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當時我們學校剛好要交20塊的書本費,我沒和父母說,省下兩塊的公交車錢,每天花走半個小時走到學校,早餐我也省掉,一天吃兩頓,中午吃饅頭,晚上吃面,有的時候實在很餓,才敢點三塊錢的快餐,裡頭一葷兩素。”
阮煙聞言,覺得好心疼。
周孟言說,那段時間,他在學校都是一個人待著,不敢和同學走在一起,因為有些人會笑話他,而且當時他的自尊心很強,吃饅頭的時候,不想讓別人看到,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取笑。
也正是那段時間,他說的話少了,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了。
“那後來工廠重新辦起來了嗎?”
他斂睫:“辦起來了,但是當時……我寧願沒有辦起來。”
“為什麼?”
“有次周末晚上我在家,我媽提早回來了,聽她說我爸還在工廠忙,我就想著去找找他,拿著攢著的錢買了一塊餅,想送給他,後來我去到工廠,就看到我爸和幾個男的站在廠子門口,我就聽到我父親在求他們借錢,那些人……”
周孟言滾了滾喉結,眼底如墨,“那些人嘲笑他,說隻要他跪下來給他們磕三個頭,他們就同意借錢。”
阮煙怔住。
“我爸跪了,磕了。”
那樣一幕就如同一根刺,永遠扎在周孟言的眼睛裡,他想衝上去拉起他父親,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出現,對於父親的尊嚴來說是更大的傷害。
這種滅頂的羞辱,他隻能一直埋在心底,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及。
阮煙聞言,也終於明白周孟言的性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之所以性子會變得這麼冷淡,用利益的眼光去衡量所有的一切,包括婚姻,就是因為曾經的這次破產,讓他看到了世態炎涼、眾叛親離,他明白了如果沒有錢,他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所以隻有名與利,才會讓他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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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想要早點接手公司,拼命賺錢。
阮煙側過身,抬手輕輕抱住他,靠他肩頭,安撫道:“沒事的,就讓那些都過去吧……爸爸很偉大,雖然這樣做了,但是這一點都不代表他低人一等,而且現在你這麼優秀,那些勢利的人隻有被你看低的份,他們甚至不配站在你面前。”
就像她當初說的,這些東西如果沒有擊垮他們,就會讓他們變得更強。
她的舉動仿佛在告訴他,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男人抬手,無聲攬住她。
感覺心底的冷意,被女孩的擁抱一點點化解。
治愈傷口的,從來不是時間,而是愛和陪伴。
-
春意盎然,早晨的陽光再次落在地上,周孟言帶著阮煙繼續向前駛去。
從中國的東南往西南駛去,一路上看著各樣的美景。
有的時候周孟言會開到城鎮,帶著她下車逛了逛鎮裡,吃一些當地美食,有的時候他們會開到海邊,阮煙喜歡踩水,他就陪她一起。
周孟言還帶她去到一片花海,鏡頭裡,她站在花海中,朝他扭頭一笑。
他給她買了一束花,看得出阮煙喜歡得不得了,他就說以後每天都會給她送一束花。
日出到日落,清晨到夜晚。
她徹底放下心中的憂愁,感受著大自然,也享受著和男人單獨相處的時光。
最後一天,他們剛好開到一個山林,外頭竟然下雪了。
周孟言告訴她下雪後,在南方長大,不經常看到雪的阮煙激動壞了,“我想下車!”
他停下車,帶著她下車。
阮煙感覺到雪輕輕落在頭頂,隻可惜她看不到。
“手給我。”他道。
他牽著她的手,攤開舉起,幾秒後,她感覺到有一小點落在掌心,冰冰涼涼,漸漸化開,她感受到雪,跟著彎起嘴角。
白雪飄飄,落在兩人的身上,阮煙站在樹旁,笑:“你趕緊拿相機出來拍幾張呀。”
周孟言拐回房車拿出相機,剛要拍照,手機突然響起。
他看到是醫生打來的電話。
阮煙轉向他。
周孟言而後接起電話,那頭開口:“周先生嗎?”
