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對你見色起意 3760 2024-11-18 11:41:33

  鍾婷愣了下,抄起手邊發課本砸向她,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好啊你許昭意,居然消遣自己可愛的妹妹!”


  許昭意閃身避過,懶得跟她爭執,頭也不回地跑掉了,“收拾完了別忘記鎖門,可愛的妹妹。”


  “以後有事別叫我!”鍾婷沒追上她,沒好氣地在原地跳腳,“我看我就是不夠變態,才跟你這種人格格不入。”


  稀薄的暮色漸深,白日折進來的光亮,緩慢地挪出玻璃窗外,黑板上的倒計時被擦了又改。


  從89開始,一日日縮短。


  畢業班氛圍很緊張,三點一線的生活,單調又忙碌,新班級也全然沒有先前的班級鬧騰。


  時間太短暫,就算再胸有成竹的事也會被重視起來。許昭意有自己的復習模式,不需要題海戰術,該刷的題型她平時就踏實搞完了;隻回顧課本查漏補缺,串這幾年的知識點,研究近幾年卷子,和有望變成考題的社會關注點。


  一切都有條不紊,一切都在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


  吹不起褶皺的日子,因為陪在身邊的人,一樣熠熠生輝。


  六月份的高考在學子或期待或焦躁的心情中,如期來臨。


  湛藍的天空如洗,豔陽高照,絲絲縷縷的薄雲遊弋,近幾日燕京的天色很好,難得打破了“每逢大事必下雨”的定律。


  考場外警戒線已經拉開,馬路兩側人山人海,路面被烘烤得熱騰騰,到處悶熱得讓人窒息。


  許昭意撐開遮陽傘,下車後步行過去。還沒過馬路,就聽到有人驚喜地喚她。


  “許妹,這邊這邊!”


  宋野隔老遠就眼尖地鎖定了她了,揮動了兩下手臂。


  他似乎還嫌不夠顯眼,索性搖著小紅旗,踩著小板凳,在上面跳了跳,看得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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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昭意怔了下。


  馬路對面連著搭了三個大型遮陽傘,底下桌椅、風扇、飲水機一應俱全,二十班同學來了大半,坐在小馬扎和泡沫墊上,闲聊和打遊戲。


  不止有粉圈常見應援牌,還有小紅旗和兩條橫幅——


  【大美二十,法力無邊。


  川哥昭姐,橫掃萬千。】


  “這也太誇張了吧?誰掛的撕逼橫幅,趕緊給我摘了,”許昭意視線逡巡了圈兒,情緒有些復雜,“怎麼都在這兒?”


  “你們一考試我們就放假啊,反正闲著沒事,來給你們加油助威。”趙觀良正翹著二郎腿打遊戲,頭也沒抬,“來,小仙女兒,坐下來體驗一把家人的溫暖。”


  “大夏天體驗個狗屁的溫暖,許妹過來吹風扇。”體委拆他臺,將小板凳拖到風扇前。


  “你們哪來的電啊?”許昭意詫異地落座。


  “老趙搞的發電機,還搞了隨身wifi,”宋野悠哉悠哉地在平板上找電影,“咱們班還在學校對面包了家飲料店,提前訂了餐廳,絕對會為我們優先提供服務。牛逼吧?”


  “還有熱心市民小何,提供了零食服務。”小胖子何帆拎著兩大袋零食,哗啦往桌面上一甩。


  許昭意真是驚了。


  外面都是熙熙攘攘,家長和老師在跟學生殷切叮囑,不過俞女士和鍾女士都沒來。一個嫌熱也怕麻煩,飛國外看時裝秀去了;一個認為瞎操心多此一舉,早上電話叮囑了兩句,根本沒回國。


  她怎麼也沒想到,為她等在考場外的,會是這幫同學。


  正在說話間,身後清晰地傳來熟悉的一聲。


  “怎麼都湊在這?”


