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陳嬌怕車夫聽到動靜,隻得乖乖地叫虞敬堯佔便宜。
馬車停在了桃園門外。
桃園裡似乎一切如舊,入門前兩棵碧桃花枝招展,桃花爛漫。
陳嬌不能走太久,虞敬堯牽著她去了那座涼亭。
“這裡吧?當時哭得難看極了,鼻涕都出來了。”跨上涼亭之前,虞敬堯踩了踩一塊兒地方。
陳嬌才不信自己會哭成那樣。
她掙開手,要先進亭子。
虞敬堯怕她摔了,立即扶住她一邊胳膊。
並肩坐在美人靠上,賞了會兒桃花,虞敬堯笑著問陳嬌:“想聽曲嗎?”
陳嬌想了想,眼波流轉:“我想聽你唱。”
虞敬堯與商人應酬時經常出入煙花場所,聽曲聽得多了,他還真會哼哼幾首。
可虞敬堯不想唱,大男人唱這個丟人。
陳嬌靠在他懷裡,拉著他手放到腹部,仰頭朝他笑:“不是我想聽,是你兒子想聽。”
這話管用,虞敬堯捏捏她鼻子,咳了咳,清完嗓子再四周望了一圈,確定周圍沒人,他就摟著陳嬌輕哼了起來。
那是一首講才子佳人、風花雪月的小曲,歌姬唱出來婉轉綺麗,虞敬堯的聲音低沉清朗,響在耳邊,竟多了幾分痴情。
桃花、微風、小曲,陳嬌身心舒服,聽著聽著,她靠在虞敬堯的肩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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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的她那麼安靜,虞敬堯低頭看看,看到陳嬌面如桃花,嘴角甜甜地翹著。
虞敬堯親了親她,目光移到亭外的地面上。
他是小人,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欺負她,欺負她一輩子。
陳嬌有點冷,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抱身邊的丈夫。
可是,她的手卻落空了。
陳嬌疑惑地睜開了眼睛。
黑漆漆的房間,略顯陳舊的雕花床,熟悉的死寂。
陳嬌猛地轉頭。
一方蓮花臺懸在半空,周圍散發著一層月光般的柔和光暈,慈眉善目的菩薩端坐其上,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持著玉淨瓶。
“你醒了。”菩薩微笑著說。
陳嬌的目光,從菩薩臉上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那裡平平的,什麼都沒有。
“菩薩,為何,為何不能讓我度完每一世再回來?”陳嬌抬頭,心情復雜地問。
菩薩道:“你已經度完了,我隻是加快了時間,你想看後半生,可以像上次一樣。”
陳嬌抿唇,委屈道:“我不想加快。”
菩薩無奈:“世上需要救助的可憐人太多,我不能在你這裡耽誤太久。”
陳嬌愕然,原來菩薩也不是事事都能隨心所欲,她想慢慢度過每一世的餘生,菩薩沒時間。
“還想看嗎?”菩薩問。
陳嬌點點頭,她想知道她的孩子長什麼樣。
一滴玉淨瓶泉水落在了陳嬌眉心。
桃花與虞敬堯再度出現了腦海,兩人賞花累了,虞敬堯扶她離開,從這樣的角度,陳嬌看見虞敬堯體貼地幫她摘下來腦後發髻上的一片桃花瓣,她也看見,她在屋裡辛苦生孩子時,虞敬堯在外面來回走動的焦慮。
陳嬌想,這個男人,果然對她死心塌地了。
然後,陳嬌的第一胎,如虞敬堯與謝氏所願,是個兒子。
後來,陳嬌還給虞敬堯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不過,陳嬌與虞敬堯的這一生並不是一直順利,有次虞敬堯在生意場上栽了一個大跟頭,綢緞莊沒了,一家人連虞家大宅都賣了。虞敬堯被曾經的狐朋狗友拋棄,處處遭遇冷眼,但就算落到這種境遇,虞敬堯依然全力照顧著她與孩子們。
好不容易,虞敬堯遇到一個翻身的機會,有位富家千金看上了他。
生活中的虞敬堯,沒有對陳嬌提過此事,但現在陳嬌看的是一生回憶,她親眼看見虞敬堯拒絕了那位富家千金。
後來,虞敬堯與人合伙出海做生意,用三年的時間,重新成了揚州城首富。
看著白光中年近五旬重回巔峰的虞敬堯,看著他親自教導三個兒子做生意,陳嬌笑了。
她曾經怨恨這個奸商,曾經不得不委身於他,就連剛剛請菩薩放出這後半生時,她最不舍的也隻是腹中的孩子。但此時此刻,陳嬌覺得,虞敬堯確實是個人物,她的第二世能嫁給這樣一個商場傳奇,值了。
第51章
這一次,陳嬌在星河裡飄蕩的時間似乎短了些。
陳嬌知道為何會這樣。
第一世,她以為她會一直與韓嶽過下去,突然結束時,她沒有任何準備,而進入第二世時,陳嬌已經明白,身邊的一切對她而言注定是黃粱一夢,她已經做好了隨時會離開的準備,因此,她沒有太強烈的情緒需要在星河裡平復。
就連身體驟然下落,陳嬌都很平靜,知道自己會在第三世的某間屋子裡醒來。
可陳嬌猜錯了。
“撲通”一聲,陳嬌掉進了水裡,都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是什麼情形,陳嬌就吞了一口水。
她本能地掙扎起來:“救命啊!”
