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叔叔在偏廳等我，好幾日不見，倒覺得有些陌生了。
他看到我，眉眼間全是心疼：「瑤瑤，你受委屈了，沒想到謝少聰竟然背著你和
別的女人生孩子，還有臉讓你給他養孩子!」
他看起來比我還生氣。
我立刻重重點頭，真的太不要臉了，他們居然還把冬雪接進府裏，還讓我養孩子0
小叔叔又道：「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以後冬雪生了孩子，還不一定給你多少委屈受，而且她和少聰是青梅竹馬，我原來在家時，他們兩感情好的跟你現在和少聰似的，舊情複燃隻是時間問題。」
這還沒人和我說過。
他看著我，眉目莊重沉穩：「你是個好姑娘，沒必要受這種委屈，聽我的，和他和離，不會錯的。」
13
我有點震驚。
我以為小叔叔是來做說客的。沒想到他這麼鐵面無私。完全不偏幫謝少聰。我心裏對他更敬重了。同時，心裏又傷心和失落。
我和夫君成親以來，感情是很好的，而且我們性情相投，脾氣秉性也合適，要是沒出冬雪這檔子事，我們應該可以一直這麼幸福下去吧?
可是現在他突然多了個孩子，和他一起長大的小青梅也要接回來住。
我們成婚前早就說好了的，他是不能有通房、不能納妾的。
小叔叔說的對，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將來他的孩子，也會是我心裏的一根刺。
我離開了他，雖然有點傷心，但將來隻要把事情遺忘了，就會忘記這件傷心事。
Advertisement
但我要是在他身邊繼續呆著，那肯定會很難過的，而且我和他估計也不能像原來那麼開心了。
再說了，我爹娘就我一個女兒，我和離了，就算不再嫁人，爹是鄉裡的鄉紳，田產、房產都夠我們家幾輩子衣食無憂了，我陪在他們身邊也是很好的。
想通了這些，我對小叔叔道：「那好，我和離。」
14
小叔叔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松了口氣，很開心似的。
我心裏有點疑惑，難道他覺得他侄子值得更好的女子，所以巴不得我和離?但一時又覺得把人想的太壞了，小叔叔光風霽月，怎麼會有這等陰暗的心思呢?小叔叔說這件事他會幫我，讓我趕緊走出這場婚姻的陰霾。
我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第三天時，謝少聰給我送了和離書過來。
他整個人憔悴不堪，不過幾日未見，他已經瘦了一大圈。他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看我的時候，眼睛裏還帶著痛楚。我心裏一痛。
其實他對我很好的。
「瑤瑤，這件事是我錯了，我原來、原來不知道會遇到你，不知道會娶你，那時候我還很多都不懂，一時好奇，就….發生了那件事。」
「後來我對你一見鍾情後，我心裏隻有你，一心想娶的隻有你，也再也沒碰過別人，我給了冬雪賣身契和銀兩，讓她離開了，我沒想到會這樣….」
「小叔叔說，你現在很痛苦，我不能強迫你接受我的過去，也不能自私的讓你接受那個孩子.…瑤瑤，我不想你痛苦，我希望你快快樂樂的……但我愛的人隻有你，即使我們和離了，但我心裏隻有你，以後也隻有你一個人，等你願意原諒我了，我們就離開這裏，我們可以去北方做生意，然後換個地方生活，好嗎?」
15
他一席話，說的我心裏也很難受。我低頭哭，他也在哭。
我覺得是命運弄人，為什麼他之前就不能好好守著自己的心和身體呢。
我們正傷感呢，我娘沖了出來，把我護在身後：「想得美!害了我女兒一次還不
夠，還要害她第二次!既然已經和離了，以後就男女婚嫁各不相幹!休想把我女
兒拐走!」
謝少聰走了，我才成婚半年，就和離了，肯定會成為整個鎮的笑柄。哎。
我整日躲在家裏，表姐經常來看我，和我說說話什麼的。好在天氣越來越冷，外面下雪，冰天雪地的，也不適合出門。我爹娘怕我難過，在我面前隻提高興的事。
但他們背地裏很擔心，總是唉聲歎氣，擔心我將來沒個依靠。近來，小叔叔經常來找我爹問一些關於造水車之類的事。
16
他每次來，都會關心我幾句，說他很後悔，不該勸我和離的，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他卻毀了我的婚姻。
不管我爹娘怎麼勸，他都說自己很難受，愧疚難安。
沒辦法，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還要去關心周圍人的感受，還要不斷安慰他們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在偏廳請小叔叔飲茶和吃糕點。
我笑著道：「小叔叔——啊，謝大人，您真的不用這麼自責的，我現在過得很好，完全忘了這件事了。我還要感謝您，讓我早點看清，走了出來。」
他垂著眸子，冷白的臉上有些不安和落寞，「我之前是沒有什麼這方面的經驗，現在才想到，你一個姑娘家，將來的日子必定艱難。」
我忙說我爹娘會照顧我。
他看著我，認真道：「我也會照顧你!是我害的你落入了現在這個境地，我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你，彌補我的過失。」
我驚呆了。
他竟然道德如此高尚，因為勸我和離，覺得愧疚，就要照顧我一輩子?!