  梁靖川懶洋洋地靠著撐杆,就站在遮陽傘邊緣,光影的交界處。


  少年身形勁瘦修長,微潤的額發下眸色疏淡,五官立體而冷然。刺眼的光線從他身後劈落,整個人埋進遮陽傘下的陰影裡,莫名有種散漫又輕佻的性感。


  許昭意安靜地看了他兩秒,忽然踏前一步,伸手抱了抱他。


  “哇哦,什麼情況啊?”


  “請某對情侶注意點,青天白日有傷風化,不怕被群毆啊?”


  “要不要我按頭小分隊出馬?”


  周遭的起哄聲此起彼伏,意味深長地調侃瞬間連成一片。


  “怎麼了?”梁靖川身形頓了下,單手攬住她,嗓音低下來,“你考試緊張?”


  “我緊張什麼?”許昭意從他懷裡抬眸,彎了彎唇角,“我就是借著考場一日遊,給其他學子送痛苦的,應該別人緊張。”


  她眨了下眼,“不過你得好好考,所以幸運女神給你個擁抱。”


  “別人都是給個吻,到你這兒就貶值成擁抱了。”梁靖川輕哂,眸色深了深,“真沒誠意。”


  他松開她的同時抬手扶上她的頸側,冰涼的手指捏住她的耳垂,輕輕碾了碾。意態有些輕慢,並不領情。


  “這麼多人看著呢。”許昭意拍開他的手,“你能不能等考完了,再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


  “擔心我考不好?”梁靖川半垂著視線,不答反問道。


  “你想多了,我巴不得你分數比我低。”許昭意輕聲嗤他。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耿耿於懷三個學期了,還惦記呢?”


  “輸的又不是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拜你所賜,成績上的一小步,成為了我人生的一大步。”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梁靖川嗓音略沉,懶洋洋地低笑了聲。


  “你沒覺得自己特壞嗎梁靖川?”許昭意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語氣有點不爽,“考試前都在懟我,想battle到底啊?”


  “是到老。”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忽然接道。


  許昭意抵在他身前的手指頓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睫毛微微一顫。


  battle到老,抑或是白頭到老。


  在她晃神時,梁靖川低頭,毫無空隙地跟她糾纏了幾秒。


  “考試順利。”


  梁靖川懶洋洋地直起身來,湛黑的眼眸沉了沉。他抬手揉亂了她的長發,低緩的嗓音格外抓耳。


  許昭意稍怔,直勾勾地看向他下意識地摸了摸他吻過的唇角。


  “走了。”梁靖川微妙地彎了下唇角,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似笑非笑道,“再這麼看著我,我會覺得,你是在向我索吻了。”


  許昭意耳根一熱,無聲地推了下他的肩膀,“無聊。”


  “還能不能行了,大庭廣眾呢,注意著點。”體委拍了拍桌面,似真似假地憤怒道,“單身狗都沒人權唄?”


  “聚眾殺狗了,我要報警。”宋野在旁邊跟他一唱一和,掐了掐人中,“我不行了,還是先給我打個急救電話,我酸死了。”


  “行了行了,馬上考試了,大家別鬧他們倆了。”徐洋及時喊停,在一旁爽朗地笑了笑,“老徐不在這個考點,不能過來了,他讓我給你倆捎個話,好好發揮別緊張,你倆永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他輕咳了聲,“還有個我個人的提議,等你倆考完了,咱們班聚會。”


  促狹的調侃瞬間被逆轉,新一輪的歡呼蓋過了先前的起哄。


  “大美二十班萬歲!”


  “祝川哥許妹凱旋!”


  周遭或探究或羨慕的視線聚攏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都參加高考。二十班的同學湊在一塊,幾十隻手搭在中間,鏗鏘有力地喊出口號,氣勢氣吞山河。


  “加油,加油,加油!”