人在水中起起伏伏,視線所及,隻有黑沉沉的夜空、幽幽的水波與對岸假山樹木朦朧的黑影。
陳嬌很怕,掙扎時人在水中轉了個方向,陳嬌突然發現,不遠處的岸邊立著一道人影,看那身形,是個男人。
“救命!”陳嬌絕望地求救,她是來改命的,不會剛過來就要被淹死吧?
抱著這絲信念,陳嬌拼命地拍著水。
岸邊的男人一動不動,仿佛那不是活人,隻是一尊雕像。
陳嬌力氣越來越小,腦袋露在水面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最終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
就在陳嬌徹底陷入絕望時,她聽見一道重物破水聲,她努力睜大眼睛,看到黑幽幽的水裡有人朝她遊來。男人越來越近,光線太暗,陳嬌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她知道男人是來救她的,所以,當男人拉住她手腕的時候,陳嬌馬上藤蔓般纏了過去,手臂緊緊抱住了他脖子。
男人似乎非常嫌棄,要拉開她的手,陳嬌怕死,說什麼都不松開。
男人沒辦法,隻得先帶著她朝岸邊遊去。
上了岸,沒等陳嬌松手,男人毫不憐惜地將她往地上一甩,陳嬌轉眼就摔在了地上。
陳嬌都被摔懵了!
她一邊劇烈地咳嗽往外吐水,一邊朝後看去,試圖摸清楚現在的情況。
男人不知何時蹲在了她旁邊,天上月牙彎彎如鐮刀,男人背對那稀薄月色,容貌難辨。
“現在你知道,溺水是什麼滋味了?”他沒有任何感情地說。
陳嬌呆呆的。
遠處有紛雜的腳步聲朝這邊趕來,應該是被之前陳嬌的呼救吸引過來的。
男人抬頭看了眼,突然站了起來,低頭對著陳嬌道:“再敢害人,我必定十倍百倍地還到你身上。”
說完,男人鬼魅般隱入了黑暗。
陳嬌兩眼一黑,也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陳嬌就是躺在床上了,外面天蒙蒙亮,應該是清晨,床邊沒有丫鬟,陳嬌莫名松了口氣,誰料她一扭頭,就見床內側躺著一個孩子!
陳嬌嚇得往外一縮。
孩子睡得很香,並沒有被她吵醒。
陳嬌震驚極了,稍微冷靜下來後,她才有心思觀察這孩子。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男娃,白白淨淨的臉蛋,清秀的眉毛粉紅的嘴唇,非常漂亮,尤其是他的睫毛,烏黑濃密,長長得像兩把小刷子。
腦仁一疼,陳嬌趕緊躺好,迅速整理菩薩送來的記憶。
第三世的陳嬌,長得非常美非常美,那種妖豔的、一看就不像良家女的美!
原身陳嬌家境尋常,沒什麼值得特別提起的,然後陳嬌十五歲這年,嫁給了江城獅王賀錦昌為續弦。
江城百姓有舞獅的傳統,而賀家就是城內第一舞獅世家,賀錦昌當上家主後,已經連續八年蟬聯獅王爭霸賽的魁首了,人稱“獅王”。
賀家擁有江城最大的舞獅行,除此之外,賀家還坐擁良田百畝、大小鋪子十數間,也算是江城排的上號的大戶了。陳嬌嫁過來後,有豪華的大宅子住,有丫鬟奴僕伺候,有大筆的銀子隨便她花,雖然丈夫天天搗鼓舞獅沒空陪她,她的日子過得還是很快活的。
美中不足的是,陳嬌還有一對兒繼出兒女,那是賀錦昌原配羅氏生的,兩個孩子挺守禮懂事的,可陳嬌並非一個賢良淑德的女人,作為繼母,特別是她自己也生了個兒子後,陳嬌看繼子賀威就越來越不順眼了。
丈夫活著陳嬌不敢做什麼,丈夫賀錦昌死後,陳嬌就展露了她惡毒的一面,開始制造各種“巧合”加害繼子賀威,隻有賀威死了,她的親兒子凜哥兒將來才會坐上賀家家主的位子。
賀威年幼,對年輕貌美的繼母沒有任何提防之心,但,賀家還有位養子,名叫霍英。
霍英比陳嬌大兩歲,陳嬌還在玩過家家時,十歲的孤兒霍英已經被心善的賀錦昌、羅氏夫妻收養了。賀錦昌親自傳授霍英武藝,教他舞獅,活菩薩的羅氏也將這個苦命的養子視為己出,親手為其縫衣煲湯,在霍英心裡,賀錦昌、羅氏就是他的親生父母。
羅氏先走的,死前叮囑霍英好好照顧她的一雙兒女,霍英含淚應允。
過了幾年,賀錦昌也病逝了,死前同樣叮囑霍英替他照顧羅氏所出的一雙兒女,霍英對天發誓,隻要他活著,沒人可以欺負賀威姐弟分毫。
於是,陳嬌要除去賀威,霍英要保護賀威,繼母與養子就這麼成了仇家。
就在不久前,陳嬌命人將十二歲的賀威誘到湖邊,再將其推入湖中。霍英及時趕來,救了賀威一命,深知陳嬌才是幕後兇手,霍英一不做二不休,夜晚闖入陳嬌房中,將人劫到湖邊扔進水裡,以作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