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我反省什麼?還回去做妾!你們許家好大的臉!邊塞再有突厥人來犯的時候就該讓你去守城牆!你這臉皮可比鎧甲還厚實!就是劍刺刀砍都扎不透!還做妾!跟你說,你就是想跪在地上求我回去你都不配!還做妾!我給你做祖宗行不行!」
他被我罵得狗血淋頭,灰溜溜地跑了。
我趕忙跑去後廚去找小橘子。
那玉米果然烤糊了。
我一邊啃玉米,一邊向小橘子抱怨:「真是掃興,大清早的倒胃口。」
小橘子一臉擔憂:「小姐,你不會想回許家吧?」
我搖搖頭:「怎麼可能!我現在一個人吃香喝辣,是有多想不開才要回去給他們當老媽子。」
小橘子明顯鬆了口氣。
其實我也知道許從義為什麼會來找我回去。今日看他的穿著打扮,衣衫的布料是好料子,然而顏色太過鮮艷,剪裁也比他的身材明顯小了一碼。他腳上的鞋子也是繡工精細的貴貨,隻是如今早已入了夏,他那鞋子還是夾棉的。
隨便想想也知道,那燕飛雲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人。
許是從前我把許家這一家子人伺候得太好了,現下我一走,他們便不適應了吧。
想到這裡,我突然又十分感謝燕飛雲了。
若不是她,我還得再給許家做牛做馬四年,真是要折壽咯!
8
許從義走後,我很是清淨了幾天。
可奇怪的是,不該來的人沒來,該來的人卻也沒有來。我這偌大的一間醫館,接連幾天,連一個病人都沒有。
Advertisement
小橘子出去買糖葫蘆,回來時氣得咬牙切齒。她跟我說,她在街上聽到了一些謠言,說我是因為不守婦道、勾引野男人才被趕出許家的。更有誇張的說法,說我是個人盡可夫的狐狸精。
這……倒也不全是謠言嘛。
我摸著小橘子的頭安慰她:「沒事沒事,這些人將來總要有求到你家小姐的時候,到那時候,我們再好好整整他們。」
小橘子喜笑顏開:「好呀,小姐,我幫你把他們的長相都記住了!」
因為醫館裡一個病人都沒有,我空有一身精力無處使,便隻能全都用在了蕭慶的身上。
在我每天的精心照料之下,蕭慶的身體很快便恢復了活力,然而他的心情卻仿佛一天更比一天低落了。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
好好的美人,卻總是皺著眉頭,這怎麼能行呢!
我去城東的市集上,買了隻剛斷奶的小花貓回來。
蕭慶抱著小貓,終於笑了起來。
果然,沒有任何人能抵抗小奶貓的魅力!
我趁機問他:「你之前為什麼不開心呢?」
他苦笑著說:「我以為會有人來找我的,但是一直沒人來。」
我想起那群被我用法術打發走的官兵,突然有些心虛。
我說:「你想不想吃烤玉米?我給你烤個玉米吧!」
蕭慶有些驚訝:「玉米還可以烤著吃嗎?」
瞧著他那副少見多怪的樣子,我樂了。
我說:「今天姑娘我就讓你開開眼!」
我叫來小橘子,架起了木炭,向蕭慶展示起我超絕的烤玉米技術。為了增加烤品的多樣性,小橘子在一旁還烤了些羊肉、雞翅、鱈魚、茄子、地瓜、辣椒、鮮蘑….
我們圍著碳火,吃了個痛快。
吃飽喝足,我拍著肚皮躺在躺椅上,懶洋洋地看著天。一旁,蕭慶挑著吃剩下的
嫩雞肉餵著貓咪。
我說:「蕭慶,你要是有一天發達了,可不要忘記我。」
他笑了:「一定不會的。若我真發達了,胡三娘子想要什麼呢?」
我想了想,說:「到時候再說吧。」
「那胡三娘子就先想著。」他說,「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轉頭看向他,他也看著我,淡淡地笑著。他笑起來真的真的很好看。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
其實我想要的也不是很多,就給我在泰山上立個廟就行!