  真的太他媽煞筆了。


  許昭意懷疑自己被同化了,她竟然從這票人身上,看到了朝氣蓬勃和意氣風發。所以她拉著同樣不耐煩的梁靖川,加入這場中二又幼稚的行為。


  遠處咔嚓一聲。在盛夏的熱浪中,微風徐徐而來,捎帶著不知名的花香,和冰鎮汽水濺出的虛白水霧,沁人心脾。


  仿佛這一生的日升月沉、風花雪月,都在此刻定格。


  你我的來日方長處,亦是鮮衣怒馬少年時。


  -


  考場內格外安靜。


  今年的作文題目二選一,話題作文“青春”,和提供了一段寓言故事的材料作文。題目要求還是熟悉的“自擬標題,自選角度,確定立意,不少於800字”。


  考生全神貫注地答題,除了筆尖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桌椅摩擦聲,幾乎聽不到動靜。


  許昭意略微思量了幾秒,提筆寫下題目,《青春不朽,向陽而生》。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在方格紙上寫下規定要求的文章。王爾德曾說,青春是唯一值得擁有的東西。但我不想寫張愛玲的“出名要趁早”;不想寫杜拉斯的“青春正好,及時行樂”;也不想寫王國維的“一事能狂便青春”……此刻,隻回憶我的青春。】


  挺任性。


  許昭意這次沒有寫中規中矩的議論文。也許是她骨子裡輕狂肆意,也許是自願考試沒心理負擔,反正她就是忍不住,想給自己這一年多的時間,留下點痕跡——


  二十班真的是她待過的,氛圍最好的地方。


  男生雖然特能鬧,跟其他高中的學生一樣中二,喜歡逞英雄出風頭,平時也會打架鬥毆進網吧,很幼稚。但他們護短,會一致對外,為班裡的小同學出頭。


  女生會為一點小事彎彎繞繞,卻也會因為喜歡共同的明星和電視劇成為好朋友。也許沒人好得那麼完美,卻也沒人那麼壞。


  老徐是個佛系的班主任,大概教語文的都看著清風正骨,明明家裡有礦,但永遠抱著土裡土氣小水杯,沒什麼存在感的站在附近,遺世獨立。還有喜歡“長篇大論”訓人的炫邁,漂亮到暴躁的滅絕師姐,拿著江蘇土特產江蘇卷“欺負人”的數學老師……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過了籃球賽、春遊爬山、運動會、校園文化祭這麼多精彩時刻,遇到了自己想執手一生的他,還有眷戀的人和事。


  她的青春,和他有關,但又不止和他有關。


  【青春也許枯燥,但我們向陽而生,不失落於生命之將老,不介懷於旅途之坎坷。即便再平凡的青春,也可以不朽。】


  夏日的蟬鳴聲聲入耳,鐵絲網上的野薔薇開了又敗,炙熱的風卷起窗簾,放任烈日的一小束光悄悄溜入。刺眼,也明亮。


  周圍還有人在奮筆疾書,許昭意在試卷上寫下最後一行字:


  【此刻,交卷。】


  -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整個考點烏泱泱的,十分嘈雜。被撕碎的書本紙片從頂樓飄落,風卷著它在校園上空回旋,像放飛了白色紙鶴,紛紛揚揚,好不壯觀。


  青春結束了。


  青春,也剛剛開始。


  二十班的同學提前訂好了私房菜和KTV,平時不太愛湊熱鬧的老徐和其他老師都在。


  私房菜那家店風格迥異,金屬油漆碰撞出來的色調,進門的位置像上世紀的唱片館,朋克風的裝修,甚至有那種黑色髒標的盤,酷到沒朋友,但遭到了老徐的唾棄。


  家裡有礦的人民教師老徐,推了推眼鏡,抱著土氣的小水杯在門口嘆了口氣,沉痛的表情讓學生分不出來——


  他是鄙夷年輕人炸裂的審美,還是鄙夷窮人寒碜的消費。


  “老徐這種有錢人,根本不知人間疾苦,他上次請客消費五個零,正常人接受不了好嗎?”宋野有點心肌梗塞,“我第一次感覺到,我跟老徐不是一個階級。”


  “請你清醒點,朋友。”文娛委員慢悠悠補刀,“你跟老徐不是一個階級,不止體現在財產上,還有智商上。”


  “……”宋野挽了挽袖子,“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打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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