“嗯。”
阮煙走到他旁邊,聽到他淡淡的聲音,心中疑惑,等他掛斷後,她隨口問:“是誰啊?”
“是醫生。”
周孟言看向她,聲音微沉:“你眼睛報告出來了。”
阮煙怔住。
她連忙問:“報告出來了……那結果是什麼?”
他面向她,沒說話。
阮煙見他沉默,回想起剛才他打電話的語氣,沒有分毫的喜悅,心中猜到了大概,漸漸沉了下去。
她扯起嘴角:“沒事,你說吧,不管怎麼樣。”
她心中蔓延開苦澀間,肩膀被握住,下一刻,男人低沉含笑的聲音在面前響起:“笨蛋,報告顯示,眼睛一切正常,沒有症狀反復的現象。”
“而且醫生說,隻要好好修養,眼睛很快就會徹底復明。”
阮煙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所以我不用擔心了?!”
“對。”
阮煙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下。
她莞爾,就被他攬進懷中,他手掌扣在她的後腦勺,閉上眼眸:“這下可以徹底放心待在我身邊了,對吧。”
她心底唯一害怕的阻礙被徹底挪去。
她可以不用考慮這些外界因素去嘗試喜歡上他。
阮煙鼻尖泛酸,抬手慢慢回抱住他。
雪飄如絮,兩人在玉樹瓊枝的樹下相擁。
-
兩天後,阮煙和周孟言看完了一路的美景,心滿意足地回到了林城。
到家後,阮煙眼睛的不適也徹底消散了,周孟言陪她去醫院取回了報告,醫生又囑咐了幾個注意事項。
阮煙把出去玩的經歷分享給了祝星枝,祝星枝聽完不禁感慨:
“我覺得周孟言是真的好喜歡你哇,轟轟烈烈不一定代表浪漫,細水流長往往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心意。你說他是總裁,平時這麼忙,能這樣陪著你,能說明很多事情了。”
阮煙點頭,“我也好擔心他耽誤了工作,但是他一定要陪我玩到開心……”
“煙煙,我當初我說你這婚後日子鐵定過得是度日如年,現在看來還真打我的臉,我也是真沒猜到周孟言會愛上你。”
“我也沒猜到,而且這次去旅行,我開始慢慢了解他了。”
這一趟二人的旅行,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阮煙也聽了許多有關於他的過去,真正了解他這個人。
被男人各種照顧著,他時不時給她準備驚喜,她發覺他竟然還懂浪漫。
有些微妙的變化已經種在阮煙心底,悄悄生根發芽。
祝星枝笑:“你就繼續慢慢考驗他,反正他肯定會一直追你。”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而後就掛了電話。阮煙走去琴房,這幾天回來,周孟言因為要處理拖欠的公事,所以會比平時更忙一些。
傍晚他給她打電話,說今晚有個迫不得已的應酬,要遲點回家,阮煙說沒關系。
吃完晚餐後,她接到仲湛靜的電話,對方提出說過來有些時間,來家裡看看她。
自從那次周孟言生日後,阮煙也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
她來了後,提了兩袋中草藥,“阮煙,這是我去買的對眼睛有好處的藥草,你可以讓家裡人熬一熬。”
“謝謝湛靜姐。”
兩人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仲湛靜看著她道:“這幾天玩得怎麼樣?還開心吧?”
“挺好的。”
仲湛靜笑笑,隨口道:“孟言這段時間確實應該多陪陪你,畢竟下一個月他就要去美國,也沒時間了。”
阮煙拿著水杯的手頓住,猛得抬頭,“去美國?”
仲湛靜看著她驚訝的反應,微愣,“你不知道嗎?他三月份要去美國。”
阮煙呆住,仲湛靜故作震驚,“不會吧,孟言還沒告訴你嗎?”
“我過年前就知道這件事了,梵慕尼今年要進軍北美市場,所以周孟言需要去美國的分公司,之前我還問他這件事,他說還在安排,估計就是下個月了。”
阮煙徹底懵了。
這個周孟言從來沒在她面前提起過。
“可能他害怕你難過,就沒和你說吧,”仲湛靜頓了頓語氣,“可是你這樣……不就代表要和他分居嗎?”