9
又過了幾天,醫館終於來病人了。
然而,這個人卻是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我那前婆婆,許康氏。
許康氏這個人,倒也不是戲文裡那種一味隻知虐待苛責兒媳的惡婆婆。她這人若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面甜心苦」。
嫁入許家後,我是真心實意地待她,端屎端尿地伺候,還用我的妖力為她治病續命。可她呢,表面上待我客客氣氣、噓寒問暖,實際上根本沒把我當一家人。
在她的眼中,我就隻是伺候他們一家人的牛馬。
她這人吝嗇算計到了什麼程度呢?但凡我吃飯多夾了一筷子菜,她都要指桑罵槐地說上半天,就怕我吃得太多,餓著了她的寶貝兒子。
家裡富裕之後,我每季度為家裡人購置新衣,她的兒子女兒們,就是一人買十套她也不嫌多。而我呢,卻隻能穿她不穿的舊衣服,我要是給自己買哪怕一件新衣服,她便要到我那已逝公公的靈前去哭哭啼啼。
也是因為她,我雖然開了個胭脂鋪子,在家卻連一點胭脂水粉都不能塗,更不能梳妝打扮,穿金戴銀。我一個魅惑眾生的狐妖,硬生生活成了個粗陋的村婦。
總而言之,她這個人,我是一點也不想見。
然而,病人既然上門了,我身為大夫,就沒有不見的道理。
我叫上小橘子,磨磨蹭蹭地去了診室。
這一見到許康氏,我就樂了。
她病得比我想像的還嚴重。她由兩個小Y舞攙扶著,歪歪地坐在病榻上,口眼歪斜,口水直流,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能嗯嗯啊啊地哼唧。
想想也是,若她沒病成這個樣子,又怎麼會讓燕飛雲打扮得跟個花孔雀似的到處亂飛呢。
這麼看來,我還真應該給她治一治。
我說:「許家老夫人這個病啊,是積年舊疾,便是華佗在世,神仙下凡,也是難救。不過呢,我手頭剛好有一粒神丹,隻要服下,便可藥到病除。」
隻見許康氏的眼睛亮了起來,阿巴阿巴地哼唧著。
我微微一笑:「就是這神丹啊,製備工藝繁雜不說,所需的藥材更是金貴難尋。因此,價格也是不菲,一粒要花五百兩銀子。」
話音剛落,許康氏的臉已經變了顏色。
隻見她又阿巴阿巴,叫個不停。
我說:「您說什麼呀?我可聽不懂!這藥就在這裡,明碼實價,您愛買就買,不買就請另尋高明去吧!」
許康氏又是阿巴阿巴,比比劃劃了半天。身邊的小丫鬟替她翻譯道:「夫人問,你這神丹服下去一定能治好嗎?」
我說:「那是自然。我的醫術如何,夫人心裡應該清楚的。」
許康氏又是一頓比劃,小Y鬟說:「夫人說,你這藥太貴了,她要先服藥,若是有效,再付錢。」
我笑了:「夫人信不過我,就去找別的醫生。哪有先服藥再付錢的規矩?」
那小丫鬟臉羞得通紅,又說道:「夫人說,先付錢也可以。但是你要立下字據,如果藥吃下去沒有起效,你得賠錢才行。」
我說:「好呀,我答應你,若是我的藥不好使,我賠你一千兩!」
我叫來小橘子:「去官府,請個師爺過來。」
小橘子腿腳很快,很快就請來了一位姓張的師爺。我向張師爺說明了情況,又塞了他一枚碎銀子,他很痛快地為我們擬好了字據。
我與許康氏簽字畫押。
許康氏讓小Y鬟從家裡取來了一張五百兩白銀的銀票。她把那張銀票給我時,眼神兇得仿佛要吃人,仿佛我搶走了她的獨生兒子一樣。
我笑笑,把銀票收進懷裡。
我又裝模做樣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瓶,以仙術凝結成一粒藥丸在瓶中。我將玉瓶交給許康氏的丫鬟:「當心哦,這神丹可隻有一粒。」
Y鬟小心翼翼地將藥丸餵許康氏服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氣,等待著。
隻見:許康氏的嘴不歪了!也不流口水了!她的眼睛也不斜了!她站起來了!