17
不過我還是很崇拜小叔叔的。
他小時候就在鎮上很出名，少年天才，三歲識字，五歲作詩，十六歲中狀元。還長得俊美無雙。
他現在對我這麼親近，我臉紅了紅，他說要照顧我，那豈不是要收我做幹女兒?雖然他年紀也就大我九歲，但人家前途不可限量，架不住江湖地位高，我也不吃虧。
那我這身份，可真是嘎嘎提高啊。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啊，小叔叔，你是要收我做幹女兒嗎?」
誰知，他的話音和我幾乎同時響起：「既然毀了你的婚姻，我就自己娶你，給你一個好的婚姻!」
這話，把我雷的外焦裏嫩，徹底目瞪口呆了。
他說的有理有據：「瑤瑤，少聰確實不是你的良配，但你是個好姑娘，你嫁給我，我照顧你一輩子，我發誓，我這輩子都隻有你一個女人，在此之前，我也沒和任何女人有過任何身體接觸或者情感糾葛，我以後會一心一意對你。」
「對你的事，我實在寢食難安，如果不能保證你這輩子都過得幸福快樂，我會想殺了我自己的。」
18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噩夢。
這世界，怎麼這麼魔幻呢!
小叔叔，一個溫和公正的長輩，一個我十分敬佩的天才，說要娶我。我的腦子都不會轉了。
他纖長的手，小心翼翼的覆上我的手，輕聲愧疚道：「不僅因為我勸你和離，還有一個令我更加難以啟齒的原因，」
「我喜歡你，瑤瑤，我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我總是不自覺的想要和親近，想要看著你，想要聽你說話，想要看著你笑..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我在拼命壓制我自己……可是自從知道少聰娶到了如珍似寶的你，還不好好珍惜後，我
的憤怒簡直克制不住，你值得更好的人。」
「現在你們和離了，沒關係了，我一面覺得愧疚，一面又心裏很高興—-我想照顧你，把你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放心，隻有把你放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最後他問我：「瑤瑤，如果你最開始遇到的是我，沒有少聰，你會喜歡我嗎?沒關係，你慢慢想，我的心意是不會變的。」
19
我腦子都不會轉了，忙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他低歎了一口氣，對我道歉一句，離開了偏廳，和爹娘去說話了。小叔叔他、他竟然喜歡我?
還說見我第一次就喜歡了?
娘呀，我魂不守舍的回了房間，然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仔細研究。我長得確實還可以，因為我爹娘長得都很可以。
但也不是國色天香啊。
而且，我也不是很聰明，現在大家可不看重皮囊，都是看重內在的，比如學識、能力、家世等等。
我實在搞不懂，小叔叔居然第一次見我就喜歡我?這也太奇怪了，而且我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小輩啊。
我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爹娘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心裏一驚，小叔叔不會把要娶我的事，和我爹娘說了吧?
20
果然，吃了飯，我剛進了自己的院子，我娘後腳就跟了過來。她坐在榻上，一直盯著我瞧。
我被看的不好意思。
她掩嘴笑，道：「哎喲，我還擔心你將來無依無靠呢，沒想到--」她又不說了，然後又問我心裏還難受不難受之類的話。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撇開別的不說，難道小叔叔真的能娶我嗎?
我原來可是他的侄媳婦啊!
