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宋明昭今日又是騎馬又是打球,在太陽底下不間斷地曬了許久,此時正是熱氣騰騰頭臉發燙地往宋玉章脖子裡鑽。
“四哥……”
宋玉章反手摟住宋明昭的腰,柔聲道:“二哥同你開玩笑的,生氣了麼?”
宋明昭嗅了宋玉章身上的味道,氣得已連表面笑容也做不出了,他憤憤道:“你忙,我不鬧你,你呢,得了空寧願去看闲人也不回家看我!”
“不是這麼回事,你不也聽二哥說了嘛?是他和青雲姐姐叫了我……”
宋明昭抬起臉,臉色比病了的聶伯年還要嫣紅難看,“那你為什麼不叫我也一塊去!”
宋玉章雙手垂墜著,都被宋明昭捆抱在了懷裡,像一株清冽幹淨的花束,他笑了笑,道:“你不是說你同聶家的人沒什麼好說的嗎?”
宋明昭被他調侃得更生氣了,但這生氣與方才對宋業康的生氣卻是不同,他生宋玉章的氣,便想鬧他咬他在他身上打滾,他生宋業康的氣時,便隻想給宋業康一腳。
宋明昭隔著襯衣咬了宋玉章的肩膀,他咬得不重,是很有分寸的撒嬌泄憤,宋玉章被他咬了兩口後,回抱住他。
宋玉章的擁抱帶著很溫柔的力道,同立即就令宋明昭啃噬的動作停了下來,宋明昭側過臉,看著他沉靜的側臉,低喃道:“小玉……”
宋玉章輕撫他的背脊。
宋明昭酷愛運動,擁有著很健康的身體,背脊上一排筆直的大骨頭,肌肉結實而富有彈性,像一匹小野馬,有野馬般的可愛活潑,亦有野馬般的小脾氣。
宋玉章將他當作一道唾手可得的小小甜品,淺嘗輒止地聊慰這正經的時光。
嬉鬧結束,兩人平和地坐在沙發裡說話,宋明昭清清楚楚地將宋業康方才的惡意向宋玉章說了個明白,他不屑地冷笑一聲,“他是故意的,就是想惹我生氣,讓我同你拌嘴。”
宋玉章對他微笑,“四哥你是個聰明人,怎麼還要上他的當呢?”
宋明昭滿不在乎道:“他就這麼點小伎倆,稱稱他的心算了。”
Advertisement
“原來四哥方才都是裝的。”宋玉章戲謔道。
宋明昭看向他,目光活潑動人,撲上去瘋頭瘋腦地又同宋玉章鬧了一通,鬧完之後他滿臉喜氣洋洋,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咬你兩口,給你點教訓。”
宋明昭半靠在宋玉章懷裡,拿著他的手捏玩,問道:“你去醫院,見爸爸了嗎?”
“見了。”
“說什麼了?”
“爸爸問了我些在銀行的事。”
宋明昭將他的手指分開又合攏,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喃喃道:“爸爸這是真看重你。”
宋玉章低頭道:“四哥,你想進銀行嗎?”
宋明昭道:“這事由不得我想不想,爸不點頭,誰也別想碰銀行。”
宋玉章沉吟了一會兒,心想宋振橋這麼個什麼都攥在手心裡的人怎麼就對這私生子這樣偏愛了呢?他承認自己非常之討人喜歡,但也不至於到了這個地步,這畢竟可是個銀行啊。
宋明昭在他沉思時坐起了身,單手勾住了宋玉章的肩膀,湊到他耳邊道:“小玉,你是不是想要銀行?”
宋玉章心中微微一動,目光緩之又緩地落到宋明昭面上。
宋明昭的目光中帶著柔順的試探,“小玉,是不是?”
“野心”這種東西是沒法真正隱藏的,或者說隱藏得再好,也總會被人察覺,如果宋玉章是真正的宋家五少爺,那麼他不介意韜光養晦循序漸進,慢慢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問題是,他的身份是有期限的。
一旦聶飲冰歸來,即使他能百般抵賴,也難免會引人疑心。
更何況還有個捉摸不透的宋齊遠。
隻能是放手一搏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險激進,又怎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要當“宋玉章”,要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假的,也隻能認他是真的“宋玉章”。
想要達成這個目的,而且是在極限的時間內,他需要助力。
宋明昭是整個宋家的邊緣人物,他是被拋棄被放逐的無用的棋子。
“嗯,”宋玉章輕捏了宋明昭的臉頰,眼睫微垂,低聲道,“四哥,我想要家裡的銀行。”
宋明昭面色微變,咬牙切齒道:“你果然跟二哥說的一樣,所圖不小!”
宋玉章笑了笑,“失望了嗎?”
宋明昭目光中射出一點嚴酷的光芒,他審視了宋玉章,宋玉章微低著頭,額頭白皙而沒有絲毫的瑕疵,眉毛烏黑修長,眼窩微微凹陷,裡頭藏了淡淡的陰影,令他看上去有一些憂鬱的色彩。
宋明昭也撫了撫他的面頰,將額頭貼上宋玉章的,他低聲道:“誰不想呢,爸爸喜歡你,你就有這個資格,你不差他們什麼,去同他們爭吧,爭輸爭贏,都有我陪著你。”
宋玉章將宋明昭擁抱住了。
宋明昭在兩人擁抱的氣息中感覺到一種相依的親密與可憐。
他是不受寵愛的兒子,宋玉章是流落在外的野種。
誰能依靠誰呢,隻能這般互相依靠了。
宋明昭與愛憐中生出了一腔孤勇,“小玉,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宋玉章靠在他的肩頭,目光悠闲地望向窗外的夕陽,口中感動道:“謝謝四哥。”
第49章
其實有一點宋玉章一直有些奇怪。
既然宋家銀行整個都捏在宋振橋的手裡,宋家老大老二那麼想要這間銀行,為何不卯足了勁多去討好討好宋振橋呢?人在病弱時的心理防線比尋常總是要低,此時去宋振橋面前演一演孝子賢孫,不比什麼都管用?