阮煙心頭顫了瞬。
她現在的確沒有辦法離開這裡,第一是因為還在治眼睛,第二是她還在參演話劇,再加上她還沒畢業,隻能待在這。而且父親還在療養院,她也不舍得離開林城。
阮煙垂眸搖頭,“我也不知道……”
“孟言喜歡你,估計也舍不得,隻是這是很早就訂好的計劃,”仲湛靜嘆氣,“隻是我也不曉得他要去美國多久,如果是一年半載,你們這樣分居挺難受的,也會影響感情……
“我身邊有個朋友,她老公也是因為工作原因調去外地,後來他老公在外面有了外遇,甚至還有了私生子,幾年後回來直接和我朋友離婚了。”
阮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仲湛靜見她這樣,拍拍她的肩,柔聲道:“阮煙我不是猜測孟言會這樣,你別誤會啊,隻是我有點擔心。”
“嗯,我知道。”
過了會兒,仲湛靜接到朋友的電話,就說要離開了。
送走仲湛靜後,阮煙牽著可可走到樓上,回到臥室裡。
她靠在沙發上,回想起仲湛靜和她說的那些,心中就像一點點被人抽空,越來越難受。
仲湛靜如果說的是真的……那她真的要和他分開?
她想起之前指定婚前協議的協議是,裡面就有一條,可接受分居的安排。
那時候他應該考慮過分居的問題吧。
阮煙這幾天的好心情,突然耷拉下來,莫名其妙悶得心裡酸酸脹脹,卻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惆悵了一會兒,她拿出手機,慢慢摸索到祝星枝的微信,給她發去語音幾條消息:
“枝枝,剛才我聽說了一件事,就是周孟言好像要去美國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在想如果是真的,那我們不就要分開了嘛,哎,我心裡就是感覺好慌嗚嗚嗚,我現在又不可能去美國,那他作為總裁也不可能為了我,就留在國內不顧公司的事啊。”
“他現在還在應酬,還沒回家,我也不知道我等會兒要不要問問他,我害怕他如果說真有這件事……枝枝,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現在超級慌……”
阮煙倒在沙發上碎碎念,發了一大堆長語音,而後鎖上手機,長嘆一聲。
她等著祝星枝回復,三分鍾後,手機終於響起微信進來的聲音。
她飛快拿起,解鎖開屏幕,點進微信,手指觸到平時第一條信息彈出的位置,點進去,最後摸索到進來的那條語音,點開——
裡頭傳出男人低沉的聲音。
“我馬上到家了。”
周孟言?
她還以為他和她報備回家的事,突然在這個屏幕點到她剛剛發出去的語音消息:“枝枝,我剛剛聽說了一件事……”
阮煙:???!!
她她她把信息發到周孟言那邊了?!
她慌得立刻坐起來,通過語音讀屏,最後發現自己真的是發錯了!
她記得明明剛才的聊天界面是祝星枝啊QAQ.
完了徹底完了,她剛才還說了那麼多她的心裡想法……
阮煙臉頰爆紅,聽到他說的那句“馬上到家”,就代表他肯定聽完了她發的語音了,阮煙欲哭無淚,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五分鍾後,周孟言還沒有回來,阮煙想著幹脆去洗個澡冷靜一下心情,她去衣櫃找衣服,發現想穿的那件睡衣似乎還在外頭曬著。
阮煙走出臥室,遇到女佣,女佣就說幫她去收。
阮煙跟著她走去陽臺,女佣收完,轉身拿給她:“太太給您。”
阮煙剛接過,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女佣看向走上二樓,而後走進洗衣間的男人,恭敬道:“先生好——”
阮煙腦中哐當一下。
女佣離開,阮煙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朝她走近,她抱著睡衣,臉頰冒紅,一時間羞窘地沒敢轉頭,心跳亂了,下一刻身子就被突然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