她康復了!
張師爺甚至比許康氏還要興奮:「神了!胡三娘子,你這神丹真是神了!」
我謙虛地笑了笑:「雕蟲小技,雕蟲小技,不隻是丹藥,其實我的醫術也是很好的。」
張師爺說:「我家裡有一位六十老母,五年前父親病逝,母親日夜哭泣,把眼睛給哭瞎了。胡神醫,隻要你能治好我母親的眼睛,我就是傾家蕩產也甘願!」
我說:「好說好說,請老夫人明天到醫館來,我必定竭盡全力。」
張師爺感動極了。
許康氏被晾在一邊,早已有些惱火了。這時她陰陽怪氣地說道:「三娘子,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我根本不願搭理她,直接給小橘子使了個眼色。
小橘子會意,冷冷說道:「許老夫人既然病已痊癒了,怎麼還賴著不走?莫不是捨不得那五百兩銀子,還想要回去不成?」
許康氏臉色一變。這三年來,她被人哄著捧著,又哪裡被人這樣嗆過聲。
她氣急敗壞地說:「我與三娘子說話,輪不到你個小Y鬟插嘴!」
小橘子毫不退縮:「我家大小姐就是不想理你,才不跟你搭話!我們這兒是醫館,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要是識相就趕緊走吧,別賴在這兒平白討人嫌!」
許康氏越發惱怒:「三娘子,你就任由手下的丫鬟這般對我無禮嗎?」
小橘子噗吡地一聲笑出了聲:「你也別在這裡張口三娘子閉口三娘子,你算是我家大小姐的什麼人?我家大小姐的名諱豈是你隨便能叫的!」
許康氏氣得咬牙切齒地。「好!好!算你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她說著,環顧四周,眼神中滿是算計,「三娘子,我倒要問問你,你是從哪裡來的錢買下這麼大的宅子!」
我笑了:「你管得著嗎?」
許康氏驚呆了。她根本沒有料到,向來對她恭敬順從的我,也會對她如此不客氣
她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像個村婦似的大喊大叫道:「你這個小賤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兒將你休妻而出時,可什麼都沒給你!你花的還不是從我許家偷出來的錢!我要報官!讓官老爺好好收拾你這偷錢的賤貨!」
小橘子忍不住了:「你個老虔婆少在這裡血口噴人!你許家當初一窮二白,能有今日的富貴,還不是我家小姐日夜辛勞掙來的!你們家卻將我小姐逐出家門,連件替換的衣服都不給帶!如此忘恩負義,早晚天打雷劈!」
許康氏氣極了,指著小橘子,一連說了好幾個:「你!你!」
我真怕她一下子給氣死了。
豈不是浪費了我的仙術。
我拉住小橘子,示意她暫且閉嘴。我對許康氏說:「你想報官就去報吧。我隻提醒你一句:你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就鬧到官老爺的面前,那可就是誣告良民,是要打板子的。」
許康氏的臉色一變,她自然是沒有證據的,一想到打板子,心中不免有些怯怯。可她今日先是被逼著掏出去了五百兩銀子,又被罵得顏面盡失,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惡狠狠地說:「你說我沒有證據?那你倒是說說,你一介孤女,被休妻而出,又是哪來的這麼多銀錢!」
旁邊的張師爺看了這麼半天戲,也是看不下去了,出言勸道:「許家老夫人,胡三娘子神醫妙手,治好了你的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小橘子又火上澆油:「你管我家小姐哪來的錢!大街上有錢人多了去了!你怎麼不去問人家!」
許康氏見我不答,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得意地說道:「你說不出來,就表明你的錢來路不正!不是偷的又是從哪裡來!」
我嘆了口氣,看來今天不出個回答,許康氏是絕不會罷休了。
我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