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許昭意被叫出去的時候,就有種不好的預感。(G G d o W n)
“班主任找準沒好事”是學生生涯一大鐵律,成績差的一準兒挨批,成績好的那就是有任務。
等她看到桌上一小摞材料,太陽穴都隱隱作疼。
“咱們班團支書請假了,這幾天的課外活動和班會你來組織,記得做好記錄。”徐培林抱著那隻土裡土氣小水杯,慢悠悠地喝茶,輕描淡寫地布置任務,“下周三教體局來學校檢查工作,班裡需要交的材料要提前整理一遍。”
許昭意嚴重懷疑,老徐如果不是喝酒上頭了,那就是沒睡醒。
他這上下嘴唇一碰,艱巨的任務就砸下來了。也不想想她才剛轉過來一周,又不屬於活潑好動到廣交好友的學生,人都沒認識幾個,怎麼組織活動?
難道對著一張張陌生面孔說“喂喂喂”、“你你你”嗎?
“老師,我才剛來,而且嚴重臉盲,現在還沒認全人呢。可能勝任不了,”許昭意努力地表現出自己的真誠和歉意,拒絕完還不忘找好冤大頭,“您要不要考慮一下班長?”
“那不是挺好,班長還有別的工作,正好給你個認人的機會。”徐培林四兩撥千斤,兩三句話就給駁回了,“你剛剛也說‘可能勝任不了’,那就說明還有無限潛力可以挖掘,借著這個機會好好鍛煉鍛煉。”
“……”
行,她確實說不過一個教語文的班主任。
漏洞抓得如此精準,邏輯理得如此清晰,他怎麼不轉行當律師呢?
許昭意還想搶救一下自己,可惜她這位班主任不僅清醒而且嚴肅,根本不好忽悠,全然沒有回絕的餘地。
她剛起頭喊了句“老師”,臺詞都沒醞釀好,徐培林掌心朝內手背朝外,朝她擺了兩下。
最後她認命地抱著材料回了教室。
許昭意坐回自己位置,看了眼梁靖川,他正懶洋洋地斜靠著窗臺,五官輪廓埋在大片的陰影裡,專注地看物理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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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面一片空白。
如果沒記錯,他至少對著這張試卷看了十分鍾了,都快看出一個洞了。
許昭意腹誹完,視線在他的試卷和自己的材料之間挪動了個來回,心底微微一動。
她戳了戳梁靖川的手臂,“桌桌?”
“有事求我?”梁靖川眼皮都沒掀一下,將“把天聊死”的技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梁同學,你這樣可就沒勁了,”許昭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裡話留著自己聽就行了,不用說出來了吧?”
“那成,”梁靖川輕笑了聲,配合地微微頷首,模仿她的口吻重新問道,“怎麼了,桌桌?”
他的眸色深邃晦暗,帶著點形容不出來的意味。
“……”
平心而論,如果殺人不犯法,許昭意想掐死他。
畢竟有求於人,許昭意裝作沒聽到,手指點了點他的卷子,“我幫你做卷子,你幫我組織課外活動怎麼樣?”
怕他回絕的太快,她不忘說句好話,“我人生地不熟,組織能力不如你,這麼光榮的任務我勝任不了。材料也不用你寫,你隻要組織個活動就行。”
“我隻是懶得寫字,不需要代筆。”梁靖川不為所動,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邪氣,“而且我也人生地不熟。”
“那怎麼能一樣啊,大家都怕,不是,都敬佩你,雖然都是剛轉來的——”許昭意說到一半,突然感到不對勁,“對啊,都是剛轉來的老徐怎麼不找你?怎麼事情都是我的,清闲都是你的?”
“能者多勞。我成績不好,首要任務是學習,”梁靖川懶洋洋地轉了轉筆,回答得理所當然,“請你有點照顧弱勢群體的自覺,學霸同學。”
被這聲“學霸”刺到,許昭意咝地到吸了口氣,趴回桌面時冷哼了聲。
就這脆弱的友誼小船,才經歷一點風浪,就被掀翻了。
寫了幾行字後,許昭意枕著手臂歪了下腦袋,鬱悶地偏頭。
她悄悄地伸出手,並攏手指模擬成槍。她繞在梁靖川的身後,朝著他的方向,壓下拇指的同時指尖一挑,無聲地做了個唇形——
叭!你涼了。
解氣和竊喜的情緒冒了冒頭,她還來不及收回自己的小動作,梁靖川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嗓音有些低。
“做什麼?”
他湛黑的眸映著她纖細的手指和受驚怔住的模樣。
許昭意懵了懵,眨了下眼,全然想不通他怎麼看到的。她硬著頭皮,特無辜、特小心翼翼往回縮手。
對面清晰地傳來一聲低笑。
許昭意瞪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麼,教室內驟然陷入黑暗。
幾個班的尖叫聲和歡呼聲同時炸開了——
停電了。
許昭意大腦轟地一下,渾身上下僵直,整個人的感覺都不怎麼好了。
不過底下學生的興奮還沒持續多久,年級主任的厲聲呵斥就從走廊傳來。
“吵什麼?都給我滾回自己的位置,各班班長組織好紀律,誰敢翹課明天升旗時通報處分。”
徐洋拍了拍桌子,從講臺的櫃子裡拎出一捆蠟燭,“安心學習吧各位大佬,本校建校以來,從未因停電不上自習。”
“靠,咱們學校不至於吧,情願發蠟燭學習,也不肯放放假?回去休息不美嗎?”宋野不死心。
“你可醒醒吧,咱學校最高效的時候就是搶修電路。”正發作業本的物理課代表搖搖頭,“估摸著十分鍾內就能來電。”
教室內的唉聲嘆氣連成一片,幾根蠟燭發下去,漸次被點燃。
許昭意睫毛顫了顫,捏緊的手指略微松開。
“學什麼習啊,要愛護眼睛,都聽我的我說了算,”班內有人不情不願地抗議,“反正都停電了,幹脆玩故事接龍怎麼樣?”