倫理問題擋在前面，我都不用思考其他了。
第二日，小叔叔又來了。
他約我去梅林走走。
我娘催我快去。
我緊張的不知所措，結果一個不留神，差點滑了一跤。
小叔叔立刻扶住了我，他的氣息一下子就籠罩過來，手上的溫度隔著衣服傳遞過來，他低聲道：「小心點，看著路。」
我忙推開他的手，盯著石板路，仔細的走。他就默默在我半步距離的身後。
21
等到了賞梅的亭子，下人已經煮了茶，端了糕點在那裏候著。他溫聲道：「餓不餓?要不要吃糕點?我記得你喜歡吃桂花糕。」我吶吶的拿了一塊糕點塞嘴裏。
他又繼續道：「我和你爹娘商量了，我們去京城成親，到時候這裏的事，就沒人知道了。而且你們已經和離，又沒孩子，就是沒有任何關係了，男女婚嫁各不相幹。你也別擔心離開你爹娘太久，嶽父嶽母也願意去京城住住，等過幾日，我們便一起啟程去京城了。」
!!!
「這、這、這…..
怎麼就談婚論嫁了?
「你有什麼要求嗎?比如聘禮?你放心，這些我已經和你爹娘說好了，絕對不會
虧待你。」
「啊…」我忙擺手：「我不是說這個，不是。」
「那好，我們成親後，家裏的錢財我都會給你保管，我獨自一人在外做官，很少回老家，也不用你伺候公婆，應付妯娌，你隻管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我也絕對不會幹涉你。」
22
我忙打斷他：「小叔叔，怎麼、怎麼突然說這個呢?」
他含情脈脈的看著我：「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他這個眼神，真是又有情，又可憐，這麼盯著我，我怎麼都說不出拒絕的話。「瑤瑤，我喜歡你。」
他突然又這麼說。
我從來沒想過，小叔叔這等春風得意的天之驕子，在我面前這麼卑微。他輕聲道：「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都給你想好了，你爹娘也是同意的。」我忙想喝口茶掩飾一下慌張，結果茶水太燙，一下子燙到我的嘴了。我想吐又不好意思吐，隻能難受的包著一小口茶水。
小叔叔沖過來，道：「快吐出來。」
他捏著我的下巴，然後我把水給吐了。
他著急道：「讓我瞧瞧，有沒有燙傷，都怪我，是不是我嚇到你了?」我有點委屈，燙的有點痛。
23
他捏著我的下巴，道：「把嘴張開，我瞧瞧。」
我沒法，聽話的張開嘴，他蹙著眉：「有點發白了，怪我。」可不怪他嘛。
說那些嚇人的話。
但，我們兩距離有點近，我想別開腦袋，但他捏著我的下巴不放，盯著我的唇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拍開他的手，往旁邊轉了個身，捂住自己的嘴，悶聲道：「不痛了。」
誰知他竟然變戲法似的拿了串血紅的珠子，拉著我的手，戴我手上，道：「給你賠禮，不許不要，不然我今晚都得難受的睡不著覺了。」
「可是，可是，」我還是鼓足勇氣道：「這樣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他挑了下眉，道：「我不覺得奇怪。」
「你是小叔叔啊，我怎麼能和你…..」
24
「你現在和謝家沒有一點關係，我算你哪門子小叔叔?」我囁嚅著不說話。
哎。
「那我原來嫁給你侄子，現在又和你..就會很奇怪啊。」
「我們是真心相愛，既沒有違背倫理綱常，也沒有傷天害理，一點都不奇怪。在這個世界上，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是很難得的，兩個人相愛更難，為什麼要為了不相幹的人，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呢?」
可是，我沒說喜歡他啊。
「小叔叔--」
「叫我司晏。」
「啊?」我咽了咽口水，總覺得有些大逆不道，隻能放棄稱呼這件事，道：「你這麼好，又前途無量，將來會遇到更好的姑娘的，我又不是國色天香，而且還和離過，你和我在一起，會吃虧的。」
「傻瓜，」他握住我的手，居然拿到唇邊吻了一下，道：「你就是最好的，我要是喜歡更美的更好的，我早就成婚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隻看見你就喜歡你，我這輩子也隻會喜歡你。」
「那你喜歡我什麼呀?」
說完，我臉紅了，忙把手抽出來，背在身後。
25
「不知道，看到你就喜歡你，總是不自覺的關注你，想著你，想要給你最好的一切，總覺得你看不夠。」
那就很奇怪了。
我至少從沒對人這樣過，對謝少聰…..我也不知道，我們原來天天呆一起，也不會想著，現在分開了，我有時候覺得有點失落和可惜，但也不會想著他，總覺得分開了就分開了，沒有緣分。
我看了眼小叔叔，他眉目俊朗，正認真的看著我。
我尷尬的笑笑，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