短,全然不能同傳統的海運相提並論,之後又被炸毀,算是徹底廢了那條鐵路。
這次廖天東提的方案不僅是重修被炸毀的鐵路,而且是將海洲與四周的城市全部由這條鐵路延長串聯起來,一旦通行,整個海洲都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最先受到影響的自然是孟家的海港,而依附在孟家之上的各個產業行當也將受到衝擊,海洲的整個商會格局或許都將顛倒,廖天東說的“大地震”很是形象。
“廖局長怕了?”宋玉章道。
廖天東笑了笑,他笑起來很親切柔和,一點沒有險惡城府,同街邊叫賣的小販一樣是那種叫人看了就覺著他是在討好誰的笑容,興許官場上混慣了都會這樣笑,笑裡藏刀隻見笑而不見刀。
“怕,我肯定是怕,我不怕我就不會受他們這麼多年的氣,”廖天東大方道,“一個人單打獨鬥,本事再大心裡也沒底,現在有了宋行長和聶先生你們兩位,我心裡也就踏實多了,宋行長,你是從英國回來的,興許不大了解,在這個地方,有些人做事是不講規矩的,聶先生應該最知道。”
聶雪屏淡笑了笑。
宋玉章看了聶雪屏一眼,聶雪屏是喜怒不形於色,很少從他臉上看得出故事。
廖天東走後,宋玉章問他:“廖局長的意思,孟庭靜會下黑手?”
聶雪屏道:“孟老板的行事作風不至於到趕盡殺絕這一步。”
宋玉章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雖不至於趕盡殺絕,但也不會手軟就是了,他的手段我領教過,銀行虧空的消息就是他傳出去的,聶先生你最好也有個心理準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鐵路一行,艱難險阻自不必說,但回報也一定是巨大的。”
聶雪屏簡短道:“我明白。”
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宋玉章忽然將手擱在了聶雪屏的大腿上,他上下摩挲了一下,低聲道:“庭靜說他原本許了你年底的商會主席。”
“不錯。”
“他肯做這樣的讓步,我倒是沒料到,既然他肯這樣讓賢,聶先生你一開始答應他,倒是不足為奇了,還是要多謝你當初肯給機會聽我將話說完。”
聶雪屏按住了宋玉章的手,將宋玉章的手拉到唇邊輕輕一吻,偏過臉看向他,“玉章,你好像總和我生分。”
宋玉章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怎麼說這樣的話?我們不是說好了,公歸公,私歸私,該謝的還是要謝。”
聶雪屏溫柔地注視著他,緩聲道:“你怕我太偏心你?”
宋玉章笑了笑,抽回了手,他心裡倒不怕聶雪屏愛他,隻是對兩人之間的關系和模式還是有些陌生。
他如今可不是能夠拍拍屁股就走人的時候了。
聚是好聚,散怎麼個散法,還真正難說。
以前散不了的時候,他都是選擇一走了之。
而顯然聶雪屏不是他能一走了之就能解決的,未雨綢繆一些,總不會錯的。
“聶先生,同庭靜我說了實話,我想同你也說兩句實話。”
“我這個人沒有定性,說不準哪天就變了心,這我也控制不住,每個人生來個性不同,按我一貫的心思,我們既在公事上有合作,我就不該招你,隻是……”宋玉章對聶雪屏微微一笑,他那笑容是極其的溫柔動人,“……你叫我有些情難自禁了。”
聶雪屏靜看著他,原本是不動如山水,聽了他這樣說,看了他這樣笑,便伸出了手直接抱住了宋玉章的腰身,將他整個人都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宋玉章坐在他大腿上笑著摸了下他的臉,“雪屏,我這樣說,是想告訴你,我現在是真的喜歡你,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隻是我也不敢說長久,來日若是分開,你答應我,分開時不要鬧得像庭靜這樣難看,好嗎?”
聶雪屏單手按了他的後頸,將他的臉微微壓下,宋玉章順著他的力道低下了頭,嘴唇似碰非碰有些嬉戲般地輕碰著聶雪屏的嘴唇,像是同聶雪屏在玩捉迷藏,聶雪屏嘴角揚起笑容,“我一開始便說了,你我之間你是有餘地的,我未曾想過要逼迫你什麼,”他掌心微一用力,叫宋玉章愈深地滑落進他的懷裡,“玉章,你不必怕。”
“我從來什麼都不怕……”宋玉章邊說,嘴唇一起一落,在聶雪屏的唇間輕跳,“就怕受不了你——”
秋日午後,原本便是溫暖而慵懶,小公館裡的壁爐還未開始燒,雪白的雕花,木頭的香氣隱隱散發,宋玉章慢吞吞、懶洋洋地前後挪動著,一點也不心急地享受這放松的時刻。
襯衣的紐扣解得刁鑽,隻開了中間那幾顆扣子,聶雪屏的頭發有些刺痒地點在肌膚上。
宋玉章單手抓著沙發一側的扶手,另一手抓了聶雪屏的肩膀,低頭隔著襯衣找聶雪屏肩上那個疤,嘴唇湿潤地親了一下,腦海裡空空蕩蕩的,隻覺得舒服、銷魂。
兩人毫無預兆地在沙發上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
沙發倒是不狹窄,隻是兩個人都是大個子,並排躺卻是不能,隻能側著身抱在一塊兒才不至於摔到地毯上去。
宋玉章隻著了襯衣,長腿微屈地搭在聶雪屏身上,聶雪屏從他的肩頭往下撫,一直撫到彎曲的線條下方,將那柔軟而結實的部位輕託了一下,宋玉章笑了,側過臉親吻了下他的耳朵,“真厲害。”
聶雪屏隻是撫摸他,撫摸了幾遍後,他看向宋玉章,看他面上的輪廓、看他的眼睛、眉毛、鼻子還有嘴唇……低頭親了下宋玉章的嘴唇,他低聲道:“真美。”
宋玉章笑得愈發瀟灑,“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美。”
聶雪屏也對他笑了笑,很溫柔道:“是的。”他將他摟住,聲音略帶一絲嘆息,“我愛你的美。”
宋玉章不介意別人愛他的美,他自信能美到天荒地老,總有人愛,況且他喜歡聶雪屏,不也是喜歡他的美嗎?
愛美之心,人之常情,他該慶幸,他是個大大的美男子,可以很輕易得到別人的愛,否則要他花心思去追逐別人的愛,他可真是沒那個闲工夫。
修建鐵路的方案一推,果然是在海洲引起了巨大的震蕩,而那震蕩的中心則是海洲港口的掌管之地孟家。
孟煥章屍骨未寒,孟家門上的白布都未撤下,一群人聚在孟家正堂,簡直比昨日送葬時更愁雲慘霧。
孟庭靜還帶著孝,一身黑色長袍,內裡微微透出一點雪色的邊,右臂戴了一圈黑紗,面色冰冷,手掌提了茶蓋輕輕磕了茶邊,“嚓”的一聲後,他放下茶杯,目光淡淡地環視了眾人,“慌什麼,一條鐵路就把你們嚇成這樣?”
“國外鐵路早已四通八達,國內要修建鐵路是遲早的事,海洲的生意往來一日盛過一日,修那麼條鐵路有什麼稀奇新鮮的?”
孟庭靜的語氣是如此的從容、淡然又不屑,帶著高傲的睥睨,一下就讓眾人都安下了心。
他們懼怕厭惡這個掌門人的雷霆手段,同時也在他手下得到最大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