“光故事接龍有什麼意思,”趙觀良輕嗤了聲,伸了個懶腰,“要搞就搞最刺激的,要講就講鬼故事。”
許昭意抿了抿唇,剛放下的心因為“鬼故事”三個字再次懸起。
她的每一根頭發絲兒都透著“拒絕”二字。
可惜教室內的其他同學似乎都對此興致勃勃,某一兩個抗議的聲音,也沒堅持太久就倒戈了。
簡直是見了鬼了,難道沒人害怕嗎?
“我先來我先來,”宋野自告奮勇地舉了舉手,清了清嗓子,“某天,有一個獨居的女子,她的朋友來到她的住處玩。兩個人聊到了深夜,就在她打算睡覺的時候,她的朋友突然說……”
何止是見了鬼了,簡直是日了狗了!這群人對編故事的濃厚興趣,怎麼沒體現在作文成績裡呢?
許昭意硬著頭皮坐了會兒,不管她怎麼分神,恐怖故事直往她耳朵裡鑽。
本來怕鬼就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兒,她不可能掛在嘴邊。這下好了,連班裡平時最膽小唯諾的女生都興致勃勃,她徹底不用提了。
她突然站起身來,默不作聲地走出去。
教室內的其他人都沉浸在故事裡,沒人注意,隻有梁靖川抬了抬視線,看了她一眼。
走廊裡也是漆黑一片,偏巧趕上她手機沒電,許昭意頭皮發麻地站在外面。
她眨了下眼睛,靠在稍有光亮的窗邊,想了想網上的攻略,小聲地開始背24字,“富強、民主、文明……”
許昭意怕黑,從小就怕。
小時候她的父母忙,沒多少精力陪她,她基本都是跟保姆住在別墅裡。偌大的房子空曠,本來就容易讓她產生聯想,十歲那年家裡還進過小偷。當時保姆睡得熟,她晚上起來喝水撞見了,撞到警報器引來了保安,才躲過一劫。
她倒是沒哭沒鬧,但後怕是真的。萬一當時不是個膽小的賊,而是準備綁架的喪命之徒,她今天未必能周全的站在這裡。
學散打和格鬥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她現在一挑多都無所謂,但是因為怕黑,單獨睡覺都要開燈的習慣,她再也改不掉了。
教學樓內一直沒恢復供電,時間在黑暗中被無限拉長,許昭意壓不住心底的燥意,機械地念念有詞,背錯了都沒注意,“愛國,敬業,和諧,友善,富強。”
“你是在集五福嗎?”
黑暗中冷不丁地傳來聲音,許昭意猝不及防地被嚇到,渾身僵了一僵。
她的聲音卡在了喉管裡,條件反射地一拳揮出去,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對方身上。
“操。”
梁靖川沒防備,唇角挨了下都沒反應過來,有些發懵地低罵了句。
而始作俑者許昭意,倒打一耙似的驚呼了聲,掉頭就跑。
梁靖川扶著下巴動了動,在黑暗中精準無誤地握住了她的後頸,單手將人撈回來,“你跑什麼?前方是男廁所。”
“誰讓你突然出聲,我被嚇到了好嘛?”許昭意急促的呼吸漸漸緩下來,語氣還有些生硬,尾音甚至有些顫。
“那你剛剛叫什麼?挨打的是我。”梁靖川嗓音低啞,聽著格外不爽。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她動手的力道著實不輕,他的唇角磕到牙齒,直接被嗆破了。
許昭意沒有回應。
梁靖川詫異地抬了抬視線。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能聽得出她的不安。
“許昭意。”
梁靖川忽然笑了聲,在黑暗中微微傾身,將她的名字念得千回百轉,低而沉的嗓音在夜色襯託下格外的勾耳。
“你是不是怕黑啊?”
許昭意的心髒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
第16章 浪漫心跳
這種坐等看好戲的口吻簡直明目張膽到迫不及待了。
許昭意深知他的秉性, 還是想堵上他的嘴, 畢竟他每次主動開口都又痞又壞,惡劣到了極致。
“梁靖川, 我脾氣不好,尤其是害怕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張張唇, 360度無死角暴躁。
“嗯?”
“我掐指一算, 你五行缺打, 命裡欠揍, 今晚必有一劫。”許昭意語調毫無起伏,“你再刺激我,我就幫你活動活動筋骨。”
回應她的是他壓低嗓音後意味不明的一聲笑。
“停個電而已, 真的這麼害怕嗎?”
“當然害怕,怕鬼傷害我不行嗎?”許昭意注意力回攏, 心裡不自覺地發毛, 語氣也變得生硬。
話音一落,梁靖川屈起指骨,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
“你做什麼?”許昭意抬手捂住額頭,詫異地看他。
“就是想告訴你, 事實證明,人也會傷害你。”梁靖川懶懶散散地搭了句白。
許昭意忍無可忍,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就不能隻說話, 不動手動腳嗎?”
說話間, 走廊盡頭手電筒晃了晃, 突然傳來聲音,“今晚的晚自習結束,請各班有序離開。”
遲遲沒有來電,晚自習百年難得一見的取消了。漆黑的環境裡學生膽子都大了起來,幾個班的喧鬧聲熙熙攘攘地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