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景韶仰身避開茂國公的劈砍,回身以槍杆狠狠地朝他甩去,茂國公立時回手,以刀背擋住銀槍,身後的騎兵也衝殺上去,頓時砍殺聲震天響。
左右護軍並不上前拼殺,而是牢牢守在馬車兩旁,將衝過來的騎兵統統斃於刀下。
景琛拉著弟婿爬起來,墨雲十八騎迅速上前將兩人圍在中間,加上左右護軍的騎兵,形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壁壘。
茂國公年輕時也是徵戰多年,武功之高強非是疏於練習的大皇子可比的,景韶應承起來並不輕松。
盤亙著青龍文的大刀靈活如同左膀右臂,一劈一砍之間似有千鈞之力。景韶以槍杆連接數招,被震得虎口發麻。閃著寒光的刀刃在銀槍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景韶立時翻轉銀槍,以槍頭死死卡住刀刃,方得以喘息片刻。
“王爺當真以為自己就是大辰第一戰將嗎?”茂國公輕蔑地看著景韶,在他們這些老臣看來,成王屢次帶兵不過是因為臣子不敢居功,盡皆推到了他一人身上才顯得這般厲害,實際上遇到真正的高手之時,也隻有挨打的份。
景韶冷冷地看著茂國公,似乎有些力竭,握著銀槍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茂國公眼中更顯得色,越發的欺壓上來,眼看著銀槍被壓彎,刀刃就要碰到景韶的脖頸,突然聽得“刷拉”一聲,借著就是鮮血噴湧的聲音。
茂國公愣怔片刻,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被利劍劃開的腰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景韶單手持槍,橫著狠狠一拍,茂國公就跌下馬去,大刀落地,被周遭的廝殺聲盡數掩蓋。左手甩了甩長劍上的血珠,收入劍鞘,這老匹夫穿的那鎧甲從頭包到腳,連脖子都護著,害他廢了半天勁才看出那腰間有一道布匹相連的縫隙。
“茂國公已伏誅,爾等速速放下兵器,否則以謀逆論處!”景韶帶著內力的聲音傳遍八方,茂國公的兵紛紛亂了陣腳,而成王這邊則士氣大振。
這場戰爭不多時便停下來,景韶迅速衝向馬車,擠開墨雲十八騎,把自家王妃抱了過來:“傷哪兒了,給我看看。”
“不要緊,就是劃傷了,”慕含章舉起已經包好的左手給他看,“茂國公的目的就是要殺了哥哥,定然不是父皇的意思。”
“傷的這麼深,不行,得用那個藥,否則該留疤了。”景韶完全沒聽進去,熟練地拆了包扎重新塗一遍藥。
景琛默默地看了一眼“有了媳婦忘了哥”的弟弟,轉頭問墨雲十八騎:“出皇城前,父皇可給過你們什麼交代?”
十八個黑衣大漢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答道:“回睿王,皇上隻說讓我等保護好殿下,別的什麼都沒說。”
“聖旨言說本王謀逆,爾等還要護著本王嗎?”景琛沉沉地看著說話的人,這一路上他都不曾盤問過這十八人,他們也一直跟隨著,也正因為他們十八人,才讓他篤定父皇並不是真的要殺他,如今馬上就要進京,京中定然是萬分兇險,必須再次確認這十八人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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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韶悄悄朝外圍的左護軍使了個眼色,一旦十八騎的忠心有問題,立即將他們斃於刀下。
“我等從未接到任何其它命令,屬下十八人拼死也會護得殿下周全。”那人毫不猶豫地應道。
墨雲十八騎齊聲說道:“誓死保護睿王殿下!”