這個疑惑,宋明昭替宋玉章解答了。
宋明昭既然想好了要同宋玉章共進退,自然是將所有能對宋玉章有幫助的家中秘辛全告訴了宋玉章。
在宋明昭的口中,宋振橋獨斷專行,疑心深重,這麼些年來對於幾個兒子都是嚴酷有餘慈愛不足,對這滿門金玉郎是動輒打罵,家裡有條細鞭子,兒子犯了錯,便會被他抽得像陀螺。
半年前,宋振橋在家中突發急病,進了醫院後就不願再出來了。
“他是怕留在家裡,有人會害他。”
宋明昭那笑容譏诮中帶著苦意,很是有些心酸的意思,宋玉章拉住他的手握了握,“四哥,別太難過。”
“我不難過,”宋明昭有些自言自語道,“他瞧不上我,也不隻是瞧不上我一個,橫豎他是全瞧不上,把兒子當仇人防,我自己心裡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人就行,他們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
宋玉章知道這些不過是宋明昭自我排遣的話語,拇指輕輕地摩擦了宋明昭的手背。
宋明昭受他安慰,衝他微微笑了笑,調整了心情,繼續說了下去。
宋振橋多疑到了這個地步,就連兒子也不想見了,他禁止兒子們不經通報便去醫院“探望”,如果誰突然來了,宋振橋反而會因此大發雷霆。
聽及此,宋玉章微微有些吃驚地看向宋明昭。
宋明昭對他笑了笑,笑容中有些寵愛的意思,“你不一樣,爸爸每次看到你都很高興。”
這下連宋玉章都要無言了。
難不成宋振橋真對這小兒子抱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所以說,你要爭,完全有爭的資本,”宋明昭反握住宋玉章的手掌,十指嵌進他的手指縫隙,低聲道,“隻要爸爸願意將銀行交給你,那麼就誰也擋不住。”
宋玉章手指緊了緊,將宋明昭的手拉上來,親了親他的手背,“四哥,你要陪著我。”
宋明昭感到一點火花順著手背上被宋玉章吻過的地方而顫動著傳遍全身,他生平從未如此確切地從某個人身上感受到他自己有這般確定的重要性,他堅決道:“我不陪你,誰陪你呢?”
爭取到了宋明昭的支持,對於宋玉章來說也僅僅隻是極少的籌碼。
宋明昭是個廢物少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聊勝於無吧。
銀行裡的事務其實學起來也並不難,實際也就是那麼幾道流程,宋玉章覺著這同放貸的錢莊也沒什麼兩樣,無非是收來了錢之後借出去,然後收取利息,利用闲錢與利息去投資換利,此番運作最要緊的便是第一步——吸納資金。
宋玉章問柳傳宗要來了銀行裡的賬簿,細細翻檢之後發覺宋家銀行裡的錢的確是多到了恐怖,這樣一個龐然巨物,換了他是宋振橋,怕不是也死都不願意放手。
非是一般的本事恐怕根本無法打動宋振橋將銀行交出來。
宋玉章合上賬簿,對柳傳宗道:“都收好吧。”
柳傳宗接了賬簿轉身要走,宋玉章又叫住了他,“你等等。”
宋玉章從抽屜裡拿出了個精美的細長條小盒子,“你鋼筆壞了吧。”
柳傳宗沉默片刻後,從宋玉章那接過了筆,木訥道:“謝謝五少。”
宋玉章道:“不必這麼客氣,我既想拉攏你,自然是要費些心思。”
柳傳宗聞言,那木偶一樣的臉上顯現出一絲詫異,似是沒有想到宋玉章會將話挑得那樣明。
宋玉章左手壓在桌上,面上笑盈盈的,“爸爸既然將你這樣的人才派到我身邊,我也不敢不惜才,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我能幫你辦到的,一定辦到。”
柳傳宗手上捧著鋼筆盒子,目光上下在宋玉章坦坦蕩蕩的笑臉中與手上漆黑燙金的盒子上跑了數回,最終他仍是低聲道:“謝謝五少。”
門關上,宋玉章面上的笑容稍稍變淡。
柳傳宗這人很奇怪。
宋玉章吩咐他做的事,無論什麼,他總是做的很好,而且這人也是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度,太老實了,反而令宋玉章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或許是來自柳傳宗自身那古怪的性格,也或許是來自派柳傳宗到他身邊的宋振橋。
總之,是有些不安。
宋玉章手掌團成拳頭,在桌面上輕敲了一下。
不安,就不安了,成大事,不是行小騙,這樣瞻前顧後的,隻會什麼也做不好。
宋玉章回憶賬簿,再結合宋明昭對海洲這上流圈子的了解闡述,發覺宋家銀行雖然勢力龐大,兩家勢力最強橫的家族卻是同宋家銀行毫無業務上的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