景琛微微頷首,這些人在景韶的大軍面前也絲毫不改口效忠於他,堅稱自己隻聽命於皇上,那麼父皇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大軍不能靠近京城百裡以內,你且讓他們在此駐扎。”景琛抬頭對景韶道。
景韶皺了皺眉,茂國公已死,京城周圍著實再無兵力,但是,京中還有一萬御林軍:“趙孟與大軍留此,親軍隨本王再行五十裡,至大營處。”城南五十裡是景韶每次出徵前整頓親軍的地方。
行至五十裡大營,已是次日清晨。景韶其實並不願意讓大軍留下,畢竟京中是個什麼境況還不清楚,輕拍了拍懷中睡得香甜的人,想與他商量一下怎麼勸服哥哥。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慕含章緩緩睜開眼,還沒說什麼,不遠處便傳來了陣陣馬蹄聲,仔細看去,竟是兵部尚書帶著一隊禁軍衝了過來。
“微臣見過睿王、成王、文淵侯!”孫尚書下馬行禮道。
“孫尚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景韶開口問道,這麼多天來,總算是看見一個自己這邊的人了。兵部尚書示意身後的禁軍稍待,走到景琛的馬車前,景韶立時驅馬湊了過去,但是並不下馬,就站在他背後。
“微臣也不清楚,”孫尚書低聲道,“皇上連日不上朝,封了所有的消息,前些日子四皇子突然宣布代行監國之職。”
“那,今日大人前來……”慕含章蹙眉,就是不知孫尚書前來是誰下的命令了。
“是皇上的旨意。”孫尚書立時答道,從袖中拿出了一道手諭,雙手遞給了景琛。
景琛展開仔細看了看,上面著實是宏正帝的筆跡,要他們兄弟兩人將兵將置於五十裡大營處,隻身進宮。
景韶皺了皺眉,悄悄將一個兵符塞到懷中人的手心裡,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一會兒帶著左右護軍去那片林子,一旦我放出煙火,你就帶兵衝進宮裡。”
慕含章瞪大了眼睛,悄悄將手藏進袖子裡,緩緩點了點頭,輕捏了捏景韶的手心:“萬事小心。”
既是宏正帝的旨意,他們便違抗不得,景韶將小黑留給自家王妃,鑽進哥哥的馬車,隻帶著墨雲十八騎朝皇城而去。
整個皇宮一片寂靜,侍衛臉上很是嚴肅,下了馬車,就看到宏正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安賢靜靜的立在馬車外。
“兩位殿下請隨奴婢來。”安賢臉上難得沒了笑意,也不多說,直接領著兩人往宏正帝的寢宮走去,墨雲十八騎本就是皇上的護衛,如今跟著去竟也沒人攔著。
行至玉階下,安賢沒有領著兩人上去,而是將十八騎留在階下,帶著兩人從正殿後的偏門走了進去,門內有八個身材高大的侍衛守著,讓兩人盡數卸去身上的兵刃。
景韶蹙眉,正要發脾氣,被兄長按住了手臂,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隨即將懷中的小瓷瓶交給安賢:“此乃父皇交代本王尋的東西,勞煩公公交給父皇。”
兩人卸了所有的兵器,甚至連身上的玉帶也不許留,就穿著松松垮垮的衣服往裡走。
“哐當!”身後的門猛地闔上,景韶看清眼前的情形,全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眼前是一個長長的甬道,兩邊點著燭火並不昏暗,但沒了兵器,在這窄路上,一旦這裡面有什麼機關,他們兩個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景琛也提起一顆心,與弟弟靠得近了些:“莫慌張,我們快些出去。”
景韶點了點頭:“我走前面,哥哥一定貼著我走!”說著喀嚓一聲掰掉了一個嵌在牆上的燭臺,空心的黃銅燭臺約有一尺長,不是什麼好兵器,聊勝於無。
景琛點了點頭,果真與弟弟貼近了,快步朝甬道盡頭衝去。
其實甬道並不長,但如此情形下就覺得無比的漫長,剛剛走到盡頭,木制的門就自己打開了,景韶瞬間將燭臺擋在身前,門外的光亮照進來,激得兩人眯了眯眼,待看清屋內的情形,立時將燭臺扔到了腳邊。
甬道盡頭,竟然就是宏正帝寢殿的內室,兩人走進來,正對著宏正帝的床榻。
“還不過來。”宏正帝靠在床頭,瞪了景韶一眼。
兄弟倆趕緊走過去,在床前跪下行禮。
安賢已經安安穩穩地站在了床頭,另外還有一個太醫,正拿著那小瓷瓶驗看。
“景韶,你昨日殺了茂國公?”宏正帝並不去看那太醫的動作,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是,”景韶低著頭,“茂國公帶兵阻攔兒臣進京,意圖刺殺皇兄,兒臣不得已將其斬殺。”這般說著,沒有絲毫認錯的意思。
宏正帝竟也沒有再多說,隻問了一句:“景榮呢?”
“回父皇,大皇兄與大軍皆停在京外一百裡處。”景韶老實答道,當然沒說大皇子是在囚車裡。
“啟稟皇上,”那邊的太醫突然開口,“此藥乃是民間一味土方,少量食之可止住高燒,但藥性兇猛,服用過多便如同毒藥,無藥可解……微臣無能!”說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竟是愴然而泣。
宏正帝睜開眼,靜靜地看著跪在床前的兩兄弟。
景琛抬起頭,震驚地看向太醫,又看向宏正帝。
景韶也有些發懵。
“你們母後當年就是中了這種毒,”宏正帝拿過那小瓷瓶仔細看了看,不理會如遭雷擊的兄弟兩個,聲音平靜道,“如今,朕也逃脫不得了。”
“父皇!”景韶失聲喊道,上一世的宏正帝明明比他這個做兒子的還活得長,如今這又是怎麼回事?
“景韶,你為皇家徵戰多年,縱觀整個大辰也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宏正帝臉色紅潤,說話不急不緩,根本不像是中了毒的人,“朕欲將皇位傳給你,你可願意?”
咔咔咔轟!仿若一個炸雷劈中了天靈蓋,景韶這下是真的懵了!
前世自己為大辰嘔心瀝血,最終落得個鳥盡弓藏!這一世偷奸耍滑,自私自利,如今父皇竟說出要把皇位給他,當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景韶沉默半晌,也沒有看身邊兄長的神情,一字一頓道:“父皇,兒臣,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